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拍著他的背,不由胡思想起來。
印象中,盛明稚不是一個哭的人。
沈苓跟他認識了十年,攏共就見他哭過兩次。
上一回好像是高一升高二的時候,盛明稚剛從京大的冬令營回來。
或許是寒假回來還沒進學習狀態,一連好幾天,盛明稚都心不在焉,沒什麼干勁。
最后他狀態不對到班主任都來找他談話,還旁敲側擊地詢問了盛明稚是不是早了。
沈苓因為這事兒,還了盛明稚早的重點懷疑對象,被拉到政教問了好幾次話。
就這麼持續了一周,盛明稚再一次放空一般的向窗外。
他臉很蒼白,沒什麼,開學短短幾周,眼可見的消瘦下來,像個脆弱的瓷瓶,一就碎。
搞得沈苓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被京大的冬令營給折磨的。
就在這時候,耳邊劃過一架紙飛機,歪歪扭扭地落到了盛明稚課桌上。
沈苓跟他一起回頭。
看到江別趴在后桌,笑嘻嘻地:“盛明稚,去不去雪?我帶你出去散散心!”
那是盛明稚第一次跟著江別逃課。
沈苓原本也想去,但舞蹈比賽日期將近,只能憾的放棄這個計劃。
江別口中的雪場就在云京郊區,開車過去一個半小時就到了。
因為是逃課,所以兩人都不敢喊家里的司機,背上書包,先坐地鐵,再轉大,他們沿著郊區結冰的小路一直走,把枯樹枝踩的嘎吱響,漸漸地冰霜變了皚皚白雪。
盛明稚抬頭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冷風卷起小雪,直往他臉上吹。
“還不錯吧。”江別叉著腰,冬季校服里穿著秋季校服,秋季校服里穿著夏季校服,古怪的穿法和他的人一樣不著調,站的像小白楊一樣筆直:“這里是距離云京國際機場最近的山,也是最高的山峰,可以看到每一架起飛的飛機。”
他轉過頭看著盛明稚,開口:“我小時候,我媽騙我說,站在這座山上對飛機說話,飛機上的人都能聽到。”
盛明稚一愣,似乎有點嫌棄,訥訥道:“這些鬼話只能騙到你這個白癡。”
他頓了頓,跟江別有一搭沒一搭的聊,順勢接話:“你媽還說什麼了?”
江別笑笑,沒反駁,輕松道:“我媽還說。”
他看著天空,呼出一口白氣,“一人之前,要先學會自己。”
剎那間,雪下得更大了。
無聲地落在地上。
江別抖了抖肩膀,忽然把手放在邊,做喇叭狀:“喂——你好嗎——飛機上的朋友——聽得到嗎——”
盛明稚驟然回過神,猝不及防地到丟人。
下意識看了一下周圍有沒有人,空的。
是哦,這麼大的雪。
好像只有江別這個傻才會在這種鬼天氣來雪。
哦。
現在還有聽了他的鬼話的,自己這個傻。
他喊完,慫恿盛明稚:“你也試試。”
盛明稚覺得很尷尬:“不要。好丟人。”
“沒事的。”江別推了他一把:“出了事,你就說你江別。”
像是被鼓舞了一般,盛明稚覺得,大概也可能是他那個時候腦子了,才會鬼使神差的干出這種弱智的事。
他仰著頭看向天空,沒看到任何一架飛機飛過。
盛明稚眼神頓了一下,鼓起勇氣,學著江別喊道:“你好嗎——”
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
之后的喊話,漸漸地一聲比一聲順利。
他沒什麼要說的,只是對著鵝大雪的天空一遍一遍的重復:
“你好嗎——”
“你——好——嗎——”
然后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他的聲嘶力竭。
大雪落在他的臉頰上,融化了水,漸漸地爬滿了整張臉。
盛明稚用力極了,踉蹌了幾步,差點兒摔進雪地里。
他終于忍不住,雙手撐在地上崩潰地大哭。
——你好嗎,你會好嗎。
去國外會過得很好嗎。
會好好照顧自己嗎,還會記得我嗎。
那些藏起來的名字是。
那些對山熾烈的呼喊,聽到的都是自己的回音。
-
兩人最后也沒有雪功。
下午的時候,雪越下越大,可見度已經低到了五米。
江別拽著他的手臂,跑到了一家茶店里面躲雪。
盛明稚正發著呆,江別就遞了一杯熱可可給他,在臉上,把盛明稚給神了。
“要寫點兒什麼不?”
跟茶一起遞過來的,還有便簽和筆。
盛明稚順著他的視線抬頭去,發現茶店真正一面墻都是游客滿的心愿祝福和寄語。
江別已經寫完了一句到了墻上,盛明稚想看,他連忙遮住:“別賴啊,我不給你看,尊重帥哥的私。”
盛明稚:……
誰要看你的東西?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以江別的格,寫的多半也是什麼“加v私你海綿寶寶微信”之類的。
——誰想知道海綿寶寶的微信是什麼?!
盛明稚了下筆,著漫天大雪,遲疑了一瞬。
然后低著頭慢吞吞地在便簽上寫下一行小字。
暮四合,他倆逃課的惡劣行為終于被紀律委員舉報。
電話打到了盛旭手機里,他上午剛送陸嘉延去機場,下午就來給盛明稚收拾爛攤子。
盛明稚下山的時候,不幸發起了高燒。
江別只好背著他,一步一步往下走。
-
盛明稚做了一晚上的夢,第二天一早起來,頭還是暈的。
在床上坐了好幾秒,視線漸漸從房間里收回來。
才忽然意識到。
哦,他不在自己家。
記憶一點一點的回籠。
盛明稚想起自己昨晚上狠狠揍了宋翊一頓,然后跟陸嘉延吵了一架,接著很丟人的跑到沈苓家里來住了一晚上,又沒忍住難過的哭了一場,哭著哭著哭累了,就睡著了。
他還以為,昨晚上吵的那麼兇。
自己至,也稍微失眠一下下,才比較合理。
完全沒有。
睡得特別好,一覺睡到天亮。
而且一大早起來,盛明稚就后悔了!!
鉆石豪車別墅游艇的畫面走馬觀花一般在他眼前浮現,那種后悔的覺微妙的加強不。
果然吵架就不能在晚上吵,晚上自帶那種抑郁的Buff,一點點小事都會被放大無數倍。
其實現在想想,他也沒有昨晚上那麼生氣了!
可是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
盛明稚想起自己氣勢洶洶的要鬧離婚,角就一。
推開門,看到沈苓已經坐在客廳沙發。
似乎正在跟誰微信聊天,看到他就做賊心虛一般把手機給收了起來。
盛明稚遲疑的看了一眼:“鬼鬼祟祟的干什麼。”
沈苓干笑一聲,連忙道:“你昨晚不是說要離婚嗎,我在給你聯系律師!”
盛明稚:……
也不用。
這麼積極。
沈苓把電腦往他面前一推。
屏幕中顯示了兩張圖。
一張圖是一個樸素的中年男人,穿了一件更加樸素的polo衫,站在鄉間水泥路上,提著一個掉皮的公文包。
另一張圖是一排展開,雙手抱臂的英律師團隊。
沈苓:“選一個律師給你打離婚司。”
盛明稚:“……”
他凝視了電腦屏幕兩秒。
然后做作的一指樸素的中年男人:“就他吧。”
看起來就能把離婚司打失敗的樣子.jpg
小盛老師勝券在握。
沈苓一頓:“哇。可以,看得出來你鐵了心要跟陸嘉延離婚了。要是發揮的好,離婚后,你就只能去牢里看陸嘉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