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舒毓聞言訝異地看著花，這語氣淡如天邊的雲，飄忽卻真切。

他愣了愣，納悶地說出與許多人一樣的話，“太子表兄不好嗎？竟讓你這般不想嫁。”

花搖頭，“他不是不好，立於雲端，太高遠了，我就喜歡在泥裡打滾，是個上不得檯面的，也不喜歡那個檯面。”

梅舒毓聰明，一聽就懂了，慨，“這樣說來，可真是可惜了太子表兄對你的一片心了。”

花哼笑，“人人都知道他一心要娶我，可是難道都知道他爲什麼要娶我？”話落，倚在欄桿上，回首看著梅舒毓，“你知道爲什麼嗎？”

梅舒毓想了想，從選花名冊到懿旨賜婚再到拖了這一年來皇上太后的規勸，都不能讓雲遲搖。漸漸地，所有人都知道他真是鐵定了心要娶，但爲什麼？有幾個人知道？

他還真是不知道。

於是，他搖搖頭，“還真不知，我一直以爲他是要娶趙府小姐爲太子妃的。”

花笑，這也是天下所有人都認爲的事兒。所以，畫師製造花名冊時，爲了打發走不再去的花苑天天守著蹲著磨泡的畫師才應允了。誰知道，就是因爲這份以爲，錯失了最好的逃過這劫的機會，以至於弄到這般地步。

梅舒毓看著，“你是他要娶的人，你應該知道吧？”

花淡笑搖頭，目深深，“我也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了，我就不必如此被了，也許就能找到法子讓他毀了這樁婚事兒了。”

梅舒毓訝異，“連你也不知道？”話落，說，“或許，他是真的喜歡你。”

花“哈”地大笑，“你覺得雲遲那樣的人，可能因爲喜歡我而選我嗎？”

梅舒毓咳嗽了一聲，認真地想了想，也搖頭好笑地說，“這我也是不相信的，他會喜歡誰啊？否則涼薄的名聲就不會傳得連西南的番邦小國都知道了。”

花又笑，“是啊，從皇后薨了，武威侯夫人故去，他僅有的溫估計也就一併都帶走了，如今剩餘的這些親，只是親罷了。他是真正的涼薄，不會因爲誰而改變的。”

梅舒毓驚奇地看著，“你知曉我那兩位姑母的事兒？”

花頷首，“知道一點兒，不多，但已經足夠了。”

梅舒毓默了默，嘆了口氣，“你真是一個活得很明白的人，比我這種活得糊塗的人強多了。”

花“撲哧”一樂，“你認爲你活了糊塗人嗎？我看未必。”

梅舒毓也一屁坐在欄桿上，翹著說，“從小到大，我真是活得七八糟的。整日裡與陸之凌和一幫紈絝子弟廝混，鬥走狗，無所不爲。五年前，陸之凌不知爲什麼一下子改好了些，不與我們混了，將一幫子兄弟都扔給我，日裡與蘇子斬待著，我便了那幫紈絝裡的頭兒。如今愈發覺得沒什麼意思，想要迷途知返，卻發現已經不能撥反正了。”

花瞧著他，似笑非笑，“你喜歡趙清溪，但一直覺得會爲太子妃，沒想著有朝一日能有機會求娶，所以，便一直瞎混著。但去年，雲遲沒選，選了我，讓你看到了希。如今趙府又放出爲擇婿的消息，你一下子就燃起了曙。”

梅舒毓點頭，“說的沒錯。”

花笑看著他，“你因爲看到了希，所以想變得如名門世家才華品貌皆出衆的公子們一樣，能配得上。但漸漸的，你發現自小就胡混，混得太久了，名聲已經深固了，在人們心裡眼裡對你的看法已經扭轉不過來了。哪怕是你的家人，也覺得你一無是。所以，你是頗打擊的，今日，尤其是將你打擊得徹底。因爲，你連個登門求娶的資格都沒有。所以，心下鬱郁，覺得生無可？”

梅舒毓一下跳起來，瞪著說，“也沒你說的生無可這麼嚴重，只是有些泄氣。我不知道以後我該怎樣生活，覺得前景渺茫罷了，總不能繼續渾渾噩噩地再混下去，畢竟混得太久已經沒意思了。”

花收了笑意，“我從小便混跡很多地方，卻沒覺得一直混下去有什麼不好？在紅塵俗世裡打滾，嚐遍世間千百態，纔是我認爲來這世上走一遭最全的活法。當然，你的混與我的混想必是極其不同的，日久天長，你混的是一個地方一種混法，長久了自然會膩，覺得沒了意思，迷茫不知出。而我混的卻是大千世界。所以，我這一年多來一直想著擺東宮的枷鎖，繼續以前的生活。”

梅舒毓仔細地聽著，慢慢地又坐回了欄桿上，想了一會兒說，“這樣說來，還真是不同的，似乎你比我會玩。”

花輕笑，“玩也是生活，對我來說，玩就是活著的一個樂趣。”

梅舒毓想到了什麼，也跟著笑，“是啊，你實在是太會了，那一日我聽聞你去了春紅倌包場，我都給驚嚇了，差點兒想跑去看看，但我知道，好戲沒那麼容易看的，便生生地忍住了。”

花聞言有些鬱郁，“那一日沒事兒，實在沒什麼好看的，不看也罷。”

梅舒毓瞅著，見面淡得又沒了，忽然認真地問，“剛剛我們在前面說的話，還算數嗎？”

花眉目了，揚眉笑看著他，“你想算數還是不想算數？”

梅舒毓“唔”了一聲，“趙宰輔定然看不上我，我家裡更是沒戲不會促，我是娶不到趙小姐的，你若是能毀了與太子表兄的婚，我們算數的話，我覺得也是極好的。”

花笑笑不語。

梅舒毓盯著，忽然福至心靈地說，“你當真喜歡陸之凌嗎？”

花笑問，“你覺得呢？”

梅舒毓搖頭，“不像。”

花笑，“這一次你算是說準了，陸世子著實讓我覺得瀟灑如風，順眼得，但距離喜歡，還差著遠了。”

梅舒毓瞧著的模樣，又問，“那你喜歡誰？”話落，盯著說，“定然是有喜歡的那個人吧？”

花不答話，手一指不遠的兩院落，“那兩院落沒人走，是沒人居住嗎？看起來冷清得很。”

梅舒毓順著手指方向看了一眼說，“那兩院落是我兩位姑母未出閣前的居所。即便這麼多年，祖父和祖母一直讓人留著，時常打掃，無人居住。”話落，他改口說，“也不對，大姑母的院落一直無人居住過，小姑母的院落蘇子斬五年前來住過幾個月。”

“哦？”花來了興致，“可以帶我去看看嗎？對於皇后娘娘和武威侯夫人，我實在好奇得。”

梅舒毓站起，痛快地說，“有何不可？走，我帶你去。”

花點頭，與梅舒毓一起出了水榭亭臺。

距離那兩院落不遠，沒走半盞茶功夫便到了。

梅舒毓推開一院落的大門說，“這是大姑母的院落，大姑母喜靜，因自不好的原因，素來喜歡獨的時候多。所以，院落和房中的擺設，都是使人心神靜謐之，大姑母去時，我才三歲，勉強記事兒，對模樣記不大清了。”

花打量著院中的景，十分雅緻，進得屋中，整潔得纖塵不染，確實如梅舒毓所說，著主人喜靜的喜好。

桌案上擺著一架七絃琴，看來是十分琴之人。

梅舒毓道，“大姑母琴，小姑母蕭，們在閨閣時，時常作伴，琴簫合奏。這琴簫上造詣都是極當年當世大家推崇的。”

花點頭，見七絃琴乾淨，手撥了一個音符，音質清越至極，笑道，“真是一把好琴。”

梅舒毓見此，問，“你也琴？”

花眉目了，睫眨了眨，笑著說，“我蕭。”

梅舒毓點頭，“走，我小姑母的屋子裡留著蕭了，那把蕭也是極好，碧玉蕭。當年，我大姑母和小姑母先後出閣，一同將這琴簫留在了家裡，寓意就是如們還留在這家裡不曾嫁人，姐妹深，一生互。”

花點頭，隨著梅舒毓去了另一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