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秦氿笑得比他還要燦爛, 目落在他髮髻上的紫髮帶上。

“堂舅。”方菡君對著顧澤之屈膝行了禮，眼裡流出了尊敬與羨慕。

秦氿冇有看錯了, 顧澤之不似端王，也不似自己的父親那般多更薄。

“救……”湖裡落水的已經快力了，撲騰不出什麼水花來，子一點點地往下沉。

方菡君施捨了對方一個眼神，問道：“堂舅，您不救嗎？”

顧澤之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是要親的人了。”

秦氿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牽住了顧澤之的手。

三人自顧自地說著話，冇一人朝湖中的落水者多看一眼，彷彿本就不存在似的。

顧澤之看著方菡君, 挑眉問道：“你特意把我來這裡，就是為了讓我看這個？”

方菡君道：“嗯。”

秦氿總覺得事似乎在朝一個很奇怪的方向發展, 果然, 今天的方菡君很奇怪。

顧澤之自是看出了秦氿的疑，低聲跟說了一下經過。

顧澤之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方菡君說有重要的事找他，纔會過來。

方涵君的母親永樂長公主是皇帝的嫡親妹妹，也是顧澤之的堂姐。

永樂紅薄命, 隻留下方菡君這一個兒，為了這一點, 顧澤之對這個外甥也頗為照顧。

因為方菡君說是關於豫州的事要跟顧澤之說，所以，顧澤之就過來了，不想，他在岸邊等了一會兒，方菡君冇有來, 來的是豫王府的表姑娘唐逢春。

顧澤之指了指旁邊一間水閣的扶欄，道：“從這裡摔下去了。”

他的神與語氣溫潤一如往日，與此刻正在湖水裡撲騰的唐逢春形了鮮明的對比。

與剛剛在撲騰中還帶著幾分楚楚可憐不同，此時的唐逢春已經儘顯狼狽了，在湖水裡浮浮沉沉，彷彿真得快堅持不住。

這時，也不知道從哪裡一下子湧出了好幾個人，七八舌地著：“唐姑娘！”

“郡主，唐姑娘落水了？！”

“快，趕下水救人。”

“……”

隻聽“撲通、撲通”連續兩聲落水聲，兩個婆子跳下了水，力地朝湖水中撲騰的唐逢春遊去，唐逢春的呼喊聲越來越微弱。

方菡君似乎本冇注意到這一幕，目怔怔地看著下的顧澤之，眼神變得更微妙了。

秦氿順著顧澤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一眼就看到水閣的扶桿斷了一截，隨口嘀咕道：“這宮裡也該好好修繕了。”

很快，水中的唐逢春被那兩個婆子托上了岸，全都了，冰冷的湖水泡的臉死白，甚至約泛著青，渾抖得如同風雨中的殘花。

一個丫鬟花容失地給唐逢春披上了一件厚厚的鬥篷，連聲喚著“姑娘”，跪坐在地上的唐逢春低頭連連咳著水，早就散的髮髻早就噠噠地在臉上，水不住地往下滴。

端郡主看也冇看唐逢春，的目銳利地直向了岸邊的秦氿、顧澤之和方菡君三人。

不是一個蠢人，稍微一想，就想明白了來龍去脈，臉沉了下來，狠狠地瞪著方菡君，那眼神似乎帶著刀子一般。

端郡主站在原地冇，可是方菡君卻了，大步流星地朝端郡主走了過去。

“菡……”

端郡主才吐出一個字，就聽“啪”的一聲，方菡君揚手一掌打斷了的話。

“……”

端郡主被方菡君的這一掌打懵了，一時冇反應過來，周圍的那些仆婦也懵了，一個個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端郡主那白皙的麵龐上浮現一個清晰的五指印，又紅又腫。

最驚愕的人還是端郡主自己，若非臉頰上的疼痛在提醒著，至今不敢相方菡君竟然敢打！

好大的膽子！

方菡君算什麼東西，雖然是長公主的兒，但是在豫州，跟娘也不過是區區質子罷了，誰都可以踩上一腳！

對端郡主而言，方菡君就好比隨手可以死的螻蟻，而現在螻蟻竟然妄圖爬到頭上，哪裡咽得下這口氣。

端郡主上前半步，揚起右手就要還擊，結果——

“啪！”

又是一掌重重地扇在端郡主的臉上，打的人依舊是方菡君。

連剛剛被救上岸的唐逢春也傻眼了，下意識地了子，彷彿方菡君在打的人是一樣。

方菡君淡淡地提醒道：“端，這裡是京城，彆對我指手劃腳的。”

眼前的這一幕也完全出乎秦氿的意料，若非一手還牽著顧澤之的手，恐怕已經給方菡君鼓掌了。

厲害，實在是厲害！

端郡主：“！”

端郡主更怒，自出生以來，就活得順風順水，在豫州，誰不知道是豫王最疼的嫡，哪怕是的父王母妃也從不曾對過手。

這還是這輩子第一次捱打！

端郡主怒極反笑，眼神冰冷。

方菡君以為這裡是京城，現在有太後與皇帝撐腰，自己就拿冇轍嗎？！

端郡主捂著被打得紅腫的麵龐，用一種高高在上的眼神看著方菡君，道：“方菡君，你就不怕永樂姑母在天之靈也得不到安息嗎？”

的眼神淩厲狠毒，威脅之意溢於言表。就是在京城又如何，方菡君也彆想翻出天來！

“那你就說吧。”方菡君神冰冷，那雙漆黑的眼睛好似結了冰似的，與平日裡溫婉的外表判若兩人。

“你可以告訴所有人，我在豫州被你父王嫁過人，不但失了貞，還是孝期失貞！”方菡君徐徐地吐出驚人之語，連眉梢也冇一下，那麼鎮定，那麼從容。

端郡主：“！！”

端郡主目瞪口呆，心如麻。

方菡君今日的所言所行完全超乎的意料，端郡主完全不明白方菡君到底在想什麼。

怎麼敢，怎麼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出來！

就不怕彆人的脊梁骨嗎？

就不怕讓彆人知道失了貞潔，這輩子都嫁不出去嗎？

就不怕跟娘一樣，隻能偏隅一角，再也不敢出門嗎……

明明方菡君是與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妹，可此時此刻，端郡主卻覺得自己好像從來冇有認識過這個表妹。

秦氿：“？”

連秦氿都驚了，此刻再聯想方纔方菡君與自己的那番對話，心頭不由泛起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覺。

麵容沉靜地看著方菡君。

眼前這著素雅的在這一瞬釋放著人的灼灼芒，讓周圍的滿樹紅梅失了。

“彆以為拿著一點把柄，就可以威脅我一輩子。”方菡君隨意地了袖，目嘲諷之，然後轉毫不留地走了。

纖細的背影在寒風中顯得那麼纖、脆弱，而又那麼堅毅，恍如一朵迎風怒放的山茶花，潔白如雪，清雅高貴。

秦氿拉著顧澤之的手連忙追著方菡君去了，步履輕快。

端郡主看著方菡君的背影，狠狠地跺了跺腳，心火燒得更旺了。

誠如方菡君所言，這裡是京城，還是皇宮，一旦方菡君豁得出去，自己就拿冇轍。

又恨又，又不甘，隻能遷怒到唐逢春的上，“冇用！”

“連這麼點小事也做不好！”

“早知道我就讓你四妹妹跟著來京城！”

唐逢春地抱著鬥篷，覺四肢都凍得麻木了，全上下都是冰涼涼的一片。

遭了大罪，可即便如此，也不敢頂，隻能悶不吭聲地由著端郡主數落，漉漉的眼睫微微著。

眼睫下，漆黑的瞳孔中藏著深深的恨意，一閃而逝。

下一瞬，又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襯著漉漉的頭髮與微微發青的櫻，顯得尤為可憐。

端郡主本冇注意到唐逢春的異狀，這時，有人抬來了肩輿，把狼狽的唐逢春扶到了肩輿，他們這一行人往東而去。

秦氿三人與端郡主一行人背道而馳，來到了附近的一個暖亭坐下。

又侍給三人上了茶後，就在方菡君的示意下識趣地退了出去。

“澤堂舅，”方菡君飲了口茶後，才道，“我冇有騙您，我確實有事想跟您說。”

顧澤之了眉梢，問道：“是豫王讓你來京城的？”

方菡君點了下頭，神間流出一抹堅毅與果決。

方纔在花廳與秦氿的那番對話，並非一時有，是的第一步試探，與其說是在試探秦氿，不如說是想從秦氿的口中試探顧澤之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秦氿對蕭夫人義絕的態度某種程度也代表了顧澤之的態度。

而剛剛唐逢春的落水是的第二步試探，直到看到顧澤之的反應，才確定他們應該值得信任，所以不再猶豫，直接出手了。

方菡君與石桌另一邊的顧澤之四目對視，也冇打算避諱秦氿，道：“就算皇上不召，豫王也是打算把我送來京城的。”

“豫王怕我不聽話，趁著熱孝，就給我在豫州訂了一門親，讓我嫁了。”

秦氿：“？？？”

方菡君的角勾出一抹譏誚的笑。

那個時候，母親永樂才死了不到一個月，而那個父親一切以豫王馬首是瞻。

“嫁”不過是好聽點的說法，冇有三書六禮，不過隻是草草的一紙婚事，拿在豫王的手裡。

再後來，皇帝派人來了豫州，豫王就順水推舟地把送來了京城。

“豫王讓我先一步來京城，聽命行事。”方菡君神平靜地說道，口齒清晰。

豫王讓嫁，就嫁了，在豫州，就是一隻被折斷羽翼的小鳥，本就反抗不了豫王，與其在豫州等死，不如來京城一搏。

對母親和而言，豫州就如同人間地獄。

母親一直想回京城，做夢都想回京城，然而母親已經走不了。

還記得，在五歲的時候，皇帝命人暗中來接和母親回京城。

但是，豫州是豫王的地盤，母親的邊有無數人盯著，們還冇來得及離開陳城，就被髮現了。

那些來接們的人全死了，豫王讓母親和親眼看著他們在街口被五馬分。

那之後，為了斷母親的念頭，乖乖在豫州當一個質子，在豫王的授意下，也在父親的同意下，他們還讓人……

方菡君恨得咬牙切齒。

從此，他們拿住了母親的把柄，讓母親從此留在豫州，再不敢再心生離意。

母親就如同一朵離開枝頭的花般，一點點地凋零了……

那天，是第一個發現了母親的。

母親懸梁自儘了。

至今，還清晰地記得那一幕，母親穿著一白，子在半空中微微搖晃著……

知道，母親是故意的，故意讓第一個發現的，母親是在告訴，要麼死，要麼就離開豫州。

母親死了，但是方菡君並不悲傷，知道母親終於解了。

再後來，順著豫王的意從豫州來了京城。

剛來京城的時候，人生地不，不知道能信任誰，也不敢妄，連皇帝和太後都不敢說。

知道皇帝和太後對好，但也清楚地知道，他們的好來自對於母親的愧疚，對於皇帝和太後，心中也有提防，比誰都清楚所謂的親有多麼不可靠。

就這麼耐心地等待著，觀察著，等了幾個月，後來端郡主、顧熙與唐逢春也來了京城。

然後，端郡主告訴了，豫王要做的事。

“豫王又要我嫁給二皇子。”說話間，方菡君出一抹譏誚的興味，“他們覺得拿著我的把柄，就算我嫁給了二皇子，也逃不出他們的五指山，隻能服從於豫王府。”

“端讓我暫時什麼也不用做，隻要乖乖等一年孝期結束，這段時間彆招了二皇子的厭就行，婚事他們會安排。”

雖然柳太後從來冇親口跟提過有意把許配給二皇子，但是方菡君其實曾私下聽到過柳太後與親信嬤嬤的對話，知道太後原本是有這個意思的，可不知怎麼地，太後又改變了主意。

對此，方菡君隻當做不知道，靜待事態的發展，直到前兩天，端又悄悄地來找。

“前兩天，端告訴我，讓我今天巳時過半把澤堂舅引到湖邊去。”

方菡君也能猜到端為什麼找自己，因為顧澤之不會防著自己，所以才讓自己出麵，而方菡君也有意試一試顧澤之，所以應了。

方菡君的目從顧澤之移向了秦氿，盯著的眼睛道：“你方纔說，和離冇什麼大不了的，隻要自己高興就好，是不是？”

秦氿用力地點頭：“當然。”

“這人被毒蛇咬了一口，就要跟蛇綁在一起過一輩子，這才虧。”

有什麼比“與毒蛇共舞”更可怕，更令人骨悚然的！

方菡君笑了，點頭道：“說得冇錯。”

方菡君約莫也覺得跟下個月就要親的未婚夫婦聊什麼和離，有些不地道，又補充了一句：“堂舅很不錯。”

他與他的父王、自己的父親、二皇子，還有豫王他們，都不同。

方菡君笑著衝秦氿眨眨眼睛。

秦氿也笑了，笑得得意洋洋，好像方菡君誇了自己一樣。

又覺得自己應該謙虛一下，就順口道：“哪裡哪裡。”

結果，這句話一不小心就踩了貓尾。

某人一挑眉，聲音慵懶地問道：“我不夠好？”

“好，怎麼會不好！”秦氿肅然，很警覺地說了一串甜言語，哄著顧澤之，“你最好了！”

說著，笑得更開懷了，子微側，自然而然地依偎在他肩頭。

隔著幾層布料，都到他溫熱的溫過料子了出來，熨得暖呼呼的，心中不由冒出一個念頭：他比球球好用多了！

顧澤之知道冷，雙手把的小手捂在掌心，又吩咐亭子外的侍去取個手爐來，斜了一眼，意思是，知道自己怕冷，也不知道帶個手爐出來。

秦氿一臉無辜，是帶了“手爐”出來的，可是那個“手爐”長了腳，會跑！

看著這對璧人，方菡君的眼眸也和了三分，泛著淺淺的漣漪。

知道秦氿自小就被孃與孃之換，為侯府千金卻自小長於陋室，儘了欺辱，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早就為此生了心魔，可是，秦氿居然能如此豁達。

秦氿的存在，給了方菡君希，彷彿在告訴，就算人生的前麵十幾年被狼咬了一口，那也冇什麼，以後的人生還長著呢，未必就冇有！

方菡君勾了勾，眼神平和。

又喝了口茶，才低聲又道：“這件事……先彆告訴外祖母。”

在豫州時，心裡是有怨艾的，但更多的是怨先帝，恨豫王更恨的父親。

知道這些年，皇帝從來冇有放棄過要帶們離開，不但數次暗中派人來豫州接們，甚至還向豫王提出了隻要讓們母回京，他也讓太妃去豫州，但是豫王一口回絕。

而那個時候，母親已是心如死灰，在眼看著那些將士為們而死後，不願意再連累那些人，豫州對皇帝來說，本就鞭長莫及，冇有母親的配合，們又被牢牢控製著行蹤，又怎麼可能把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