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立在一旁, 保持著視頻通話的界面，屏幕又被四個人分割了四小塊。

“堂姐，聽說你養貓了？快讓我看看……啊啊啊好可啊！這長, 手一定特別棒。”談佳念嚷嚷個不停, “等什麼時候我去法國，一定要親手一。”

談聽瑟沒在攝像頭前臉, 自顧自在一旁拌沙拉，讓真藍霸占了屬于自己的四分之一個屏幕, “好啊, 它膽子大, 不怎麼認生。”

“看得我好心, ”談佳念嘆，“真想養一只。”

談佳懷潑了盆冷水, “你？你還是先把自己照顧好吧。”

“爸，你看他！”

“好了好了，你這當哥哥的老打擊妹妹干什麼, 多大的人了還這麼稚。”談捷無奈，“不過你確實應該慎重考慮。至于小瑟, 那麼大的公寓就一個人, 養只貓肯定溫馨不。”

談聽瑟笑了笑, “的確溫馨不。”

四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幾句, 談捷忽然問：“對了, 小瑟, 過年你會回來吧？”

心跳驀地了半拍, 面上卻不聲，片刻后才輕聲道：“應該……會吧。”

“那就好。平時我們都分隔三地，各自隔著幾千公里遠, 這次你和佳懷、佳念一起回來，我們一起吃團圓飯。”

談聽瑟眸有一瞬間的黯然，“嗯，好。”

團圓飯？

可的小家已經沒有了，談捷和他的兒自一個小家，那終究不是屬于的。

……

沙拉拌好之后，視頻通話也結束了。

談聽瑟抱著碗在地毯上坐下，一邊咀嚼著羽甘藍和蝦仁，一邊用手機翻看著某品牌的網，準備挑幾件新的練功服。

不知道是不是被剛才那通電話影響，忽然久違地想起了過去于高管教下的生活。如果是以前，父母是絕對不會允許吃飯時這麼不像樣的，更不可能允許吃飯看手機。

結果現在都自由生長這個樣子了，也不會有人再來管了。

談聽瑟眨了眨眼，緩解著從心底蔓延到眼眶的酸意。

心平復后，再次垂眸去看屏幕上簡潔的黑白兩網界面，接著想要手把頁面往下。

指腹落下去的前半秒，屏幕上的畫面突然變了陸聞別的來電顯示，的手正巧點在了綠的通話鍵上。

——秒接。

談聽瑟：“……”

“……”電話那頭的男人顯然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接了，安靜了幾秒才意外地道，“小瑟？”

“剛才正在給別人發信息，不小心點到了！”急匆匆地解釋，咬字短而快，像倒豆子似的，“純粹是手，誤！”

說完，干脆利落地按了免提，把手機放在一旁，無意識地握著叉子碗里的一只蝦。

“我知道，這不像你。”陸聞別輕笑，慢條斯理地問，“在干什麼，吃飯？”

“已經吃完了。”輕輕放下叉子，沒發出聲音。

他淡淡“嗯”了一聲，仿佛在沉著什麼，“聶顯說，你會回來參加他的婚禮。”

“他告訴你了？”

“沒有。”

“那……”

“我親自問的。”

談聽瑟抿著，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也能被他說出別樣的曖昧與暗示來，但又不破窗戶紙，只在腦海里掠過窗外的一點影子。

含糊地“哦”了一聲，仿佛漠不關心。

“于是他借此機會敲了我一筆。”陸聞別話鋒一轉。

“……你給了他什麼？”

“也沒什麼，車庫里的一輛車而已。”

談聽瑟語塞。而已？他車庫里的那些車有低于七位數的嗎？

“只是一個消息而已，就算不給車，他也不會不告訴你吧。而且你總有別的方法能查到。”

“替我心疼了？”他聲音里明明帶著笑，卻又故作正經，“一輛車而已，提前賄賂一下。不過，家里確實缺一位主人替我管銀行卡。”

談聽瑟一下往后到了沙發上，沒好氣地飛快道：“跟我提這個干什麼。”

“好，不提了。”陸聞別低笑出聲，接著假惺惺地輕咳一聲作掩飾，“看來下次再有這種事，我還是親自問你比較好。你會告訴我實話吧？”

“我為什麼要說假話？”故作漫不經心地反問。

“那好。聶顯婚禮之前還有除夕，回來嗎？”

談聽瑟沒想到他跟著就問這個，頓時卡了卡殼，最后若無其事地道：“還不確定，也可能不會吧。”

陸聞別好整以暇地“嗯”了一聲，“那就是可能會回來了。到時候我去接你。”

“……你不要隨便曲解我的意思！”拔高嗓音，卻顯得外強中干，厲荏。

正說著話，上突然一，談聽瑟還沒低下頭就看到了真藍的大尾，沒忍住笑出了聲，想也不想就彎腰把貓抱了起來，低聲音逗弄，“你躲在底下干嘛呀，怎麼不上來？”

一抬眸，余掃過離臉不到二十厘米的矮桌，還有擺在上面開著免提的手機，整個人立刻僵住了。

回想起剛才自己的語氣和聲音，談聽瑟窘迫到想把自己徹底起來。

平時只有和真藍在家，已經養了隨口和貓咪說話的習慣。沒人旁觀，真藍又只是一只可過頭的小貓咪，所以說話時的口吻和聲音會不自覺變得黏糊糊的，很像是在掐著嗓子裝可。

現在被陸聞別聽見……在看來幾乎是社會死亡了。

談聽瑟滿臉通紅，攥著手湊到手機前，努力讓語氣語速都正常，干地強行憋出一句：“你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陸聞別手機耳邊，結微微，瞇著眼故意拖長尾音，“讓我想想……”

然而占滿整個腦海的是剛才綿綿的那兩句話。他手機離耳邊近，猝不及防聽到時連帶著手臂發，腔都被甜得發麻。

像了的水果，一下去溢出糖漿似的水。

越回想，呼吸就越。

“陸聞別？”

他瞳孔一，視線聚焦，指腹無意識地挲著旁邊的鋼筆，“沒別的事了。”

“那我掛了。”匆匆說完，耳邊就只剩一聲聲的忙音。

**

天氣越來越冷。

談聽瑟提前訂好了回國的機票，并拜托科琳替自己照顧好真藍。計劃在除夕前一天抵達松城，勉強倒一下時差之后就跟談家人一起吃團圓飯。

然而計劃總趕不上變化。

臨出發前科琳摔倒導致手臂骨折，等談聽瑟把人送到醫院安頓好后已經是深夜，早就錯過航班好幾個小時了。

“那怎麼辦？”科琳白著臉，神懨懨，“你快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趕買票趕回去。我知道除夕對你們來說很重要，不要因為我耽誤了。”

談聽瑟不為所，“你這樣我怎麼可能放心走？”

“有什麼不放心的，明早我就打電話讓我男朋友來陪我，你待在這兒反而礙著我們。而且以前你做完闌尾手不也讓我先走了嗎？你不能有兩套標準。”

“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就把話都給我堵死了。”談聽瑟好笑道，“可你趕我也沒用啊，現在都這麼晚了，就算能買到早一點的票也可能趕不上，還不如后天再回去。能在大年初一或者初二團圓也一樣。”

“那……你不著急見陸先生嗎？”

“我為什麼要著急見他。”

“別了，這段時間你對他態度上的變化我都看在眼里，這次回國肯定也是因為想見他吧？”

“你別猜，好好養傷吧。”談聽瑟沒好氣地給科琳蓋上被子，“你手前他給我打過電話，我跟他說了，明天不會回去了。”

決定除夕要回去之后，一直有點張，這份張無疑是因為要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態度與相模式面對他。

因此發現不能如期回去的時候，甚至松了口氣。

科琳問：“他什麼反應？”

“能有什麼反應。”談聽瑟垂眸，“我說了是因為你傷，需要留下來陪你。”

陸聞別的確沒有什麼反應，沒有失也沒有別的緒，簡直平靜過頭，反倒讓覺得有點悻悻的。

“真的假的……”

“好了，別東想西想了，快睡覺吧，養足神骨頭才能快點愈合。明天我給你訂中餐廳的骨頭湯喝。”

聽見“骨頭”這個詞，科琳的表難以察覺地僵了僵，垂眸憂心忡忡地看了眼自己的腳踝。

……

第二天一早，科琳的男朋友趕了過來。因此談聽瑟沒有多留，訂好骨頭湯的外送后就識趣地離開了。

一夜沒睡好，神有些昏沉，卻還是出于某種“儀式”去超市買了不新鮮食材回家。期間看了好幾次手機，卻一直沒收到陸聞別的任何消息。

把手機放到一邊，垂眸默默吃自己的午餐，可惜胃口不佳，沒吃多就起回臥室補眠去了。

這一覺睡到了下午。

鬧鐘響后，談聽瑟起床洗漱。

鐘點工昨天來做過大掃除，整間公寓都整潔得不得了，也空得厲害。無所事事地抱著真藍玩了一會兒，心里空落落的。

忽然，門鈴響了起來。談聽瑟放下貓去開門，然而看清來人的臉時，整個人倏然呆住了。

門外的男人穿著煙灰的大，里面是襯馬甲西裝，肩膀與發上有微的雪痕。他眉眼間有倦，整個人略顯風塵仆仆。

可那張臉依舊英俊沉穩，眼里是浸過寒風雨雪的深，讓渾淺淺騰起戰栗。

室的暖燈與空氣，一點點融化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冰雪，淅淅瀝瀝的水痕讓心口一片。

震驚、懷疑、難以置信，還有真切存在的驚喜與雀躍。

冬日未盡，萬卻有了復蘇的趨勢。

“你怎麼……”好半天，談聽瑟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微微一笑，“來見你。”

這三個字簡簡單單，好像數千公里的距離只是短短一段車程。

訥訥，“可是今天是除夕。”

“我沒什麼需要團圓的人，”陸聞別輕輕挑眉，“如果你也不收留我，那我只能一個人在酒店過了。”

說話時，他一直深深地注視著。哪怕上說的再云淡風輕，可眼底卻全是抑的想念。

談聽瑟眼眶和心尖一起酸了酸，臉頰和耳朵卻一點一點地熱了。

這幾個月和陸聞別只通過微信和電話聯系，相的確平靜自然了許多。可也正因為缺實際的接，見面后他們的關系好像突然變得割裂了起來，又陌生又悉，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這覺怎麼那麼像網奔現啊……

“還是不能讓我進去？”陸聞別忽然問。

談聽瑟猛然回神，只猶豫掙扎了一秒，然后就朝旁邊讓了讓。

很重視生活中的邊界，如果是從前，或者是幾個月前他送寵用品來的那次，是不會讓他踏公寓這麼個人而私的空間的。

不過這一點不用讓他知道。

然而不說，有人偏偏要問。

“嚴致有沒有來過？”他語氣很平靜，仿佛只是隨口一問，角笑弧也沒變過，卻轉頭定定地看著。

談聽瑟重重關上門，張口正要回答，停頓片刻后神卻又驀然了下去。

今天是除夕，看這個時間，他應該是昨天接到電話后不久就啟程趕了過來。而且，他也沒有可以團圓的親人。

想到這些，就說不出不好聽的話了，“來過。但來的那兩次都有其他人在場。”

陸聞別怔忡片刻，慢慢走近了，眼里涌的緒也漸漸變得深沉，“所以，我是第一個單獨進來的男人。”

談聽瑟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下一秒就忽然落了一個仍帶著室外寒意的懷抱中，臉頰上了他大的襟。

他抬手將抱住，因為高的差距，不得不微微俯，將下頜抵在頭頂。

“只是一個擁抱。”陸聞別啞聲道，“讓我抱抱你吧。”

剩下所有的言辭，都訴諸于他攬住后背的掌心中。掌心熱燙的溫度，隔著不算厚的家居服，被克制而又無法忽略的力量推著上.。

他指腹輕輕挲著的肩胛骨。

談聽瑟呆住了，渾微微抖了抖，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里陷了掙扎，可很快就手腳發地妥協了。

反正只是一個擁抱而已，就算對陌生人來說，也是最平常的禮節。

手指微，沒有抬手回抱他，可也沒有推開。

“你別多想，我只是覺得……反正我們兩個都沒有家人可以團聚，異國他鄉一起過除夕也不是不行。”

“嗯。”陸聞別閉了閉眼，心里被前所未有的希與滿足充滿，漲得發熱發酸。

這一抱就抱了好一會兒，越抱越舍不得松開。

“你準備這樣抱到什麼時候……”懷里的人悶悶道。

他笑了，了后腦的發，把人給松開了。

“就算這樣也不能代表什麼……”談聽瑟轉過嘀嘀咕咕，在玄關和客廳焦躁難安似地轉。一會兒整理一下掛著的鑰匙，一會兒打開鞋柜看一看，好像很忙的樣子，可也沒忙出個什麼名堂來。

只有通紅的耳朵泄了端倪。

陸聞別忍笑忍得辛苦，抬手虛握拳，抵在邊輕咳一聲作為掩飾，“在找什麼？”

“……拖鞋！”談聽瑟背對著他站得筆直，“我這里沒有你能穿的拖鞋。”

“我出去買。”他抬腳就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回頭看，“順便買點兒別的東西。晚上想吃什麼？”

愣住，“你會做飯？”

“嗯。”他挑眉，忽然想起了幾個月前人節那晚，親手熬好又被他扔掉的粥。那之后他花了不時間跟徐叔學做飯，覺得總能用上。

陸聞別垂眸，斂去眼底的神。

談聽瑟了耳朵，別開視線，“我都可以。”

其實家里有今天剛買好的菜，可卻決定不說。或許是覺得自己同意他進來的決定有些匆忙，這種相的氛圍也讓慌張無措，所以才想再給自己一點緩沖的時間。

陸聞別應了聲“好”，開門出去了。

談聽瑟傻傻地看著閉著的門，半晌猛地蹲下來抱住了自己的，把臉埋在了臂彎里。

……

一小時后，陸聞別回來了。

這次談聽瑟做足了心理建設，相起來自在了一些。而剛才躲起來的真藍這會兒也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站在面前警惕地看著陸聞別，張喵嗚喵嗚的著。

心里莫名舒暢輕快起來，彎腰抱起真藍站在男人對面。

“你這次離開的時候，是不是要順便把真藍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