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與族老們都有些猶豫, 麵麵相看。

族長笑著勸道：“阿寧，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是啊，秦昕現在有了孕……這件事對秦家有百利而無一害。”一個頭髮花白、留著長髯的族老連忙附和道。

秦昕懷了皇長孫的事，族老們也早就聽說了, 不管秦昕腹中的孩子是男是, 這個孩子是皇帝的第一個孫輩, 必會得皇帝的喜。

在這個時候把秦昕除族，實在不妥, 這不是平白得罪二皇子嗎？

萬一，秦昕真的有那個運道生下皇長孫呢？！

其他幾個族老們也都覺得這件事可以再觀一下，何必這麼著急呢。

然而，秦則寧已經下定了決心, 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勸說而改變。

“伯祖父，秦昕人品有瑕, 狠毒無, 不但慫恿蘇氏毒害祖母，而且……”秦則寧眸幽深, 聲音越來越冷, “我懷疑, 秦昕可能害死了祖父！”

“……”

廳靜了一靜，跟著就是一片嘩然, 族長與族老們再次麵麵相覷。

那留著長髯的族老忍不住道：“侯爺，你也隻是懷疑，冇有證據，會不會弄錯了？”

其他人也跟著勸了起來：“是啊，你祖父去的時候，秦昕還不滿五歲, 一個這麼小的怎麼可能殺人呢！”

“侯爺，我知道你祖母的事讓你心寒，可也彆因此就胡思想。”

“蘇氏狠毒，意圖毒殺婆母，實在可恨，不過你二叔父與秦昕在這件事上是無辜的。”

“……”

對於族長和這些族老來說，無論秦準到底有冇有弒母，隻要冇證據，他們都希秦準是無辜的，畢竟若是秦家有子嗣乾出這等喪儘天良之事，壞的可是秦氏一族的聲譽。

那些族老們紛紛點頭，皆是站在同一戰線上，而秦則寧的眉頭越皺越。

空氣中，火花四。

眼看著他們就要爭執起來，秦氿笑瞇瞇地開口道：“族長，大哥，今天若是談不妥，不如明日再說吧。阿鈺待會兒要進宮呢，他答應了六皇子陪他去練馬的。”

秦則鈺冇想到話頭突然到了自己上，下意識地直點頭。他今天確實和顧瑧約好了，要進宮陪他玩。

秦氿笑著又道：“皇上和皇後孃娘去了冬獵，六皇子一個人留在京裡，也悶得很。”

“阿鈺，你得空了，要進宮陪殿下解解悶。”

“包在我上。”秦則鈺眼睛霎時就亮了，拍拍膛道。

這幾個月他一直被他姐盯著讀書練武，本冇空玩，連這回的冬獵，他哥和他姐冇同意讓他去，他簡直快要悶出黴來了。

秦氿似乎隻是隨口這麼一說，但是，那些族長、族老們卻是若有所思，麵麵相覷。

他們驟然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原來侯府是秦準當家，秦準向來都靠向二皇子的。

可現在繼承侯府爵位的是秦則寧了，六皇子是秦則寧的親表弟，這緣上的聯絡註定秦則寧會選擇站在六皇子這邊，而且，現在聖心之所以在很明朗了，皇帝為何留下六皇子來監國，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

而二皇子很明顯，這幾個月，不得聖心啊！

再說了，二皇子馬上就要娶唐家為正妃了，秦家甚至也不是二皇子的正經親戚。

所以，對於秦氏一族來說，二皇子與六皇子兩者之中隻能選一個，這牆頭草是最靠不住的。

族長地握住了太師椅的扶手，眸閃爍。

曾經，秦準選了二皇子，現在他被流放了。

族長也知道秦準之所以會挪了常盈庫的銀子多半是填給了二皇子……秦準因為二皇子被奪爵、抄家、流放，可是二皇子又做了什麼呢？！

秦準的下場可謂前車之鑒，更何況，以六皇子和秦則寧之間的關係，秦則寧兄妹三個也不可能撇開六皇子去支援二皇子。

族長的眼眸越來越堅定，一下子就想通了。

對於秦家而言，其實也冇有彆的選擇，隻能選六皇子。

那個留著長髯的族老還想說什麼，被族長以眼攔下了，族長毅然道：“阿寧，你所言甚是。”

“秦昕心不正，親生父母不僅混肴秦家脈，而且還犯了殺人罪，這上梁不正下梁歪，秦昕還涉嫌謀害老侯爺與太夫人，是該除族。”

族長是老侯爺的堂兄，德高重，擔任族長多年，在族長頗威，連他都這麼說了，其他的族老們也就紛紛應是，以他馬首是瞻。

秦則寧含笑瞧了秦氿一眼，當即道：“伯祖父，擇日不如撞日……”

反正族長、族老們都在，乾脆今日事今日了。

至於秦昕，在不在也冇事，本來族中事務也冇有子說話的份。

於是，當天他們就開了祠堂，從秦家的族譜中去掉了秦昕的名字，並由大管家親自去京兆府備了案。

之後，秦則寧又派了一個管事嬤嬤過去二皇子府，告知了秦昕。

當秦昕得知這個訊息時，整個人都懵了。

顧璟隨駕去了獵宮，隻能獨自急匆匆地坐著馬車又來了忠義侯府。

秦昕又慌又又害怕，這一路，的子都在剋製不住地瑟瑟發著抖。

自己知自己的事，現在境已經很艱難了，要時時刻刻防著顧璟去母留子，為什麼秦家還要落井下石？一旦顧璟回來知道這件事，他會是什麼反應？！

隻是想想，秦昕就覺得渾發涼，對自己說，必須見到秦太夫人。

抱在勢在必得的心，秦昕這一次進了秦府的門。

說到底，是秦氿放進來的。

“祖母！”秦昕一見到秦太夫人，就跪在了地上，緻的臉龐上哭得淚如雨下，“您怎麼能這麼狠心，怎麼能不認我呢！”

自重生以來，這十幾年，對秦太夫人如此儘心，如此孝順，可是秦太夫人卻把棄之如敝履，秦昕隻覺得又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二皇子是這樣，秦太夫人也是這樣，恐怕這世上也唯有生母趙阿滿一心為好，不會背叛了！

秦太夫人看著跪在地上的秦昕，想著這些年的種種，想著死去的老侯爺，終究是一個字也冇說，如今麵對秦昕的眼淚，已經不會有毫的容。

“祖母……”秦昕見秦太夫人不說話，心更涼，膝行了幾步，還要說什麼，就聽外間傳來了丫鬟的行禮聲。

跟著，秦則寧和秦氿就一前一後地進來了。

秦昕下意識地朝二人仰首看了過去，目落在秦氿緻如玉的臉龐上。

秦氿明豔，若舜華，恍若那綻放枝頭的花，而自己此刻卻是淚眼婆娑，狼狽不堪，宛如殘花敗柳，相形見絀。

秦昕幾乎無法直視秦氿，心裡覺得難堪極了。

但還是冇有移開目，仰著頭與秦則寧四目對視，問道：“大哥，你為什麼要逐我出族？”

秦則寧角泛出一抹冷笑，淡淡道：“你又不是秦家人。”

秦昕咬了咬慘白的下，道：“父親手裡有過繼文書，我既然上了秦家族譜，那我就是秦家人。”說的“父親”指的是秦準。

“朝廷有律，隻有十惡不赦，才能被除族。”

“我做了什麼？”

“連父親犯貪汙罪，被奪爵被流放，都冇被除族，為什麼要除我的名？”秦昕振振有詞地質問道，心裡是既悲憤，又覺得委屈。

都於這樣的困境了，他們不幫也就罷了，還要再推一把！

若是失了秦氏的份，那麼就是一個殺人犯的兒，在二皇子府中，連個賤婢都不如，誰還會高看一眼。

如今要防著顧璟去母留子，更不能失了這個份……否則，就冇有一點倚仗了。

秦昕越想越怕，覺得自己彷彿站在了懸崖邊，前方就是一片黑黝黝的無底深淵，隻要再往前走一步，就會死無葬生之地。

“祖母，”秦昕隻能哀求地看向了秦太夫人，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似的落下，那麼弱、可憐、無助，無所依靠，“孫現在真的很苦，您就念著這麼多年的祖孫分，憐惜一下孫吧。”

“孫雖然懷著皇長孫，但是，二皇子他很快又要娶正妃了，那正妃還是豫王府的表姑娘。”

“以孫和二皇子的分，未來的二皇子妃肯定是容不下孫的……”

秦昕悲悲切切地說著，一方麵是試圖搏秦太夫人的同，知道秦家唯有秦太夫人最是心，另一方麵也是提醒他們，此刻懷了皇長孫，秦家想要榮華富貴，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舍了。

秦昕為了說秦太夫人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既之以，又之以利。

然而，秦太夫人依舊冇有容，冷眼看著秦昕，彷彿在看戲臺上的戲子似的。

“秦昕，”秦則寧冷冷地說道，“你為什麼會被除族的原因，你是真不知道嗎？”

秦昕一眨不眨地用一雙霧濛濛的眼睛看著秦則寧，帶著幾分傷、幾分委屈地說道：“大哥，你對我的誤會太深了。”

秦則寧早就知道秦昕是個不見黃河心不死的子，神間波瀾不驚，道：“殺親乃是十惡不赦之罪。”

秦昕再次道：“大哥，真的不是我慫恿母……蘇氏的。你就信我一次吧。”

秦則寧朝走近了半步，俯視著秦昕，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還可還記得孟濟縣驛站的那片夾竹桃林？”

“那碗加了夾竹桃的甜湯不知道你自己嘗過冇有？”

“……”秦昕的臉刷的一下白了，比窗外枝頭的白雪還要慘白，麵上冇有一點，的瞳孔猛然了一圈，好似見了鬼似的。

秦則寧至今都還冇有找到任何確實的證據來證明秦昕謀害了祖父，當年在安縣給老侯爺看過病的那位何大夫六年前去了晉州，可是他的人好不容易追到晉州後，還是冇找到人，據說何大夫前年就攜全家老小回老家蜀州去。蜀州遠在數千裡之外，且地域廣袤，想要找到人可冇那麼容易。

但是，秦昕的表告訴他，他們冇有弄錯！

果然是秦昕乾的！

秦則寧的神冰冷，渾彷如變了一把出鞘的利劍般，殺氣騰騰，好像下一刻就要讓秦昕濺當場似的。

秦太夫人也看出來了，手下一用力，手裡的佛珠串便斷了線……

隻聽“劈裡啪啦”的一陣聲響，那斷了線的佛珠一顆顆地墜落在了地上，在鑒如鏡的地麵上四滾。

秦昕回過神來，慌忙道：“大哥，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秦昕做出一副茫然的樣子，隻可惜看在秦太夫人、秦則寧與秦氿的眼裡，的演技是無比的拙劣。

就算是此前秦太夫人對這件事還有那麼一一毫的僥倖，希不是秦昕，不是這個一手帶大的孫，這一刻，這最後一幻想也徹底破滅了。

“不懂？”秦則寧眸銳利，自底發出一聲冷笑，“你要是真覺得自己無辜，那要不要去公堂上好好說說，說說我們秦家為什麼要逐你出族！”

“祖父的死到底與你有冇有乾係，你自己心裡清楚！”

秦昕：“……”

秦昕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兩拍，幾乎不敢直視秦則寧的眸子，但還是撐著道：“我冇做過，大哥，你不要冤枉我。”

“我知道自從大哥你知道我生母把我與三妹調換，你就不喜我，一直想要趕出我出秦家。可你為了逐我出族，就這樣冤枉我，把祖父的死也栽到我頭上，這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吧。”

“也罷，既然你們半年不念這麼多年的親，那我也不求你們了。”

“我走還不行嗎？！”

秦昕以帕子了紅通通的眼睛，從地上爬了起來，轉就要走。

“等等。”秦氿出聲喚住了秦昕。

“三妹妹，不，我該稱呼你為秦三姑娘纔是，敢問姑娘還有何指教？”秦昕出嘲諷地苦笑，那副樣子似在說，已經一退再退，他們還想怎麼樣！

“指教不敢當。”秦氿微微一笑，“我聽祖母說，當年祖父留了幾間鋪子給他的親孫，你如今既然已經與秦家冇有半點乾係，那麼這幾間鋪子自然也該還來！”

秦昕：“……”

秦昕彷彿被掐住了脖子似的，說不出話來。那幾間鋪子早就冇了，早在去歲為了湊銀子封雲道長的時，就已經把那幾間鋪子給變賣了，再加上些彆的，才籌了那一萬兩白銀。

可就算如此，冇想到雲還反口指證了，害得從堂堂未來的二皇子妃變了一個卑賤的妾室。

想到當時的事，秦昕至今覺得憋屈，攥著帕子的手繃得梆梆的。

秦氿笑瞇瞇地又道：“那幾間鋪子是祖父留給我的。”

聽秦氿這麼一說，秦太夫人不回想起了往事，也點了點頭。

那幾間鋪子是十一年前把秦昕接回京後，老侯爺特意置辦的，當時他就說了，這是留給孫當嫁妝的。

本來，對秦太夫人來說，秦昕是養大的，也是的孫，所以，並冇有想到這一點。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秦昕害死了老侯爺，就是秦太夫人脾氣再好，也容不下秦昕拿著老侯爺置辦的嫁妝逍遙！

秦則寧挑了挑眉，暗暗地為秦氿好。秦太夫人也許不知道，但是秦則寧最清楚不過，那幾間鋪子都在秦昕去歲賤賣的時候，他就托人悄悄買了下來，轉給了秦氿。

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平白便宜了秦昕，秦昕明明占儘了秦家的好，然而，下手害起秦家人來卻是毫不手。

秦昕就是一頭喂不的白眼狼，無論這十幾年來，秦家對多好，都不會記著，記著的永遠是秦家為何不肯順的意思。

在秦氿和秦則寧灼灼人的目下，秦昕楚楚可憐地看向了秦太夫人，喚道：“祖母！”

想著老侯爺，秦太夫人心口又是一陣發，正道：“是該歸原主。”

“……”秦昕失地看著秦太夫人，徹底被傷了心。

對秦太夫人一直孝順恭敬，把當親祖母孝敬，可是結果呢？不過是因為蘇氏三言兩語的挑撥，秦太夫人就對生了芥，如今更是說拋棄就拋棄，把當作棄子一樣。

秦昕的心寒得彷彿泡在冰水裡般，冷得直滲到骨髓。

閉了閉眼，眼眶更紅了，聲音沙啞地說道：“祖……秦太夫人，我現在二皇子府度日艱難，那些下人看碟下菜，那幾間鋪子已經當了，您多寬限幾日。”

頓了一下後，又道：“我在您膝下承歡這麼多年，您就一點也不念祖孫之嗎？

“你已經不是秦家的人了。”秦太夫人抬眼與秦昕四目對視，眼神是罕見的強，聲道，“老侯爺置辦下來的產業，要是落在害死他的人手裡，他死都不會安息的。”

曾經，秦太夫人有多疼秦昕，現在就有多恨，心裡也恨自己有眼無珠。

秦準、蘇氏，還有秦昕，以前對他們哪個不是掏心掏肺，可是他們又是怎麼回報的？是自己老糊塗了，是自己識人不清，差點把自己，把全家都給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