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氿。”

顧澤之輕輕地喚著秦氿的名字, 灼熱的氣息噴在的齒之間。

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人。

“等豫王的事了後，我帶你去江南玩, 好不好？”顧澤之著的道, 他記得說過想去江南。

秦氿被他親得氣籲籲, 腦子裡一團漿糊，本就不知道他說了什麼, 隻盲目地應了。

又是一陣夜風猛地自視窗吹了進來, 燈罩中的燭火被吹滅, 屋子裡一下子暗了下來，外麵夜空中的無數星辰俯視著下方。

“梆！梆！”

遠傳來二更天的鑼聲, 在這夜晚顯得尤為響亮。

豫王府的正廳裡此刻燈火通明。

豫王已經收到了來自西疆的那封信。

與信一起的還有一個著青直裰的中年男子, 形乾練, 雙目有神, 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王爺, 小人王世越是世子爺的人, 世子爺讓小人留在豫州聽候王爺吩咐。”中年男子對著上首的豫王抱拳道。

豫王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手中這封來自方元德的信, 似有沉之。

按照方元德心裡所說，端王世子顧晨之把他留在了安城, 相對地，顧晨之也送來了這個王世越，顧晨之有什麼事，都會由王世越來轉達。

王世越氣定神閒地說道：“王爺, 世子有一事讓小人轉告, 此事事關重大，世子擔心寫在信裡不安全，才讓小人親口告訴王爺。”

豫王簡明扼要地說道：“但聞其詳。”

王世越又道：“朝廷改進了一種新型弓, 那弓無論程、準確度都有極大的提高，而且，可以讓一個普通士兵輕鬆拉開一個三石弓，隻需稍加訓練，就可以憑藉這種新型弓培養出一支銳弓兵，個個都是有李廣之能的神手。”

“朝廷經過一年多的反覆改進，現在已經在大量改製了，並能給數萬將士配上，屆時，必能將戰力提升數倍。”

豫王：“！！”

豫王雙眼睜大，先是震驚，接著，他就懷疑地皺了皺眉頭，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神兵利！

“不知顧世子是從何得來的訊息？”豫王試探地問道，任誰都能聽出他對這種新型弓的威力。

王世越顯然也知道豫王的疑慮，微微一笑，道：“世子爺讓小人把這東西給王爺看看，王爺自然就知道了。”

他說話的同時，側的隨從就拿出了一個長方形的木盒，並當著豫王的麵打開了盒蓋，盒子裡赫然放著一把形狀怪異的黑大弓。

王世越親自取出了盒中的黑弓，並將之呈給了豫王。

豫王隨意地把那把黑弓抓在手裡墊了墊，雖然覺得這把弓的樣子看著有些特彆，與普通長弓略有不同，可是他依舊不相信這所謂的新型弓會有對方說的這麼大的威力。

王世越含笑做請狀，“王爺可以試試。”

就有人從木盒裡取了一支羽箭遞給了豫王，豫王是武人，拉弓搭箭，作極為嫻而又穩健。

行人看門道，當他輕輕鬆鬆地拉開了這把看著有三石的黑弓時，眼神中不由掠過了一抹訝異。

他鬆開了弓弦，那支羽箭立刻就“嗖”地離弦而出，迅如電，羽箭所過之帶起一陣伶俐的勁風。

廳堂裡的豫王世子幾人皆是神微微容，他們也是武人，自然能看出這一箭不同尋常。

下一瞬，那支羽箭就中了庭院裡的一棵梧桐樹，還一箭穿了樹乾，整棵樹的樹乾都劇烈地振了起來。

“簌簌簌簌……”

無數樹葉如雨般紛紛落了下來，灑了一地的樹葉。

豫王著前方庭院裡那棵還在微微著梧桐樹，徹底驚了。

正如方纔王世越所言，這把弓的威力至是常見弓的兩倍，更快，勁道也更強，而且穩定也提高了不。

豫王急切地問道：“這弓是哪來的？”

王世越歉然一笑，“王爺，這是我家世子爺設法從京城弄來的……如何弄來的，恕小人不方便告知。”

對方這麼一說，豫王反而相信了。

這種新型弓既然是朝廷新改進的神兵利，皇帝勢必將其看得很重。

端王世子顧晨之這個人野心，對其弟顧澤之也十分忌憚，恐怕顧澤之留在京城，並不能完全安顧晨之的心，他怕是也安了人手在京城。

要是王世越說了這把弓的來曆，勢必要暴顧晨之在京城安的眼線。

以顧晨之的謹慎，他是不可能把所有的底牌送到豫王府手裡的，否則他就不會把方元德扣在安城。

王世越繼續道：“王爺，現在朝廷正在大批量地生產這種新型弓，我家世子爺擔心的是，若是朝廷讓全軍……不，就算不是全軍，讓三的將士配備上這弓，王爺覺得您還有多勝算？”

豫王：“……”

豫王沉默了，豫王世子也是變了臉。

這種新型弓的威力驚到了他們父子。

現在這裡僅僅隻有一把弓，若是一支營都配備上這種新型弓，那麼這一支營的戰力就猶如天兵神將，個個有以一敵十之能，屆時，豫州還有勝算嗎？！

到時候，朝廷的箭可以中他們，但是他們卻傷不到對方，這對豫州大軍，是極為不利的！

隻是想想，豫王的一顆心就急墜而下，如墜冰窖。

王世越見火候差不多，不再說話。

“父王……”豫王世子言又止地看著豫王，麵焦急之。

豫王麵沉如水，心翻湧，起伏不定。

他為了這一戰，已經準備了足足十年，是絕不可能向皇帝討饒的。

過去這短短數月發生的事太多了，皇帝使儘了手段，把他塑造了臣賊子，天下人都在鄙夷他，唾棄他！

說得難聽點，就算他討饒，皇帝也不會放過他的。

皇帝早就容不下他了，就算他不主出擊，等待皇帝萬事俱備時，也會對他，對豫州下手的。他原本是想先下手為強，隻可惜一步錯，步步錯！

事到如今，悔之晚矣，悔之無用！

為今之計，隻有豫州先起兵，搶占先機，趁著這新型弓還冇配給朝廷的軍隊之前，以疾行軍，火速拿下京城。

他們豫州的軍隊兵強馬壯，兵械糧草充足，是一支銳之師，而朝廷，年年打仗，兵弱馬劣，又國庫空虛，連晉州剿匪都要朝臣籌銀，朝廷早就千瘡百孔了。

在這種況下，就算目前準備的還不夠充份，他也有信心不會輸給朝廷。

豫王薄抿，眼底閃過一抹狠厲的芒，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即便豫王什麼也冇說，王世越從他細微的神變化已經看出了端倪，臉上波瀾不驚，心中卻是唏噓地慨著：三爺把人心看得真準！豫王上鉤了！

豫王很快就以王世越一路勞頓為由把人給打發了，接著，他又連夜把一些豫州的重要員來了豫王府。

“梆！梆！梆！”

三更天，夜濃濃，而豫王府卻熱鬨一如白日。

在場的員們也都知道豫王突然傳喚他們必定是有十萬火急的大事，但是當豫王宣佈他要“提前起兵”，眾人還是一驚。

眾人麵麵相覷，按原定的計劃，豫州應該在三個月後起兵的。

這也太倉促了。

立刻就有員提出反對：“王爺，倉促起兵，不論是糧草還是輜重，都還冇有準備充份，怕是不穩妥。”

“不錯，王爺，此事事關重大，這一戰隻能贏不能輸，決不能出任何差錯。”

“……”

周圍一片此起彼伏的附和聲，全都勸說豫王莫要衝。

對於這些反對聲，豫王早有準備，令豫王世子直接把那把新型弓拿了出來，並親自向演示了這把弓的威力。

滿堂寂然，目瞪口呆。

豫王毫不意外，朗聲道：“朝廷正在大量備弓，再等三月，等於是給朝廷時間備戰，屆時，豫州勢必會於下風。”

眾員還在沉浸在新型弓的強大威力中，誰也無法反駁。

接著，豫王就下了一連串命令：

“世子，你親自把這弓給徐恒，讓他安排工匠加研究此弓，儘快生產。”

“豫州衛二十萬大軍待命，三日後，隨本王出兵北上。”

四月初四，豫王打著“除佞、清君側”的口號，出兵北伐，短短十天，就攻下了一城，聲勢赫赫。

戰報也同樣傳到了西疆。

先前顧澤之跟端王斷言，豫王在一個月必起兵，端王其實是將信將疑的，照他看來，現在的局勢，遠還冇有到豫王起兵最好的時機。

冇想到這都讓澤之說中了！

雖然對朝廷來說，豫王倉促起兵是好事，但是，端王還是忍不住吐槽豫王太心急：“連時機的好壞都分不清，豫王還想謀反呢！”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愚蠢！”

“看來還是本王高估豫王了！”

顧澤之含笑地聽著端王嘲諷豫王，悠然喝著茶，不置可否。

端王看著顧澤之這副榮辱不驚的樣子，心裡越發滿意了，話鋒一轉道：“現在還不到我們西疆軍出的時機。”

“父王說得是。”顧澤之頷首道。

但是，和端王不同，端王想的是時機，而顧澤之想的是顧晨之。

這時，營帳外傳來士兵的行禮聲：“世子爺。”

端王正端起茶盅，聞言，微微蹙眉，出幾分不讚同。

照他看，世子弱，應該休養，跑軍營來做什麼。

下一瞬，營帳的簾子被人從外麵打起，披著一件玄披風的顧晨之從外麵走進了中央大帳，目看向坐在一張紅漆木大案旁的端王與顧澤之，大案上赫然鋪著一張輿圖。

顧晨之眼底掠過一道鷙的芒，隨即就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看著神如常。

顧澤之注意到了顧晨之那一瞬間的異狀，角在茶盅後勾了一下，但是端王全然冇有注意到。

“父王。”顧晨之給端王見了禮，又對著顧澤之微微一笑，“三弟。”

言行舉止皆是文質彬彬，因為他近來弱多病，又多了幾分蒼白的病態。

端王連忙招呼顧晨之坐下，毫無戒心地說道：“晨之，本王收到軍報，豫王起兵了，現在已經攻下了冀州與豫州邊境的和旭城。”

端王神慈地看著顧晨之，在他的心裡，於公，長子是端王府的世子；於私，他也是下頭弟弟們的好兄長。有子如此，他也老懷安，現在隻求長子與三子可以冰釋前嫌，王妃能回來。

顧晨之：“……”

顧晨之微微睜大眼，幾乎用儘全的力氣，纔沒有失態。

他病了這麼些天，豫王居然已經起兵了，而且輕而易舉地拿下了一城！

驚訝之後，他又有種果然如此的唏噓：豫王與豫州衛果然有勢如破竹的銳氣與實力，也是，豫王足足準備了十年多，那也不是白準備的。

豫王會選擇這個時候起事自是因為萬事俱備。

所以，他這邊的作必須要快了。

他必須得儘快拿下西疆的軍權！

顧晨之眸閃了閃，端起了小廝剛剛送上的茶盅，垂眸看著茶盅裡那沉沉浮浮的茶葉，瞳孔異常複雜。

花了好幾天，他終於發現了赤草的毒是被下在他隨戴的香囊裡，裡麵放的是九和香，隻是以其他的熏香過了九和香的氣味。

這個發現徹底打消了他心裡最後一僥倖。

顧澤之上個月纔回來，去年能把九和香從京城帶回安城的人也唯有父王了！

他對父王的一片孝心終究是錯付了。

幸而，上天註定他命不該絕，讓他意外遇上那個老大夫，才知道他自己中了赤草的毒。

他中毒的時間不長，而且又年輕，現在毒源也找出來了，既然連蕭氏都安然無恙，他相信隻要他好好調養，必是會好的。

他一定不會死的！

找到了毒源，讓顧晨之如釋重負，神也好了起來，因此，他特意趕來了軍營，一方麵是想從端王和顧澤之上打探訊息，另一方麵他也是想讓軍中眾人看到他的子冇有大礙，定軍心，也免得他一直不出現，軍中人心紛，給了顧澤之收買人心的機會。

現在親眼看到顧澤之坐在平日裡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和端王商量著軍事，顧晨之反而心很平靜，也很堅定。

他們想讓他死，哪有那麼容易，他偏不死，死的該是他們！

想通之後，顧晨之的心更從容了，有種看世間冷暖的超然。

這世間本就是如此，在權力與利益麵前，冇有父子親。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他會讓顧澤之嚐到什麼有苦說不出，什麼有理說不清！

他會讓父王與顧澤之都為此付出代價。

顧晨之心裡冷笑，臉上卻是微微蹙眉，狀似擔憂地問道：“父王，朝廷那邊可有準備？冀州距離京城太近了……”

“西疆這邊，父王有何打算？”

端王見長子皺眉，生怕他多思，就冇與他說他的打算，隻是道：“晨之，你還病著，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養好子。”

“軍中的事有本王和澤之呢！”

顧晨之被端王的最後一句話狠狠地又捅了一刀，一瞬間呼吸艱難。

顧晨之若無其事地說道：“父王，我這些天在府裡躺久了，悶得慌，就想來走走。”

端王猶不放心，覺得顧晨之一向勞，恐怕是在敷衍自己，又道：“你要是悶得慌，就去城中遊遊湖，聽聽戲，何必來軍營呢！”

他這話聽在顧晨之耳裡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很顯然，父王是不想讓他手西疆的軍務，要把他一點點地從軍中剝離出去。

這對父子看著是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的樣子，但是實際上父慈，這子卻暗藏殺機。

端王毫無察覺，滔滔不絕地又勸了顧晨之一番，說來說去，又是那番老生常談，顧晨之表麵恭敬，心裡卻是恨意翻湧。

顧澤之把這父子間的暗洶湧都看在眼裡，連眉都冇有抬一下。

顧澤之神平靜地品著茗，這是今年的明前龍井，芽葉鮮綠，味道清甜甘醇，溫熱和的茶水自頭腹，讓他心神安定，平靜的心湖中起不了一漣漪。

從小到大，端王就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府裡的世子是顧晨之，讓他彆去想不該想的。

顧澤之對這個世子位並不興趣，但是，他想讓端王親眼看看，他一心偏寵養出來的兒子到底是人是鬼。

顧澤之微微笑著，那笑意卻是不及眼底。

營帳中，迴響著端王的諄諄叮囑聲，顧晨之不時附和幾句，唯有顧澤之一聲不吭，像是冇什麼存在。

可是，顧晨之總是忍不住朝顧澤之看去，心裡又不免揣測起父王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麵前做出一副冷遇顧澤之的樣子，就為了迷自己……

中央大帳中，父子三人心思各異。

接下來的幾天，屢屢有豫州那邊的軍報傳來。

豫州大軍打著清君側的口號，一路招兵買馬，短短四五天，又打下了一城，但是，大祁的百姓卻不吃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