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訂婚禮還有一周不到, 李苒在工作室忙的像條加班狗。賀南方依舊也很忙, 在外面天南地北地飛。
以秦陌為主角的漫畫《上邪》正在連載, 由于畫風,人格飽滿,一發表便引起了古風圈的關注。
李苒就跟打了似的, 每天刷著《上邪》下面的留言,沒日沒夜地畫,恨不得一下就把下面的故事全畫出來。
若不是手機上那個一日又一日近的數字提醒,都快想不起來自己還有個訂婚禮。
雖然表面上裝作不在意這件事, 但總在某一刻,總會不經意地敲打著的神經。
訂婚前兩天,老爺子的從南山療養院回來。
那天下著雨,天外的云又灰又臟, 像是污水里凍結出來的冰塊,被放在天上, 一邊融化, 一邊下雨。
外面雨水滴滴拉拉, 賀南方的車停靠在樓下。
王穩上來敲辦公室門,李苒頭也不抬:“有事?”
王穩眼鏡之下, 一派平靜:“老爺子回來了。”
李苒慢慢抬頭,眼神著一從重重迷霧中奪路而出的清醒, 不自覺地勾了下角。
這麼久的游戲,終于到了的主場了。
“我去接?”
“是的。”
外滿下著大雨,雨滴濺上未來得及排走的積水時, 落出朵朵雨花。
李苒下樓時看著門口的花店,突然想到什麼,隨即打著花傘沖進了雨里。
賀南方坐在車上,隔著一層玻璃窗,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直到李苒離開的那一剎那,他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從車里出來。
走近后,見李苒從花店抱出一束花。
白的康乃馨,周點綴著藍滿天星,是一束禮。
賀南方松了口氣,他大步走向前,待走到雨里面時,手攔住李苒的肩膀,的小傘擋不住什麼風雨,大傘輕輕一罩便將完全蓋住。
風很大,男人握著黑的傘骨,紋不。
走到車時,李苒將手上的花放在一旁,拎了拎被雨水打的襯衫,眼神瞥見賀南方肩膀上的水。
他穿著一件深藍的襯衫,被雨打的肩膀像墨水一樣,很深很深。
移開眼,“你肩膀了。”
前排王穩立刻遞過來巾:“先生。”
賀南方:“給。”
方才雨雖然大,但傘都在李苒這邊,并未淋。
賀南方拿著巾攏上的發時,李苒下意識地躲了躲,男人的手上的巾落在半空,形一個不尷不尬的姿勢。
手接過,出很淺的笑:“謝謝。”
賀南方沉默了一會兒問:“心不錯?”
李苒今天心確實不錯,畢竟唯一能治得住賀南方的人回來了。
朝賀南方看了一眼,點頭:“嗯。”
完的巾遞給賀南方,他胡地在肩膀上了幾下,便扔到一旁。
不知道是不是李苒的錯覺,看到自己這麼高興,他似乎很不開心。
老爺子住在賀家別墅,一進門便看到醫療團隊在搬儀。
老爺子今年八十多,心肺功能不太好,還有哮,加上N市的空氣環境并不適宜他居住,所以跟來了一整個醫療團隊。
他坐了一整天的車,神很不好,勉勉強強坐了一會兒。
李苒他們來的時候,他剛剛睡下。
李苒去樓上收拾東西,打算等老爺子醒過來,就跟他說清楚不想訂婚這件事,再然后就可以拿著東西徹底離開賀家。
賀南方本是不需要察言觀的格,不過最近他特別喜歡探究李苒臉上的表
尤其生,譬如說現在,后撲棱著的翅膀,雀躍又高興。
讓賀南方不想要輕輕地上,然后折斷。
李苒自顧高興地上樓,完全沒發覺賀南方眼底抑的東西。
留在賀家樓上臥室的東西很多,重點跳了幾樣帶走,剩下都留在原地,隨便賀家置。
打開柜子拿服時,瞥見放在一旁的保險箱。
眼神定了兩秒后,將保險箱打開。
這些年,如果非找出什麼東西,證明賀南方是的,那麼就是這箱子里的東西了。
八年,賀南方每次出差就一定會帶禮給,其中最貴重的應該是他上次出差帶回來的紅寶項鏈,現在被警方當做證被封存。
其余還有些小東西。
賀南方這個人,對李苒向來大方,他似乎一直都不太在乎錢財。
反過來講,也證明在他心里,錢可以擺平任何事。但這麼多年,賀南方始終都不曾知道,李苒并不看重這些。
將保險箱里的東西清點一番,搬著重重的保險箱,去敲賀南方的門。
他在書房開視頻會,李苒進來時,正聽對面有人用英文匯報工作。
小心不弄出聲音,然后將保險箱放在他的書房,比劃了一個留下的作后,便準備出去。
哪知剛上門把,還沒打開門,便聽后傳來聲音:“站住。”
“放著的是什麼?”
李苒:“那是你送給我的首飾,我整理了一下,除了被許明月拿走的其余都在這里。”
似乎到了賀南方緒的涌,用一種息事寧人的語氣道:“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你花錢買的,放我那算暫管,現在正好還給你。”
“咱們也算兩清了。”
賀南方咬著字眼問:“兩清?”
李苒心里的底氣起碼比之前要足,現在老爺子在賀家,無異于是在賀南方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手上上了枷鎖。
見他語氣不善,搞不懂賀南方這般糾纏還有什麼意義:“你要是不想兩清也行,只要你算的出來我還欠你什麼,剩下的半輩子,我還你就行。”
李苒說的是還欠他錢什麼的,下面幾十年可以慢慢還。
但賀南方說的卻不是錢,他最不缺的就是錢。
他喃喃:“你確實要用下半輩子還。”
李苒并不想說太多,他倆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不是說好散就能好散的。
但凡賀南方不要這麼咄咄人,也不會想留到婚禮那天跟他決裂。
還是耐住子問他:“我對你真的沒了,這麼多天你也看見了。”
“我們兩甚至連陌生人都比不上,遇在一起便是爭吵,最后不歡而散。”說到這個,李苒聲音放低,心里是真的不舒服,語氣也變得很輕:“賀南方,我真不想我們變這樣”
“你非要把我們之間的折磨的一點都不剩,才肯放手嘛?”
李苒這話實在是狠,將賀南方牽絆住,跟結婚當是一種折磨。
這種話無異于拿著刀子,往賀南方的心口扎。
看著賀南方愈來愈冷峻的臉,心里無于衷:“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這四個字將賀南方臉上的表割據得十分扭曲,他回想自己做出的這些努力,現在看都是一場癡心妄想。
在賀家里面,他一個個地收拾曾經欺負過的人,幫在賀家重新樹立地位。
在外面,他帶出去,向別人介紹是他的妻子,為了李苒甚至不惜跟結多年的許家分道揚鑣。
但這麼多,只換來李苒的“好聚好散”
不談以前如何,這次,他是真的想要留住。
“我們不會好聚好散的。”
賀南方站起來,他一步步地過來:“我們只會——生來同床,死來同。”
“明白嗎?”
李苒心里苦笑,一點都不意外賀南方會講出這種話。
說到底還是不好,這個人當初是違背李昌明的意思,親自選的。
而現在,報應來了。
想走都走不掉。
李苒嘆了口氣,聲音垂得很低,仿佛是從疲憊的靈魂里,發出的一聲嘆息。
“我們能不能在一起,不是你能說的算的。”
“爺爺不會由著你胡來的。”
賀南方似乎一點都不怕李苒的這句話,甚至在提到要拉老爺子做靠山時,甚至還輕笑了一聲。
“這就是你今天一直這麼高興的原因?”
“爺爺回來了,你就覺得能走了。”
李苒不答,心里有種不好的預。
賀南方一邊笑,一邊微微彎腰。
那張英俊無比的臉湊到李苒的面前,臉上的笑顯得迷人又邪惡:“李苒,我六歲開始就沒怕過我爺爺。”
“你當我二十八歲,還會怕?”
李苒盡量掩飾心里的慌張,安自己,這還不是最壞的結局。
兩人正在僵持著,管家在外面敲門,輕聲:“老爺子醒了。”
李苒看向門外,眼中涌現出希,用力推開賀南方,摔門出去。
老爺子原先住的臥室在一樓,他去南山療養院后,房間一直空置著,這次回來還是住在原先的房間。
李苒了紅通通的眼睛,整理好心,盡量不那麼狼狽。
“爺爺!”
笑著推開門,老爺子正坐在椅子,養著他那紫砂壺。
賀南方只喝咖啡不喝茶,老爺子的紫砂壺放在家里,都快落灰了。
“苒苒。”
老爺子放下手里的東西,朝招手:“過來。”
李苒將懷里的花給旁邊的護工,然后端著一個矮凳,乖巧地坐過來。
說來命運也是奇怪,賀南方只有母親沒有父親。而李苒只有父親,沒有母親。
兩人卻又都有一個十分疼他們的爺爺。
甜地了幾聲爺爺后,老爺子笑的膛直震。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老爺子看向門外:“南方呢?”
李苒表盡量自然些:“不知道,開會呢吧。”
老爺子察人心,怎能不發現他們之間的端倪:“吵架了?”
李苒點點頭。
老爺子:“賀南方那小子,從小被我慣壞了,脾氣太大。”
“他要是惹你不開心,你跟爺爺說,替你揍他。”
說著,老爺子攥拳頭,做出一副要揍人的姿勢。
李苒見他神還不錯,張了張口:“爺爺。”
老爺子慈地著的頭發,人逢喜事神爽,連眼角的細紋都變得飛舞起來。
“我……我不想跟賀南方訂婚。”
老爺子的角的笑意沒變,他不聲地問:“是不是沒考慮好?”
“也不要,你們倆不算大,遲些結婚也不妨。”
“不是的爺爺。”出聲打斷。
“我是說,我不想嫁給賀南方。”
老爺子臉上雖然沒了笑意,但語氣倒是很輕快:“告訴爺爺,為什麼?”
不因為別的,但從老爺子溫和的語氣里,李苒就獲得了無限的勇氣。
“爺爺,我不喜歡他了。”
老爺子聽完這話,稍有詫異。
以前李苒多自己這個孫子,老爺子是看在眼里,不然也不會放心地讓他們倆住在一起培養。
而且李苒格慢熱,最重。說喜歡,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老爺子立刻就發現不對勁兒,他深究便明白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告訴爺爺,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李苒瞬間眼淚落下來,額頭抵在老爺子的膝蓋上,泣不聲。
“不哭,有事爺爺給你做主。”
李苒真的很傷心,老爺子聽完第一句話便斷定李苒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而賀南方至今卻還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導致他們走不下去。
李苒平靜下之后,將老爺子走后賀母在賀家是如何待,管家、李艾還有一眾下人是如何奉違。
賀南方常年在外出差,如何對漠不關心。最重要的是,賀南方霸道無理的格,沒辦法跟他好好通。
最后才道:“爺爺,賀南方他并不是喜歡我。”
“他只是習慣我了,習慣我對他好,習慣我不求回報的付出。”
“但是,我心里好難過呀……爺爺我現在后悔喜歡他了。”
“我不想見他,他就將我抓回來,還著我坐船。”
說道這里,老爺子再也忍不住了。
“去賀南方來!”
一般老爺子都他“南方”,只有極數的時候,會連名帶姓他。
見老爺子正在氣頭上,李苒又狠出幾滴眼淚:“爺爺,你不要生氣。”
“當心。”
旁邊的護工立刻拿了藥丸過來,勸:“您不能生氣。”
李苒給他順氣:“爺爺,你好好跟他說,不要生氣。”
老爺子一聽,立刻道:“去拿子來,越越好!”
管家還有種人面面相覷,誰也沒。
老爺子臉一板:“怎麼,我現在命令不你們是不是?”
管家:“不是,老爺子,咱們家里沒有子。”
李苒在旁邊小心提醒:“爺爺,家里有高爾夫球桿,上次賀南方就用那個打碎了我的花。”
老爺子揮手:“還敢打碎你的花?”
“就拿那個過來!”
管家神復雜地看了一眼,李苒:“孟忠,你是不是找不到高爾夫桿?”
管家;“能。”
很快,賀南方跟高爾夫桿,一前一后進來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見李苒哭的梨花帶雨,不用問便知道發生什麼。
老爺子將手里的高爾夫桿敲在桌子上,梆梆響。
“你……你,我讓你好好對待苒苒,不是你欺負。”
他瞥了一眼旁邊的李苒,眼睛鼻子都哭紅了,淡淡的眉蹙在一起。
他直接了當:“我錯了。”
李苒以為自己聽錯了,心頭一驚,看向賀南方時,撞見他眸里的淡定。
這才明白過來,他本就是故意的。
老爺子也被他從善如流的認錯搞得心頭一梗,但還是敲著棒球拍道:“知道錯了,改不改?”
賀南方杵著一米八幾的個子,微微低頭:“改。”
這不僅是賀南方二十八年來第一次認錯,而且還是前所未有的流利。
像是演練過一樣。
一看就不走心,李苒回想難怪賀南方一點都不怕找老爺子。
只要他態度好,再做出一副認錯從良的樣子,老爺子是他的親爺爺,肯定會心。
沒有道理再阻攔著他。
李苒也不哭了,這點眼淚在老爺子面前還有點用,在賀南方面前沒一點用。
他至多看一眼,然后由著哭,最后婚禮照常舉行。
“賀南方,你非要裝這樣?”
“當初著我跑到船上時候,你的態度可比現在不知悔改多了。”
“你現在演給誰看呢?”
李苒說完后,賀南方一直不講話,李苒定睛一看,發現他眼圈紅紅的。
他本就冷白,平日里拽的二五八萬,高冷的不行,現下居然低著頭,一臉悔改的樣子。
就連垂落的發都是演技!
草!
老爺子見他這副樣子,實則不好再多說什麼,本就從小將他放掌上慣著,這下甚至連打都不舍得打。
他看向李苒,“苒苒……”
恨恨地看向賀南方,他篤定老爺子會對他心。
他篤定老爺子治不了他。
李苒收回視線:“爺爺,前段時間,我爸爸傷了。”
老爺子連忙問:“怎麼會傷?”
賀南方看了李苒,眼神一如既往地淡定:“爺爺,這件事怪我。”
他主把錯一攬,老爺子自然問起:“怎麼回事?”
賀南方:“伯父那天教訓我時,孔樊東私自手,事后我也將他給伯父置了。”
老爺子聽完怒道:“你手下的人敢對李昌明手,你沒有責任?”
賀南方特別誠懇:“我被伯父教訓了一番,傷到頭部,意識有些不清醒,沒有注意到孔樊東的作。”
老爺子一聽,連忙問:“傷到頭了?”
但還是板著臉:“嚴重嗎?”
賀南方:“不嚴重,休息半個多月就好了。”
老爺子眼里毫不掩飾的心疼:“怎麼不跟我說。”
李苒算是看明白賀南方想干什麼了,所有錯他都認,只要不妨礙他結婚就行。
賀南方:“爺爺,這件事確實我不對,我已經跟伯父道過謙,但這件事畢竟我錯在先,希請爺爺能夠帶我登門拜訪,跟李伯父說明。”
他潛臺詞是說,李昌明現在不見他。
李苒越聽怎麼越覺得,賀南方才是害者似的。
再讓他說下去,黑的也說了白的。
連忙制止住:“爺爺,我不想跟賀南方結婚。”
老爺子當然不能枉顧李苒的意見,對賀南方道:“這次訂婚不太是時候,準備的也不充分。”
“暫時先不要辦了。”
賀南方一改之前的誠懇,語氣堅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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