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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秦明》 第52章

第十五案 天外飛

【1】

「這不是碎案件。」我抬起胳膊,用肘部鼻子。

3個小時前,我接到了雲泰市公安局的邀請,驅車來到了雲泰市,置一起無頭案。

是前一天被發現的,當時清淤工人正在清理下水管道。這無頭出現在下水道裡,已經全蠟化了,法醫工作進行起來難度很大,雲泰市公安局便邀請了我們一同參與案件的偵破工作。

比起初次見識蠟化的那天,我已經駕輕就了很多。穿著的是冬季的服,由於服的層層包裹,加之下水管道缺氧、的環境,的蠟化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看上去也不再膩不再,已經完全、乾,就像放置很久沒有使用的皂一樣。

我們艱難地去了死者的,發現蠟化後保存得還比較完整,雖然皮的特徵形態已經完全消失,但是可以看得出沒有明顯的損傷。因為人組織不能辨認,臟組織也都腐敗殆盡,我們只有一塊一塊地把皂化的組織掰碎,在淤泥和皂化組織中尋找骨頭。

「這不是碎案件。」我說,「你看,這7頸椎都很完整地在這裡。」

我一邊說著一邊把從剩餘組織中挑出來的骨頭一一排列在解剖臺上。

黃支隊長向上推了一下眼鏡,背著手說:「人家是蛋裡頭挑骨頭,你這是裡面挑骨頭啊。」

「碎案件中將死者的頭顱割下,通常是在第三、第四頸椎之間。」我指了指頸椎,「第一頸椎直接連接頭骨上的枕骨大孔,位置很深,沒人能夠在這個地方下刀的。」

「有道理,有道理。」黃支隊長點了點頭。黃支隊是我的大師兄,比我高10屆,也是法醫出。雖然當了支隊長,但是法醫的結依舊固,所以他還會經常參加命案偵破中的法醫檢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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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死者的頸椎完整,沒有切割的痕跡。」我說。

「不過,很多碎案件中,兇手下刀都走關節和椎間盤,比如外科醫生作案。」黃支隊長說,「10年前我就到過類似的案件,比庖丁解牛更加遊刃有餘。」

「當然,我還結合了其他因素。」我說,「兇殺案件裡有殺完人後給死者穿好服的,但沒有碎了還給塊穿服的。所以,死者死的時候應該是穿著現在的這服對吧?」

死者的服破爛不堪,不是因為在下水道待的時間長,而是死者原本就穿著一破爛不堪的服。

「如果是死後割下了死者的頭顱,大量的會從斷裂的大管斷面流出,那麼死者的著肯定會沾染跡。」我一邊說,一邊仔細地檢查死者穿著的多件的領口,「可是服沒有,所以我認為死者全沒有開放損傷。」

黃支隊長也湊過頭來看了看死者服的領口,接著問道:「死因可好定?」

我搖了搖頭,說:「條件太差了,但是應該可以排除機械損傷和機械窒息死亡。死者的舌骨完好。」

突然,我從整整一解剖臺的蠟組織中發現了一顆白白的尖尖的東西。我把這個東西周圍黏附的泥土剝離後,高興地說:「看,是一顆牙齒。」

牙齒在無頭案件中的作用是非同凡響的,這個案件也是如此。我用酒仔細地蹭著,得這顆牙齒珵亮發

「牙頸部有紅暈,是玫瑰齒現象啊。」我說。

玫瑰齒是法醫判斷溺死的一種參考依據,雖然現階段國很多法醫研究機構否認玫瑰齒和溺死之間有必然的因果關係,但是我從多年的法醫實踐工作中發現,玫瑰齒對於溺死的判斷還是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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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溺死。」我說,「看牙齒的磨耗,死者應該不到35週歲吧,只有一兩個齒質點1。」

『1齒質點:牙齒的咬合面上,因為磨耗而出現的小黑點,據齒質點的數量可以大推斷死者的年齡。』

法醫會通過牙齒的磨耗程度來推斷死者的年齡,主要是據齒質點的出現和多

「如果不是碎,那麼死者的頭呢?」黃支隊長問道,「你的意思是說的頭自己掉了?」

「嗯。」我點了點頭,「完全蠟化後繼續腐敗,導致組織皂化,椎一節節分離,所以再沒有什麼東西能把死者的頭和的軀幹相連。因為重,頭輕,所以的頭可能被下水道中的水沖走了,或者是被其他的清淤工清理走了,只是沒有發現而已。」

「今年初我們這兒下大雨發大水,所以沖走的可能還是很大的。」黃支隊說,「估計埋得比較深,正是因為大雨沖走了部分上層淤泥,所以今年的清淤工作才發現了的軀幹。現在,我們關心的是,死者是什麼時候死的,以便我們查找源。」

我從一堆骨中找出了一肋骨,說:「師兄你看,肋骨腐敗得只剩骨皮質了,其他的骨頭骨皮質也都落了。這樣的現象說明,死者在這種的狀態下應該有3年以上了。」

「你是說2006年冬天以前的事?」黃支隊問,「2006年以前,這個範圍太廣了吧?哪一年以後可以判斷嗎?」

我搖了搖頭,說:「這個恐怕還真不好說。」

死者的服質量很差,但是看得出來,上穿的幾件都是手織的。我說:「這個歲數穿這種服,應該不是一般人,很可能就是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不過死者應該是有家的,有家就好,就能找得到源。」

說罷,我拿起了死者的牛仔。死者的口袋已經被幾個年輕法醫檢查過了,說是什麼也沒有。但是,我找到了一件東西。

我從牛仔的前腰口袋裡拿出了一枚銹跡斑斑且被淤泥和蠟組織包裹著的幣。我說:「不是說口袋裡沒東西嗎?」

黃支隊長看見我從口袋裡找出了東西,皺著眉頭訓他邊站著的小法醫:「怎麼檢查的?這都沒找出來?不就這麼幾個口袋嗎?」

小法醫委屈地說:「我也到了,但是以為是一個泥塊呢,再說了,幣有什麼用?說明有五錢嗎?」

我沒有理會小法醫的辯解,用手刀慢慢地刮著幣,直到把幣上的圖案和字都暴了出來:「你覺得這五幣沒用嗎?它簡直就是個關鍵件,太關鍵了!」我抑不住心的喜悅。

黃支隊長戴上手套,把幣拿過去仔細地看著,說:「有什麼用?」

我用止鉗指了指幣下的「2005」字樣說:「幣都有發行年份的,這枚幣是2005年發行的。2005年發行的幣能裝在死者的服裡,說明死者肯定是2005年以後死亡的,對吧?」

黃支隊拍了下腦袋,說:「對,也就是說,死者只可能是2005年冬天或2006年冬天死亡的。這就好查了!」

這段時間,因為頻繁地跑現場,我已經疲憊不堪了,加之想知道這個案件的調查結果,於是在雲泰市逗留了一天。

從中午吃完飯,我一覺睡到晚上8點,才被急促的手機鈴聲驚醒。我惺忪的雙眼,了一個懶腰,才懶洋洋地拿起了手機。

「都沒敢打擾你,休息得怎麼樣?還沒吃晚飯吧?」是黃支隊的聲音。

「好久沒睡這麼爽快了,算是把覺給補足了。」我說,「肚子了,要不師兄請我去吃炒麵片?」

路邊攤兒上,我和黃支隊面對面坐著,我狼吞虎嚥地吃著雲泰市的特小吃炒麵片,一邊吃一邊問道:「看師兄這麼有空,估計案子查清楚了吧?」

「是啊,你分析得很準。」黃支隊說,「已經查清了,死者是一個小村子裡的人,一個神病患者。2006年冬天,現場附近在開發,因為排水不好,所以那段時間窨井蓋都是敞開的,以便維修。死者跑到窨井口邊上,對著井裡說話,家裡人去拉,結果沒拉住,死者掉了下去。那時候下水管道水流很急,等民警和消防隊趕到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人了,派人下去打撈也沒打撈出來。當年的報警出警記錄都調出來了,沒問題。」

「哦,那就放心了,不是碎案,你們就不用那麼辛苦了。」我嚼著味的炒麵片,說,「份確認了吧?」

「死者的組織都腐敗沒了,現在用骨頭在做DNA,時間恐怕要長一些。」黃支隊說,「這只是為了確認證據而已,著都對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明早我就回去了。」又順利解決了一起案件,我的心裡無比欣喜。只可惜死者的家人疏於看護,導致悲劇的發生,雖然死者是神病患者,可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我和黃支隊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慨起人生。

「話說最近我們雲泰真是穩定。」黃支隊突然轉了話題,「別說碎案了,殺人案都很。」

我搖了搖手,說:「師兄千萬別這麼說。案件這玩意兒邪門兒得很,你說沒有,說不準明天就要發案。」黃支隊捅了我一下:「烏。」

有些事不相信不行,就是那麼邪門兒,第二天早晨我沒能如約返回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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