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尷尬地看著李昌明, 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局促了。
三人對峙的陣容下, 賀南方表淡定的很:“伯父。”
李苒也笑著:“爸, 你還沒睡呢?”
說完擔憂地瞥了一眼賀南方,心想他怎麼能這麼淡定。
李昌明雖然從小溺李苒,但并不代表他不是個嚴父。
現在雖說是自由的時代, 但到了談婚論嫁這一步,不論如何還得父母同意。
若是李昌明堅決不同意嫁給賀南方的話,李苒還真沒有什麼辦法。
一直知道爸很固執。
上次跟他說賀南方曾經救過這件事后,李昌明雖然對賀南方有一點改觀, 但也只是一小部分。
談在一起,不用負責任就罷了。
一旦說到結婚,李昌明顯然就不怎麼樂意了,可他倆已經不小了, 尤其是賀南方過完年就要三十二。
哪能得住這樣耗著。
所以撞破就撞破吧,倒也省的兩個人背地里, 談都像是搞地下。
李苒和賀南方站在客廳的燈下, 一個心虛不敢直視, 一個坦的大有一種能拿他如何。
接李昌明的拷問。
客廳燈熾白照眼,人站在下面呈現出一種虛散的圈。
李苒打量著他, 越看心里越打鼓:“爸爸,你有什麼事兒嗎?”
李昌明確實在生氣, 不過是因為別。
他不聲的問:“你們有什麼事兒要跟我代麼?”
他這句話,相當于在他倆前面挖了一個巨大的坑。
而李昌明站在坑那頭,笑瞇瞇地對李苒說:別怕, 往坑里跳呀!
李苒下意識地搖搖頭:“沒有。”
一邊說一邊不自覺地眨眼,顯然是撒謊了。
李昌明沉住氣,他看向賀南方:“你呢?”
賀南方這個人,他從來不屑于撒謊。
對他而言,不想說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強迫他開口。
這個人的驕傲不允許他撒謊。
可今天面對的是李昌明,如果面對的是旁人,賀南方大概連站都樂意站在這里。
空氣凝滯了兩秒,賀南方斟酌道:“太多了,伯父您說哪一件?”
李苒心頭一跳,恨不得當即將賀南方的捂住。
燈之下,李昌明臉上的差異毫不掩飾,顯然也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
不知是生氣還是因為什麼,額頭上的青筋暴跳了兩下后。
看向賀南方的眼神更加不善:“一件一件說。”
賀南方:“我和李苒同居了。”
“在您來N市之前,我們一直住在一起。”
雖然這件事在李昌明的意料之中,但由賀南方的這麼理所當然的說出來,他還是有種自家閨吃了大虧的覺。
李苒聽完后,為難地站在一旁。
賀南方小幅度地將往后掩了掩,臉上依舊面無表,大有種有什麼事兒都沖我來的樣子。
小聲:“爸,我跟賀南方都是年人,既然確定關系了,住在一起也沒什麼……”越說聲音越小,直到在李昌明的注視下閉。
李昌明冷著臉看他,“還有呢?”
賀南方大言不慚繼續道:“我們計劃結婚。”
這句話一落。不僅是驚得李昌明眼皮一跳,連李苒也是。
后知后覺地“啊”了一聲。
下意識地就想問:什麼時候?
雖然賀南方說的話很突然,不過沒有拆他的臺。
這種時候他倆應該一致對外才是,不是——
一致應付李昌明才是,李苒轉頭對上李昌明的詢問的眼神。
李昌明的眼神極深意:“真的?”
李苒猶豫了片刻,點點頭。
真是便宜賀南方了,沒有婚戒,也沒有求婚,就這麼突然的說考慮結婚。
而且還不得不同意。
頂著李昌明試探的目,李苒點點頭:“是啊。”
“是在考慮結婚的事。”
說完這句話,不自覺地往邊靠了靠,牽住賀南方的手,大大方方的承認。
兩個人皆目堅定的看著李昌明,賀南方偏頭,在李苒臉上看到從未有過的堅定。
李昌明聽完他倆的話,目先是在賀南方上審視了許久。
李苒知道這對李昌明來說很難。
賀南方依舊不卑不:“伯父,希您能同意。”
李昌明背著手,走到賀南方的邊,低頭,思索著。
繞著他轉了半圈后,然后突然抬手。
李苒的視線隨著他的作的盯著,以為他要打賀南方:“爸!”
——手落在賀南方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你說的話,是真心想法?”
卻是,賀南方剛才說的話雖然過于突兀,但確實是他深思慮很久的話。
“是。”
“我想跟李苒結婚。”
李昌明嚴肅的眼神,皺著的魚尾紋,還有滿是滄桑的雙眼,地盯著他。
大廳里寂靜極了,李昌明突然開口問:“你知道苒苒的事了?”
話鋒轉的不及防,賀南方點頭:“嗯,知道。”
下一秒李昌明臉上的冰山逐漸融化。
“你不介意?”
李苒聽到這句話,才忽然醒悟過來李昌明為什麼今晚這麼反常。
從沒想過李昌明會知道這件事,頓時六神無主:“爸。”
“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的手心不自覺的地握,又被賀南方牢牢的牽在掌心里。
李昌明顯然對李苒瞞著他這件事的態度十分不瞞:“等會兒跟你算賬。”
看來他暫時是不想說這個事了。
“賀南方,你是不是真心實意地要娶李苒。”
“哪怕……今后沒有孩子,也會對不離不棄。”
“更不會因為任何事,任何人,對有一一毫的傷害。”
這種事,一般問的人,都希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就像李昌明一樣,他一邊心憂著李苒的,另一方面也擔心真的會因此找不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賀南方對李昌明知道這件事似乎并不意外,所以在回答這個問題時,也跟之前的語速一樣。
聽不出太激,也聽不出多張。
就像是之前說過無數次一樣:“我。”
“不會因為任何事故背棄,不會因為任何人傷害。”
李昌明點點頭,李苒在這兩個男人眼中,看到了同一種眼神。或許是達某種共識,又或是某種約定。
總之,隔閡在他們之間的高山和冰川被移開,消融。
“我同意你和李苒在一起。”
“既然你們也都談到結婚了,那就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
“你們兩年紀也不小,分分合合在一起這麼多年,爸爸也希你們能幸福。”
李昌明背著手,面向外面的玻璃窗。
雖然隔著不是太遠的,可李苒總覺得這一刻,爸爸離開很遠。
就像是親自從自己的手里,將給賀南方的手里一樣。
李昌明背對著他們,燈下他的影子了。
“以后的路很長,你們倆要一起走。”
賀南方笑了笑:“是,爸。”
李苒側目:怎麼開口的這麼順暢?
晚上,賀南方理所當然的在留宿在李苒家里,霸占著李苒的床。
李苒被李昌明去書房訓話,臨走時賀南方瞥了一眼,給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李苒可憐:“你不來救救我嗎?”
賀南方剛剛接老岳父的考驗,被評為優等生,此刻本著努力保持高冷學霸人設的態度,“早去早回。”
“你們兩現在是一個戰線了?你都不幫我?”
賀南方故作深沉:“年人了,自己的事該自己去面對,去吧。”
他倆心知肚明李苒被李昌明去做什麼,因為把檢查報告的事瞞著他。
賀南方:“而且我覺得咱爸說的對,你早應該告訴他。”
“這種事哪能瞞得住。”
李苒去書房時,李昌明正在翻看小時候的相冊。
厚厚的三大本,李苒洗刷了兩份,一份留在老家,一份帶在N市。
平時幾乎不怎麼翻,不過李昌明喜歡翻看,賀南方也喜歡。
常常坐著能看半天時間。
燈下,李昌明帶著老花鏡,瞇著眼在燈下忽遠忽近的的看。
李苒悄悄地走過來:“爸。”
李昌明掃了一眼,故意板著臉:“嗯。”
李苒笑了一聲,明知故問:“爸,你我。”
李昌明不理他,李苒自顧地靠過去:“你看什麼呢?”
“那都是小時候的照片啦,又丑又黑。”
李昌明哼了一聲:“那也比現在可。”
“不像現在還學會騙人了。”
李苒訕笑:“爸,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怕你擔心嘛。”
“再說,這個事兒也沒什麼呀,我不是好好的嗎。活蹦跳的!”
李昌明:“這還是小事?”
“那是因為賀南方不介意,這件事才變一個小事。”
“若是遇到一個介意的,像于家那樣的——”
“你說說談再多年,不也得分手。”
李苒捕捉他這句話的重點,語氣稍微冷淡了一些:“于家告訴你的?”
李昌明:“今晚于家留飯,在飯桌上當眾給我賠禮道歉,我這才知道這件事。”
說起賠禮道歉這件事,自從于鴻霄知道李苒知曉這件事后,很快于家人也知道了。
當初瞞著李苒有恙,對挑剔一番的事自然是瞞不住。
介于于鴻霄和賀南方現在的同盟關系,于家自然想解開這個疙瘩,有助于關系修好。
李苒覺得沒什麼必要,一是這件事確實不大,說白了不論李苒什麼狀況,跟他于家都沒有關系。
另一是于家之前對確實不錯,當初真心實意拿跟于曉曉一樣對待也是真的,呵護關心也是真的,就連知道李苒事后,他們怕傷害到都沒有主說這件事。
作為一個陌生人來說,于家一直以來對確實有諸多照顧。
只不過心里的隔閡一直都在,曾經暗示過于曉曉轉告于家父母,這件事就當不存在,以后也別提了,省的讓溫長寧不高興。
看來于家心里還是有個結,今天卻對李昌明說了。
可這樣想下來,李苒又覺得有說不出的奇怪。
偏偏趕在這個時候,敢在這個節骨眼上。
心里的疑問一閃而過。
“爸,于家為什麼會跟你說這個事兒?”
李昌明:“還能因為什麼,做的不對唄。”
李苒:“……”
好吧,做的不對也沒見剛出事兒那會兒就跟道歉。
都已經隔了三年。
“這件事……賀南方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李昌明回歸正題。
李苒:“很早就知道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之前他就知道。”
李昌明突然想到一件事:“當初你拒婚時,他就已經知道?”
李苒算著時間:“嗯,在那之前就知道了。”
李昌明沉默了片刻:“那賀家老爺子呢?”
李苒隨口道:“也知道呀。”
李昌明沉聲道,過了幾秒告訴李苒:“我看不見得。”
李苒回味這句話:“爸,你什麼意思?”
李昌明:“賀南方是怎麼知道你的有恙的?”
李苒回憶:“記不清了,大概是離開賀家的前兩年,有天肚子疼的暈過去,醒來人就在醫院了,應該就是那次做的檢查。”
“那時候爺爺已經在南山療養院里了,若說是他不知道,也有可能。”
隨即反應過來:“你說賀南方他故意瞞著爺爺?”
說實話,李苒不太相信賀南方會這麼做。
因為他不會欺騙或者瞞老爺子任何事。
“爸——”越想心里越沉淀的厲害,難道這多年,在于家知曉之前。
賀南方一直默默的藏著這件事,誰也沒告訴?
李昌明嘆了口氣:“行了。”
“既然你們倆決定共度一生,有些話也不用問的過于明白,賀南方若是瞞著你,肯定也有他的打算。”
李苒心不在意的點頭。
直到回到臥室里,都一直不在狀態。
惹得賀南方頻頻看向,忍不住了的頭:“怎麼,挨訓了?”
李苒搖搖頭,“沒有。”
賀南方笑笑:“那怎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李苒沒回答,反聲問:“賀南方……你覺得什麼是?”
賀南方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會問這個:“怎麼突然問這個?”
李苒:“隨便問問,你說來聽聽。”
賀南方沉思了幾秒:“離不開。”
“是一分一秒都離不開。”
其實賀南方說的很淺顯,他說出來的話甚至連他心目中十分之一對的珍惜都達不到。
李苒輕聲說:“賀南方,我幫你回答吧。”
“因該是一個話世界,一個沒有傷害,沒有任何不愉悅的世界,你將你的人置其中,讓活的——”
“在一片好之中。”
曾經,李苒的心被傷害的千瘡百孔。
以為再也不會信任任何人,也不會再去投所謂的,就算曾經無數次,賀南方以無比低的姿態表達過他。
但李苒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過。
賀南方的知道李苒說的是什麼,他似乎有些張,了嚨。
“這樣的不好嗎?”
李苒:“當然好。”
“世間最好的也不過如此了。”
“或許正是因為太好,我才一直不敢相信。”
賀南方手擁住,將是將整個世界擁懷中。
“你現在——愿意接這份嗎?”
李苒閉上眼,忍住眼角的酸意:“嗯。”
——
李昌明在這里考察了幾天后,便打算回去。
李央求他多住幾天,李昌明拒絕了:“看你過得好,爸爸就放心了。”
李苒紅了紅眼眶:“你住過來唄。”
“不然你想我了,老是見不到我。”
李昌明辛苦勞一輩子,從沒想過哪天會來城里福,默默李苒的頭發。
“爸爸想你,自然就來看你了,不要擔心我。”
李昌明走后,李苒也沒急著搬回賀家,這些天賀南方時常在公寓里住,更是將賀家的許多東西搬了過來。
公寓雖然小,但也方便,尤其離新的辦公寫字樓很近,于是跟賀南方便心照不宣地住在公寓。
從賀家那麼大的別墅,突然搬到李苒的公寓。
賀南方一開始有很多不習慣,譬如柜太小,他那些昂貴的手工大一需要據隔間距離放置,而李苒那里明顯沒有這種高端設備。
他平時打拳的一套設備,不夸張的講,賀南方仿佛是有錢人家的爺來驗生活似的。
每天都在水深火熱的現實中醒來。
這天周末,一大早,兩人就被隔壁的裝修聲音吵醒。
臥室里昏暗,厚重的窗簾將外面的線遮擋的嚴嚴實實,李苒被吵得睡不著,出去做早飯。
賀南方睜開眼時,一雙泛著通紅的眼鏡,一看就像是沒有睡好。
李苒也覺得抱歉:“要不,你還是搬回去吧。”
賀南方卷著被角將人拉進懷里,一邊被聲音吵得隨時要暴走,一邊抱著綿綿的人又脾氣全無。
“不。”
李苒好聲勸說:“你每天工作那麼忙,睡眠不好怎麼辦。”
賀南方想了想,“你說的也有道理。”
等到第二天,隔壁就沒有靜了,李苒便將這件事忘在了腦后。
有天,傍晚下班回來,出電梯時見了走廊里的孔樊東。
他正指揮人往隔壁間抬東西,見到李苒時,他停下作。
“你們?”李苒很詫異地指了指里面,“怎麼回事?”
孔樊東:“先生買下了這間屋子,改造了書房,帽間和健房。”
李苒回想自己昨天給他提的建議。
果真的窮人和有錢人的區別,窮人只想著怎麼躲避麻煩。而有錢人迎難而上,干掉了麻煩之后——
李苒看著他們進進出出的靜,并且自己為了一個新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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