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鄭書意眼裡,把這些錄音容聽寫出來,但凡是個接過本科教育的人都能勝任的。
所以也沒多管秦時月,時宴的專訪稿截止日已經懸在頭頂,而還有許多細節沒有敲定。
自從鄭書意從業以來,從未在一篇稿子上廢過這麼多力。
倒不是說以往不認真,的分析理解能力與文字組織能力完全能夠駕馭所接到的所有任務,大多數時候還會覺得遊刃有餘。
但這一次的稿件,難度直接跳了過渡階段。
鄭書意到很吃力。
時宴的給的資訊量很大確實不假,正因如此,鄭書意對他話語容的取捨便了最大的難點。
似乎剪掉任何一,接下來的容便缺失了一環邏輯的支撐。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的落筆,鄭書意都必須再三斟酌,仔細推敲。
為了專註,鄭書意拿出了很久沒用的降噪耳機,把頻率調到最高,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連空氣流的聲音都消失。
不人趴下午休,辦公區的燈也暗了下來。
秦時月聽了半個小時,文件僅僅出現三行字,其中很多專業語還是連蒙帶猜的,可是聽到後麵,實在是聽不懂了。
四東張西,隨後輕輕挪凳子,打算不恥下問。
湊過去,低聲道:「書意姐?」
對方沒反應。
秦時月吸了口氣,稍微提到了些音量:「鄭書意姐?」
對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可以說,秦時月從小到大,從來沒過這樣的冷遇。
秦時月一屁坐回去,摘了耳機塞回包裡,利索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走人。
隻是手指按到關機鍵時,清醒了一刻,閉眼做了兩下深呼吸。
向惡勢力屈服。
-
鄭書意完全沉浸在時宴的思維裡,再抬頭時,已經六點一刻。
雜誌社的下班時間是六點,但現在的平臺沒有哪家能準時下班。
不過加班終究是加班,氣氛沒有之前那樣嚴肅,有的頭接耳聊天,聲音不大,正正好浮在格子間之上。
鄭書意聽到有人在討論實習生,便下意識轉頭去看隔壁工位。
——空的。
椅子已經推進去,電腦也關好了,就連桌麵都收拾得乾乾淨淨。
看起來似乎是個很乾淨的孩子。
但是好像不太工作:)
鄭書意有些無語。
實習第一天就這樣,以後不知道要怎麼作。
了眉心,挪轉椅,靠到孔楠肩膀上,有氣無力地說:「別寫了,陪我聊會兒嘛。」
「聊什麼?」
鄭書意剛要開口,後突然有人輕輕地拍了拍掌。
大家都尋聲看過去。
許雨靈站在那裡,眉飛舞,後還跟著一個素生。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程蓓兒,今天來的實習生,以後大家多多照顧啊!」
帶著新人過來介紹,很明顯兩人已經有了從屬關係,大家也都很給麵子,紛紛跟程蓓兒打了個招呼。
在這和諧的氣氛裡,秦時月那邊的空位就顯得有些不和諧。
許雨靈這樣的人怎麼會放過這種細節,往那邊一瞟,笑瞇瞇地問鄭書意:「你那位實習生呢?怎麼不來跟大家認識認識啊。」
兩人之間的嫌隙沒有公開拉扯過,所以在任何公開場合,還都是一副親親同事的模樣。
鄭書意輕輕笑了下,「下班了。」
「這麼早啊……」許雨靈昂著下扭頭,朝程蓓兒揚手,「你繼續忙去吧。」
鄭書意:「……」
這個小曲過去後,加班的同事們又進了工作狀態,但鄭書意卻很難再完全集中注意力。
餘一看見秦時月的空位子,就會想到剛剛許雨靈那約約趾高氣揚的樣子。
正好空去衛生間,遇到了HR,便隨口問了一下那個程蓓兒的況。
國top1傳類院校畢業,專業績第一,連續三年國獎,金融雙學位,大三發表的文章就得過全國大獎。
嗯。
鄭書意一點也沒有不平衡呢。
坐回自己工位後,又聽到後麵有人在討論。
「許雨靈那個實習生背景不一般啊,家裡都是金融從業者,背後關係很厲害,姑媽好像是銘豫的高管。」
「是啊,我說平時嫌麻煩一人怎麼主提出要帶實習生呢,這次可真是撿了個大便宜啊。」
「可怕的是這個實習生背景這麼牛,人還努力呢,這才實習第一天就加班,搞得我都很有力。」
鄭書意默默地戴上了耳機。
隻要我不去對比,我就不會到傷害。
-
於此同時,時家老宅。
秦時月對季節替向來不敏,每年都是看見院子裡那棵枇杷樹開花了,才反應過來冬天已經來臨。
晝短夜長的季節,天早早就暗了下來,一簇簇白的枇杷花在枝頭,珊珊可。
幾縷花香飄進這老宅,淹沒在飯菜香裡。
飯廳裡,桌上的手機震了幾次,秦時月沒開啟看。
此刻左邊坐著宋樂嵐,右邊坐著秦孝明。
按理說一家三口聚在一起應該是其樂融融的,但是對麵坐著個時宴,秦時月怎麼都放鬆不起來。
長桌一米多寬,餐盤之間立著一列蠟燭,影影綽綽的暈像
「今天第一天工作怎麼樣?」
宋樂嵐一邊翻著手機,一邊跟自己兒搭話。
秦時月沒有立刻回答,看了一眼時宴,發現他的在看手機注意力不在這裡,才小聲說:「不怎麼樣,枯燥死了,第一天就我把錄音打出來,我是記者又不是打字員。」
「哦。」宋樂嵐給自己塞了口葡萄,嚼了兩下,又說,「同事們好相嗎?」
秦時月抿了抿,沒說話。
宋樂嵐作為殿堂級流行歌手,家喻戶曉,但對自己的**卻保護得很好。
就連圈子裡也鮮有人知曉已經結婚生子。
有果就有因,和兒相的時間也之又。
此刻宋樂嵐對這個話題不是特別興趣,正好經紀人給打電話,便順勢離開了飯廳。
這時秦孝明才放下手機,接話道:「領導是誰?」
秦時月的聲音變了調,夾雜著幾涼氣,「不記得,好像鄭什麼什麼。」
燭跳,時宴的眼瞼也輕微地了一下。
秦孝明問:「鄭書意?」
秦時月挑眉,「爸,你認識啊?」
「接過,還可以,好好學。」
秦時月把手的巾丟開,冷冷說道:「我倒是願意學,可是人家願意教我嗎?」
「嗯?」秦孝明的神終於嚴肅了些,往背椅上一靠,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就連對麵的時宴也輕輕挑了下眉梢,注意力分散到這邊。
雖然秦時月是被迫去上班的,但也沒有紈絝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並且也十分清楚,自己在這份工作裡的表現決定了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生活質量。
所以是想過安分一些的。
但秦大小姐風了二十多年,走到哪裡不是被人捧著的,前段時間畢業的問題已經是人生中的鐵盧了,但學校終歸也沒有當著的麵把話說得太難聽。
而今天,三次想請教鄭書意,對方都沒給一個眼神。
就連最後到了下班的點,提起包走人的時候,人家也沒有看一眼。
秦時月就沒過這種委屈,更沒有忍氣吞聲的習慣。
控訴鄭書意的時候,眼睛不知不覺就紅了。
當然,的想法並不單純,帶了賣慘的私心,語氣加重,言辭裡帶了緒,就希有人能心疼心疼讓離苦海。
說完後,飯廳裡沉默了一陣。
秦時月收了聲,靜靜地觀察時宴的反應。
時宴將手機反扣在桌上,抬眼看了過來。
隻是那麼一眼,便收回了目,慢條斯理地用巾手。
角的那一點弧度,秦時月怎麼看都一陣犯怵。
也不知道小舅舅是怎麼個意思,到底有沒有接收到的賣慘電波。
-
從辦公室的落地窗出去,明月高掛,閃爍的霓虹勾勒出獨屬於都市夜晚的風景。
可惜這個點的加班黨沒有人會去欣賞這一幕。
十點一刻,鄭書意修改完最後的細節,把稿子發給唐亦後,才了脖子,收拾東西打車回家。
這個點路上有些堵,花了近半個小時纔到家。
鄭書意洗完澡躺上床,手機「滴滴」一聲,ERP係統裡出現了唐亦的回復。
看過了,沒有別的意見,已經遞給總編。
一係列跡象表明,唐亦對這篇稿子很滿意。
其實鄭書意寫完初稿時,心裡就已經有了數,自信滿滿,已經能預料到這一刊銷量大漲,網路版閱讀量暴增的場麵。
翻了個,撐著下,晃著雙,臉上漸漸出笑意。
一切都很好呀。
隻是掰著指頭數一數日子,時宴那邊的進度,好像慢了下來。
像天氣劇變一般,鄭書意的臉又垮了下來,低低地嘆了口氣。
如果能加到時宴的微信就好了。
不像現在,每天都在為怎麼接近時宴而頭禿。
這個男人也真是的,明明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主搭訕,怎麼因為的一次拒絕,就按兵不了呢?
非要等去表個白嗎?
思考著這個問題,鄭書意漸漸沉夢鄉。
第二天,果然收到了好訊息。
總編很喜歡這篇稿子,已經直接返到時宴那邊,等他最後的審核。
人逢喜事神爽,鄭書意第二天去公司時,一路上遇到幾個同事,不管男,都誇今天看起來特別有狀態。
到了有暖氣的地方,鄭書意便了外套搭在手上,襯衫雙肩綴著淺淺一層流蘇,隨著的腳步抖落著細碎的亮,一路帶風地走到工位。
秦時月比早來了一分鐘,正在塗護手霜時,聽到靜,抬頭一看。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的目確實不由自主地在鄭書意上停留了足足好幾秒。
看的頭髮,看的臉,看的腰,看流暢纖細的小線條……
回過神的剎那,秦時月轉了個,背對著鄭書意繼續抹手霜。
鄭書意高高興興地等了一上午,銘豫那邊終於回信了。
興沖沖地開啟郵件。
——不通過。
意見隻是寥寥幾筆。
況出乎預料,但鄭書意還是按照郵件的容改了一。
第二天的反饋意見發過來,還是不通過。
鄭書意開始不淡定,覺哪裡不對勁。
到了第三次不通過時,直接找上了唐亦。
「什麼意思啊?現在直接意見都不給了就一個不通過?」
唐亦也沒辦法,「第一次採訪,對他沒有經驗,不知道他要求這麼苛刻。」
說完還冷笑,「你不是說他比較喜歡你嗎?」
一躁的鬱氣在鄭書意心裡蹦躂,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導致很難再平靜地接這個結果。
鄭書意眼神閃,沉默片刻後,說:「主編,你可以給我時宴的電話嗎?」
唐亦抬眼,上下打量鄭書意,「你想幹嘛?」
「我找他親自問問。」
還沒等唐亦細細去思索鄭書意的機,麪人的人就湊上來,皺著眉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亦姐,你就給我他的電話嘛,這都幾次了,要是再不過就沒有時間了。」
唐亦還想拒絕,胳膊突然就被抱住,來來回回晃了兩圈。
「好好說話,撒什麼。」唐亦蹙眉,拿出手機,「你好好問問,看看是不是哪裡開罪了別人。」
鄭書意比唐亦還急切地想知道答案,得到時宴的電話後,立刻去了安靜的臺。
然而這一個下午,鄭書意打了三次過去,都是忙線。
坐在工位上,盯著桌麵上的手機。
幾千塊的手機,愣是收不到一個回信。
窗外乾雷訇訇,驚得鄭書意驟然回神,往四週一看,同事全都下班了,隻剩一個人還在這裡。
鄭書意心裡突然一,拿起包徑直離開公司。
在電梯裡準備打車時,鄭書意在銘豫總部和時宴的家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黑雲如層巒疊嶂,得這座城市不過氣,隨時會落雨的天氣讓路人所有人的腳步都變得匆忙。
鄭書意沒帶傘,一路上都擔心會像和嶽星洲分手那天一樣來一次暴雨。
但今天似乎也沒那麼倒黴,至剛剛到博港雲灣,進行了來訪登記,走到樓下時,時宴的車就出現了。
車已經緩緩停穩,鄭書意似乎已經完全走神,完全沒有注意到。
後座的人沒有說話,司機便也沒出聲,靜靜地候著。
天沉,路燈還沒亮起,一樓大廳的燈隻照顧到屋簷一角。
時宴側頭,過車窗,看著那一抹亮。
鄭書意垂著頭想些什麼,一不,於昏黃燈下煢煢孑立,姿卻依然有一拔。
們這一行,著裝打扮永遠要求端莊嚴肅,可是架不住有人能吧襯衫鉛筆穿出婀娜之姿。
風突然吹樹葉,斑駁的影子晃醒了鄭書意,抬眼看過來,見時宴的車停在前麵,眼裡頓時有了奪目的亮。
車窗的**如同單麵鏡,外麵的人看不見裡麵的況,裡麵的人卻可以清晰看到外麵。
時宴收回目,摘下眼鏡,低下頭了鏡片。
待他重新戴上眼鏡下車時,鄭書意已經走到車旁了。
時宴站在麵前,沒有說話,隻是直直地看著,等開口。
有的人看似笑意盈盈,其實慌得一批,本沒想好說什麼。
說「您對我有什麼意見?」是不是語氣太強了?
萬一人家還真是呢?
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安靜的住宅區裡,隻有微風拂樹葉的聲音。
幾秒後,時宴耐心似乎耗盡,看了眼腕錶後,單手袋,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人,「到底什麼事?」
鄭書意突然抬頭看著他,眨了眨眼睛。
「我覺你可能是想見我了,所以來找你了。」
「……」
路燈突然節次鱗比地亮起,籠罩在上空的線把鄭書意臉上的細小絨都照得清清楚楚。
短暫的沉默後,時宴沒有說話,反而笑了。
這是鄭書意第一次見他笑。
雖然笑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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