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房不是和祁漾買的,是同居后租的,付了五年的租金,那時倆人有目標,說第一個五年計劃就是要攢夠首付的錢買房。
當時祁漾還說要寫的名字,被這個老實的修車工給了好久。
如今想來真是荒誕。
房門兩邊和上邊也都了春聯,是用膠布的,無疑和在別墅門口春聯的人是同一個。
夏春心自己拿鑰匙開門,聲音作不自覺放輕,夏春心本以為今年冬天沒人暖費、這房間會很冷,開門一瞬間,里面的熱氣卻撲面而來。
接著撲面而來的就是濃郁的炒菜味道,有燉的濃香味,也有蔥姜蒜一起鍋后放海鮮辣炒的鮮味。
夏春心怔在原地。
客廳和廚房的燈都大亮著,客廳窗前掛了紅燈籠,窗上了倒“福”字,很有過年的氣氛,之前他們一起過年時也是這樣布置的。
夏春心從玄關看不到廚房,但能聽到廚房里開著吸油煙機的嗡嗡聲,能看到餐桌上已經擺上三菜一湯,以及兩副碗筷。
還倒了兩杯紅酒,他們以前總喜歡趁過節小酌兩杯。
夏春心鼻子突然酸。
也只不過瞬間,就了回去。
客廳里一塵不染,電視上在放即將春晚開播的幕后直播,打開鞋柜拿拖鞋。
鞋柜里沒有祁漾的那雙藍拖鞋,有的是一雙黑皮鞋。
移開視線,低頭換上的拖鞋。
往里走了兩步,夏春心停住。
原本墻上掛著的兩個人的數張合照單人照,都清空了。
和祁漾拍過很多照片,在家里的,在旅游時的,有拍的祁漾睡覺的照片,有祁漾拍的回眸笑的照片,也有他背著由高舉自拍桿拍的照片,每個瞬間都在記憶里鮮活燦爛,照片里的人笑得眼里角都是濃烈的幸福。
而此時墻上空空,只掛著一只電池沒電已經停轉的圓鐘。
夏春心無意識地愣神地仰著這面好似一切都不存在的墻面,墻上圓鐘的秒針停在原地一下下撥著,想要往前走一秒,但有著阻力令秒針無法向前,又退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腳步聲,尋聲向廚房門口過去。
祁漾穿著短袖和休閑,圍著掛脖子式的方格圍,端著一盤辣炒海鮮的出來,沒抬頭,正用筷子夾著一小塊海兔嘗著味道。
他剛洗過澡,頭發是的,休閑的左腳往上卷著,手腕上戴著花八百塊給他買的表,無名指上戴著他們的銀質婚戒。
停轉的秒針仿似在這一刻忽然快速后退,時間倒回,退回到了曾經的甜日子里,此時的祁漾是曾經的祁漾,溫心的老公。
他以前便常是這樣圍著圍,在上菜前嘗一口咸淡,如果炒得咸了就放他那邊不給吃,實在太淡,就回鍋再炒炒。
有時候會黏著他,在他炒菜的時候,跳到他后背上趴著,舉著巾給他漉漉的頭發,或是故意蹲在他腳步,卷起他腳,在他小上畫一圈圈的臭臭,畫完大笑著跑開。
祁漾忽然停住腳步,掀眉過去,看到夏春心正怔怔發呆地站在他面前,他眼里閃過意外的詫異。
回家的夏春心,在他的預料之外。
他今天的打算是和高促譚星火斗地主到下午,之后他們倆坐飛機和高鐵回家去吃年夜飯。
晚上他來這里吃晚飯,再回別墅在幾十米相隔的地方陪過除夕。
不能面對面陪過除夕,能看著相同的夜、離近一些過除夕也好,總是要陪著。
未曾設想過夏春心也會回他們的婚房。
在這五十平的房子里,他們曾度過很多溫馨幸福的時,除夕夜依偎在一起度過,暢想很多關于未來的事,一聲聲著漾寶、著老公,聲音里都染著。
時間停止,似若空氣中的所有分子都凝固,臺五盆綠蘿長得潤澤濃綠,餐桌上的飯菜冒著剛出鍋的熱氣,頭頂一排三燈束束暖落下,這時空里也忽然傳來了他心寶貝、他漾寶的聲音。
終究打斷這出神對的聲音是祁漾的手機,夏春心回過神來,收回怔怔陷過去的目,很快恢復好緒,若無其事轉去臥室里的臺,仙棒在臥室臺右邊的小箱子里。
推門走進臥室,臥室床頭上兩個人結婚時拍的小清新婚紗照也已消失。
夏春心移開視線,推開臺門翻著那些仙棒,翻出來后,從紙箱里出塑料袋來裝好,轉要回去,撞上站在臺門口的祁漾。
祁漾沒接電話,手機扔在床上,他歪頭看著,“回來拿小煙花?”
夏春心對這句明知故問的話點頭。
祁漾從圍兜里拿出一只打火機來遞給,“防風的。”
夏春心低頭沒接,只想快點從他邊離開,可是祁漾又擋著臺這道狹窄的門,過不去。
向左走要過去,祁漾的腰也向左挪了下。往右,祁漾也往右擋著。
夏春心停了兩秒,抬頭向他瞪過去。
祁漾手里按著打火機,火苗在風里吹著,他垂眉看著飄的火苗說:“一起吃個飯再走?”
夏春心兩只眼睛映出打火機的火苗,里面燃得旺,下火苗說:“我剛吃過。”
“那你看著我吃。”
“……”他是怎麼好意思說出這話的??
夏春心被堵得想闖,祁漾忽然抬眸對笑開,“闖什麼,現在家里沒別人,不怕你前夫對你做什麼壞事?”
夏春心問:“你能嗎?”
祁漾反問:“你說呢?”
夏春心不想理他,只想走,祁漾卻也沒有放走的意思,堵著門,像上學時胡同里的小混混,打著打火機著面前的小姑娘和他對象一樣。
他手指著火苗玩兒,不怕被燒到燎到,就這樣充滿耐心地等著夏春心的松口。
夏春心完全沒有松口的意思,能和他一直耗下去的架勢,有著八匹馬都不會拖得彈分毫的倔強。
到底是祁漾先松口,“五分鐘,陪我吃五分鐘?”
夏春心再忍不住出諷笑,抬頭看他,滿眼都是諷刺。
祁漾話出口后,也覺出耳來,突然之間就沒了立場再讓留下陪他五分鐘。
退后兩步讓開,給夏春心讓路。
夏春心拎著仙棒從臺外面走進來,手腕忽然又被他抓住,祁漾把那只打火機塞進手心里,邊說著,“照片我帶走了,如果你想要照片,我拿給你。”
分不清是打火機燃燒過燙的手心,還是別的原因,莫名覺掌心很燙。
夏春心攤開掌心垂眼看著,換撥開打火機的蓋子,按開打火機,從燃燒的火苗間緩緩抬眼,“你覺得,我缺你這一個打火機?”
這句話像極了曾經祁漾的語氣。
夏春心關閉打火機蓋,火苗撲滅,甩手扔到床上,轉向外走。
走了就不回頭,像是前方是懸崖、后方是他,仍然堅定選擇向前邁向懸崖。
夏春心從不怕自己摔得碎骨,但討厭別人在上一刀一錘傷得傷筋骨,大步向外走。
忽然手腕再次被握住,一旋,被祁漾擁進懷里。
他手按著的后腦勺,令著他口心臟跳的地方,那里跳的速度很重很快,聽得真切清楚。
“就一會兒,”祁漾嗓音啞了,“一會兒就好。”
這聲音里好似有乞求的憐憫,想讓憐憫他,給他一會兒的時間就好。
他嗓音啞得很,好像被碎片劃過,可憐地流著。
夏春心耳朵著他的心臟,猛然從心底冒出一個可能,“祁漾,你……是得絕癥要死了嗎?”
祁漾:“……”
想好好抱抱的氣氛然無存。
“我得絕癥要死了,不該是帶你去海島度假私奔等死嗎?”祁漾又恢復了他的那張破鴨,“你腦袋里在想些什麼塑料玩意。”
夏春心氣得扔了手里袋子,兩只手用力在他懷里掙扎,“放開我!”
祁漾膛震了兩下,忽而從里面發出笑聲來,沒放開,還笑著調侃,“胖了這麼多,力氣怎麼還沒變大?”
這把夏春心氣的,想在祁漾腦袋上放個雙響炮。
夏春心一腳踩到他腳上,連踩好幾腳。
穿的是拖鞋,鞋底很,真不疼,不過祁漾還是順勢放開了。
夏春心狠狠瞪了他一眼,轉就走。
祁漾頭側歪著倚墻,著夏春心決絕踏出臥室的背影,迷人的嗓音發出七個緩慢而溫的字,“新年快樂,心寶貝。”
夏春心聽得影微頓,“心寶貝”這三個字,他說得自然如曾經,落耳里又讓一個恍惚。
這時祁漾扔在床上的手機又響,夏春心沒再停留,開門離開。
祁漾看到屏幕上顯示是冷譚,余掃到掉到地上的東西喊了一聲,夏春心已經摔門出去,他便未再喊,去臺接電話。
夏春心出門就后悔了,站在走廊里低頭看著腳上拖鞋以及空空兩手,剛才被祁漾氣得忘拿掉在地上的仙棒,也忘換鞋就出來了。
站在走廊里猶豫了得有兩分鐘,心想還是不能白來這一次,拿出鑰匙再次開門進去。
祁漾沒在餐廳吃飯,輕呼吸著探頭往臥室看,希祁漾在臺上,飛快地取完仙棒就快走,這麼想著,祁漾還真就在臺上。
大冬天的,他也不怕冷,就穿著件短袖在臺打電話,右手間夾著煙,煙頭在夜里亮著星火。
他背對著臥室,通電話間,仰頭著天空中只剩一個很小的小月牙的月亮,風吹著他泛的頭發,說話時有霧氣從口中向下飄出,一個人在臺上的背影蕭涼冷清。
夏春心沒再多看一眼,輕手輕腳撿起掉在地上的仙棒,悄步轉離開。
在影離開房間的同時,祁漾掐滅煙頭,開門回臥室,他通話的聲音仍未停,閑散低沉的嗓音清晰地落剛邁進客廳的夏春心耳中,“對的嗎,是又又恨吧。”
夏春心停步在原地,瞳孔因聽到這四個字倏然睜大。
臥室敞著門,與客廳背景墻一墻之隔,這句話聽得真切明晰,終于徹底明白祁漾為什麼對忽冷忽熱。
是從來沒想過的“又又恨”這四個字。
可是“恨”這個字,從何而來?
做了什麼事,讓他恨?
對冷暴力時是恨,對關心時又是?就這樣反復折磨?
從來不否認哪怕離婚后也還他,但不代表就要委曲求全,不代表就要被折磨,人在別人之前,一定要先自己,不讓自己陷被傷害的地步。
夏春心不想讓自己再陷這漩渦中,不再深究,邁步離開。
同時祁漾聽著舅舅在電話里的嘮叨,他瞥眼看到臺門未關嚴實,起去關門。
里面的臺門“咔噠”一聲關上,外面的玄關門也“咔噠”一聲關上。
兩道門聲合二為一,恍若夏春心從來沒有來過。
金燕妮開車帶夏春心回別墅,車里仍然是胎教音樂,卻比來時多了凝重氣氛,金燕妮幾度想問在里面發生什麼事了,最后還是憋回去,以防更給夏春心添堵。
夏春心開門下車,推門回家,卻意外看到客廳沙發里坐著一個男人。
男人穿著鹽系的白恤和藍牛仔襯衫,襯衫敞著,正在喝茶,聽到聲音掀眉看,語氣平和,“曲景曜的百十個微信和電話也沒得到你回應,我只能親自上門來找你了。”
“……”
夏春心在心底長長嘆息一聲,抬頭對男人微笑,“過年好啊,小白。”
頓了頓,問:“你除夕怎麼過來了?”
杭笑白舉步向走來,沒有“過年好”的意思,停在面前看著骨折的手和顯懷的肚子,向來溫潤的男人臉上瞬間多了幾分火氣。
夏春心覺得頭疼,從金燕妮拎進來的袋子里拿出幾仙棒,笑問杭笑白:“要去湖邊放小煙花嗎?出去逛逛?你兜里有打火機吧?”
金燕妮覺得這氣氛太冷了,開了句冷笑話,“說不說吧,文明你我他。”
“……”也太冷了。
杭笑白穿上外套,幫夏春心拿著仙棒,兩個人慢悠悠地散步到湖邊。
已經夜,湖邊的燈都亮著,夏春心面朝湖水而站,著燈和星空在湖水中映著的溫波。
杭笑白在側,默默地陪站了許久。
除夕夜,他終究不舍得太孤單。
其實本來應該在這里陪著的人是曲景曜,但在躲著曲景曜,曲景曜也回不來。
站了半晌,杭笑白終于還是緩聲問出口,“心心,離婚后,你哭過嗎?”
夏春心聞言看向杭笑白,“誰讓你問的?”
“曲景曜。”
夏春心滿眼都是了然。
杭笑白的這句話,確實是曲景曜讓他問的。
曲景曜是的心理醫生,不想看醫生。
夏春心十八歲時,和母親一起經歷了一場空難,媽媽在那時候去世,機組加旅客共八十七人,幸存者共十一人,是十一名幸存者之一,也是空難后PTSD患者之一。
PTSD——創傷后應激心理障礙。
在媽媽去世后就一直沒有哭過,就連在追悼會上,都沒有哭過。
曲景曜從那時起就是的醫生,哪怕在心理治療時,夏春心也從來不哭,眼里蓄滿淚,也咬著牙不哭。
也或許哭過,哭過,但從不在他們面前掉一滴眼淚。
怕坐飛機,怕打雷的天氣,開始不停地創作《平行世界》漫畫,把對那天的后悔,把對母親的另一個期待,都畫進漫畫的另一個平行世界里。
直到三年前遇到祁漾,是祁漾治愈了,終于有所好轉,漸漸不再需要看醫生。
但是如今,和治愈了的祁漾離婚了。
媽媽是最重要的人,媽媽去世,對心理產生很大影響。
三年前,父親娶的人生了小兒子,在眼里,父親是在拋棄,那時就復發過一次。
ptsd是會復發的,和那麼的祁漾離婚后,看著灑堅定無所謂,曲景曜卻很擔心,杭笑白也擔心。
在他們眼里,是死過兩回的人,比普通人更堅強,但的堅強深一定有脆弱。
杭笑白轉看,溫說道:“心心,曲醫生在國外沒辦法回來,他希你如果心不好,不要憋著,哭出來,會對你況好一些。”
夏春心眸被湖水映出波來,耳邊回著祁漾說過的一句又一句話,眼眶漸漸泛紅。
滿目通紅,眼底有淚,但始終沒讓眼淚落下來。
懷孕十八周零五天,骨折第八天,以及聽到祁漾說對又又恨的第一天。
燈在湖水里著漣漪,風吹過,含著眼淚的夏春心笑得很,淚珠兒在眼里打著轉兒,就是不掉下來。
笑說:“我為什麼要哭,我很好,我不需要哭。”
湖邊附近的停車場,祁漾斜倚著車門,他穿過排列稀疏、冬日樹葉禿禿的樹間,目不轉睛地著湖邊的那一幕般配的背影。
杭笑白緩緩抬手樓上夏春心的肩膀,手掌輕著頭發,夏春心沒有推開,沒有拒絕。
過了小片刻,杭笑白遞給夏春心仙棒,兩人點燃,在湖邊晃著手里的煙花,夏春心的笑聲隨風飄開。
他和舅舅通完電話后返回臥室,看到地上的煙花棒已經消失,就知道夏春心回來過。
他在電話里說了些敏的容,不知道有沒有被夏春心聽到,立即下樓開車追過來,親眼看到杭笑白和一起走出別墅。
看到在意繾綣的除夕夜里,夏春心和杭笑白一起著湖風景。
看到在杭笑白邊笑靨如花地晃著仙棒。
煙花絢爛,的笑比煙花綻放得還耀眼。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是作死鴨:)
之前有看到評論說夏春心的塑造不如上本溫燃的好,我覺得各自有各自格里漂亮的閃點~
燃燃是不幸也幸運的如火焰般的溫燃,可熱勇敢。
心心是經歷過兩次死亡的夏春心,灑堅強生命力頑強。肚子里的寶貝也和媽媽一樣頑強。
是很不同的兩個人吧~
還有,我人設上寫的是灑病人,是真的在生病中嗚嗚嗚心疼心心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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