周蕓蕓打心底里認為，阿就是天生能折騰人的。

批發包子倒真的不失為一條財路，畢竟就算周家人再有空，也不可能每日跑鎮上待個一整天的。再說天氣越冷，包子涼得越快，周家既損失不起勞力，又不可能長期的租人家灶臺。批發，雖不比零售那般賺錢，至省心省事兒，且看那店家娘子的態度，估計能干長一段時間的。

可如此一來，估計整個周家都要忙活起來了。不過轉念一想，其實也不算甚麼。要知道，擱在往年阿爹他們幾個一早就進鎮上打短工了，賺得就不說了，還累得要命，且吃喝休息都不好。這要是在家里干活的話，除了黑進鎮子送吃食的倒霉蛋兒外，其他人應該還算是輕松的，畢竟活計雖多，可周家的人口也多。

這般想著，周蕓蕓給阿出主意：“阿，到時候賺了錢，不如分些給專門跑鎮上送貨的人，畢竟黑趕路太辛苦了。”

“啥？還要分錢？！”周家阿震驚了，旋即立刻反駁道，“給錢？咋給呢，難不跑一次算一次的錢？那我當年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們都拉扯大，他們咋不給我錢？憑啥！”

周蕓蕓無言以對，因著這邏輯雖略強盜了些，可仔細一想仿佛還有道理。

“可這樣一來，每天送貨的人不是吃了大虧嗎？”周蕓蕓琢磨著，甭管是快遞小哥還是外賣小哥，人家不都是按單子拿錢的？就算拿死工資好了，那每月也該有一筆，要不然也太吃虧了。

“著來不就了？哪個說我專使喚一個人了？子骨還要不要了？”周家阿連聲發問，愣是將周蕓蕓給問懵了。

對呀，沒必要專門讓一個人送貨，反正周家人多，撇開眷和弟弟，那也有九個男丁。要知道，就算是的六堂哥也有十三歲了，擱村里完全能當壯勞力使喚。這麼一算，每人一天的話，九天才是一個回，仿佛的確不算很累？

許是見周蕓蕓被問懵了，阿略緩了緩語氣哄：“好乖乖，我知你心疼家里人，可他們各個都皮糙厚的，不打的。再說到時候也可以這般，第二日要送貨的人早早的去歇著，其他人幫著剁餡兒包包子，不就了？再不然，等阿賺了錢，多買些好吃的一道兒分著吃。”

“好，都聽阿的。”周蕓蕓其實并不是甚麼圣母，只是擔心長久以來的不公平會影響到這個家，更怕幾房要是真的鬧開了，阿會生氣會難過。說白了，手心手背都是，當親娘的還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就算是那個勢利眼的阿娘，也不至于那麼過分。

商量好了一切，周家阿還極是高興的又買了半斤糍粑，還順便將隔壁攤位上剩下的一點豬下水給包圓了。周家阿娘們妯娌幾個也很高興，這若是買了好上的五花，估計不到們，不過要是豬下水的話，多還是能分到一些嘗嘗味兒的。

等到了下半晌，附近的攤子陸陸續續都收了起來，周家阿估算著村里人也該回去了，便讓兒媳婦兒們收了攤子，一道兒去了鎮子口。尋到了張老爹的牛車后，將賣剩下的東西都擱了上去，順便看著周蕓蕓坐好了，阿才帶著人先往前頭走兩步。

幾乎周蕓蕓剛坐定，其余搭車來的小媳婦兒大娘們也都陸續過來了，出發時沒顧得上，這會兒周蕓蕓卻是看清楚了，基本上還都跟周家似的，只讓家里一個人坐，順便將所有東西都擱上去。不過，就算都擱了也無妨，因為大家的東西都不算多，比來時要了一多半，估計應該是賣掉了不。

跟來時一樣，牛車上的人有說有笑的，關系親近的還會互相翻看買了甚麼東西。倒是沒人去看周家的東西，周蕓蕓估著，要麼就是他們跟自家都不算，要麼就單純的不想招惹阿。

一路順暢的回了村里，周蕓蕓老遠就看到周家阿爹他們幾個等在村子口，見牛車過來，忙上前七手八腳的接過東西，又同村里其他人打著招呼，旋即四下散去。唯獨那屠夫家的新媳婦兒又再度叮嚀了周蕓蕓，讓問問周家啥時候殺豬。

周蕓蕓覺得，那新媳婦兒估計是想問周家阿爹他們幾個，可面皮薄又不好意思上前，才故意當著他們的面詢問周蕓蕓。可惜的是，周家能做主的只有阿，連周蕓蕓也只能表示這回一定不會再給忘記了。

等歸了家，還真就問了兩句。周家阿隨口說，等再養些日子殺，又說打算拿些好豬去青山鎮賣給鎮上的鋪里。不過這就跟周蕓蕓沒啥關系了，扭頭就跟阿要了三十斤大麥，回頭全給發上了，看的阿那一個心驚膽戰，只得不住的安自己，好乖乖是個金娃娃。

金娃娃甚麼的，周蕓蕓已經完全不想吐槽了，不過對于熬煮麥芽糖，還是很有把握的，畢竟在中式糕點里頭，麥芽糖占了很重的比例，是最為基礎的原材料之一。

三十斤的大麥要全部發出來，說也要三四天。做法簡單的，就是略繁瑣了一些。

將大麥麥粒洗干凈放瓦缸里加水浸泡，若是夏日就用冷水，冬日則用溫水。這會兒是深秋，周蕓蕓選擇了晾溫了的白開水，約莫三十度不到一點。浸泡一天一夜后，全部撈出來放籮筐里，每天都用溫水淋芽兩三次，水溫照舊。只這般過了三四日工夫，看著麥粒長出了二葉包心時，將它們全部剁碎段，且越碎越好。

因著到底數量略有些多，又擔心周家阿將阿爹使喚過度，周蕓蕓索將阿爹喚到了跟前打下手，反正這些活兒也不難，更別提阿爹干的多半是生火燒火，以及各種剁剁剁。

沒錯，就是各種剁餡兒。包子的生意已經開張了，周蕓蕓負責調味兒，剁餡兒的活兒就給了阿爹。至于像面、發面、包包子這種事兒，就給旁人了。至于每日里所需的大量柴火，都需要有人去山上砍或者拾。

說起來，周家阿做得可絕了，囤積的柴火誰都不準拿，每天還要上繳一部分。如此一來，單是砍柴就需要撥出去一小半人了。

周家上下都忙得那一個熱火朝天，直到某日下了雨，他們還道終于可以歇一天了，至不用砍柴了。不曾想，雨只下了半下午，周蕓蕓忽的提出想要上山采蘑菇，被阿阻止后，順理章的坑到了他們。

所有人都在忙，包括年歲最小的堂妹周三囡，也每日里幫著生火做飯煮豬食。不過，周三囡最近開心的，因為家里多了進項，阿也不是無腦死摳的人，經常讓到去鎮上送貨的那人帶點兒豬下水回來。豬下水又便宜又有油水，再加上周蕓蕓做的鹵味比阿更好，吃的周家上下滿流油。

這個時候，大麥芽已經都發出來了，周蕓蕓將事先洗凈浸泡了三個時辰的二十斤糯米放到了大鐵鍋里，用大火猛蒸，直到所有的糯米都被蒸到糯無心時，才熄火晾著。等晾曬到四五十度時，再拌已剁碎的大麥芽，開始發酵。

發酵才是最重要的一步，畢竟這年頭沒有現的發酵，能否功發酵，而非太過或者不夠，就是做麥芽糖的關鍵。好在周蕓蕓在現代時，常嫌棄超市里賣的發酵，以傳統面發酵。也虧得周家如今做起了包子生意，家里常備著面，也就是老面頭，倒是省了周蕓蕓好一番工夫。

等發酵完后，先將糖水瀝干，當然不用倒掉，而是倒閑置的瓦缸里留著備用。再用力翻搗，這里頭一定要作快，且作幅度大，一般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卻需要好一番力氣。

虧得周家啥都缺，就是不缺壯勞力。周家大伯領著弟弟兒子、侄子齊上陣，每個人都不貪多，只翻搗半刻鐘，旋即換人。等看著差不多了，周蕓蕓拿著大勺，親自將殘渣舀出來，剩下的就皆是糖漿了。

有了糖漿還不算完，繼續用小火慢煮，讓里頭的水分越來越，糖漿慢慢的凝結糖。而在這期間，還要一直保持著一定頻率的攪拌，直至大鐵鍋里的麥芽糖逐漸變了金瑩潤澤的琥珀粘稠，方算完。

待麥芽糖終于熬好時，周家阿已經兩眼放，一副恨不得將周蕓蕓供起來的模樣。

其實，麥芽糖的熬煮方式真的不算甚麼，可鄉下農村多半都是一兩個在灶間干活的，一個燒火一個做飯，以至于他們并沒有太多的合作神。

偏生，熬煮麥芽糖最關鍵的兩個步驟，一是發酵純靠經驗，二是翻搗攪拌全靠力氣。若是在現代，用酵母倒是容易點兒，就是味道沒那麼純正，且現代有自攪拌用來代替人力。

周蕓蕓也是趕了巧，但凡阿不愿意相信自己，或者周家沒那麼多壯勞力，憑小胳膊小兒的，就別想事兒。且麥芽糖還有個關鍵，最好就是四五十斤一道兒熬煮，或者干脆上百斤的熬煮。若是拿小鍋子兩三斤的熬，雖也能，卻會失了那種濃稠甜香的味兒。

這一次，周蕓蕓就是用了三十斤大麥芽和二十斤糯米，這是考慮到周家大鐵鍋的容量，若是將來有能力了，是不介意弄個更大更深的大鐵鍋來。

——前提是，不用親自手。

“阿，您先來嘗嘗味兒。”

盡管至始至終忙活的人里頭都不包括阿，周蕓蕓還是將視為天字第一號大功臣。

想也知道，就一個黃丫頭，怎麼可能使喚得了周家上下十幾口人，還不是有阿鎮著嗎？況且，這里頭有大五十斤的麥芽糖呢，畢竟就算熬得再干，里頭還是存了水分的，因而總量絕對是大于大麥芽加糯米份量的。

周家阿當然不會跟周蕓蕓客氣，接過勺子往大海碗里豪爽的舀了一大勺，都不等涼了，就略嘗了一小口。

麥芽糖其實是最廉價的營養食品，有著健胃消食的功效，同時口潤醇厚，甜香可口，又不似紅糖那般甜膩，可以算得上是老皆宜的一種食品，幾乎沒有甚麼忌諱，適用于除了糖尿病人以外的所有人。

“甜，香，我看比鎮上賣的那些糖好吃多了！”周家阿再度死死的盯著周蕓蕓猛瞧。

毫不夸張的說，周蕓蕓從阿的眼里看到了最真誠的意，唬得立馬后退了兩步：“咳咳，好吃就好，好吃就好。這切糖你們該是會的罷？或者拿干凈的罐子裝好封，或者舀出來放涼放實了再拿刀子敲開，怎樣都。不然要是凝結在鍋里了，也可以再加點兒瓦罐里的糖水熬煮，反正……我累了，我先去歇著了。”

周蕓蕓火速的逃竄出去，臨走前忽的想起一事兒：“方才瀝出來的糖水留著啊！就是賣不了錢，擱菜里調味兒或者直接當糖水喝都是沒問題的。”

這要是擱在現代，糖水倒了也就倒了，沒啥好心疼的。不過這里到底不是現代，甭管是大麥還是糯米，都是格外貴的東西，至于糖水更是待客的不二之，畢竟鄉野人家也沒茶水。再不濟，給里換換味兒也。

等匆忙洗漱一遍溜回了屋里，周蕓蕓才不由的概道，就算以往日子過得再艱辛，真正養艱苦樸素的生活習慣，還是在穿越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