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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第174回

餘大太太臉漸變,直覺反應的去看太夫人,太夫人朝微笑,以眼神示意,餘大太太回過頭來,強的瞪著明蘭:“我還真不知了!”

好個不見黃河心不死!明蘭心中冷笑,開始下賭注,臉上卻愈發笑的溫厚:“聽了嬤嬤的話,我猶自不信,嫣然姐姐何等的溫良淑德,嫣紅姐姐怎會如此?!”

餘大太太開始臉上泛青了,還用力咬脣死撐著。

“是以,我就將鞏姨娘帶了來問話。說起來,也是餘家人,伯母最近可見過?”明蘭輕飄飄的擲出這句話,細細觀察餘大太太的表,只見明顯停了一拍呼吸,明蘭笑了笑,繼續道,“說了好些事與我聽,我這才曉得爲何侯爺從來不願提起嫣紅姐姐。”

餘大太太撐不住了,開始形搖,餘四太太聽的雲裡霧裡,只看著妯娌發呆。這時,坐在那頭的太夫人忽的輕笑一聲,悠遊道:“紅綃可不是多話的喲,難不有人嚇了?”

明蘭連頭也不轉,笑瞇瞇的盯著餘大太太:“聽說鞏姨娘是在您跟前大的,子您最清楚不過。是個聰明人,知道在府裡也就這樣了。餘下的,無非是前程二字。有人能許的,我翻個倍添上,您說,會如何?”

餘大太太呼吸了起來,無措的再去看太夫人,這次連太夫人也變了神只知鞏紅綃昨夜起已被看管起來了,再難與外頭傳消息,細裡如何,也不清楚。

“鞏家老孃還在罷。我許團聚,一輩子夠用的銀子,良籍,田莊,回頭再招個贅婿,生個兒子,比什麼不強?伯母,您說呢?”

明蘭故意低了聲音,輕慢,湊到餘大太太跟前,故意緩聲緩氣道,餘大太太艱難的嚥了一口空氣,看著明蘭,滿臉驚疑不定,連自己嗓音發了猶自不知:“……你,你是說,侯爺…他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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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家母!”太夫人高聲喝斷,人已立起。

餘大太太憮然住了口。

明蘭從鼻子裡哼出不屑來:“這些日子來,我原先還覺著侯爺對餘家不理不問,有些不好,自知了其中底細後,我說一句呀……”忽的冷了臉,面上盡是譏諷之意,“哼!還能嫣紅姐姐依舊躺在顧氏墳塋中,著顧家子孫的香火供奉,已是仁至義盡,全了兩家的面了!可嘆人心竟還不足,竟上門辱,道是顧家好欺負麼?!”

餘大太太似是連指尖都蒼白了,坐在那裡搖搖墜,餘四太太也漸聽出些門道來,觀今日形,竟是侄在顧家犯了大錯,說不好還是醜事,想起自家居然還敢上門來鬧,這不是生生把顧侯得罪狠了麼?!頓時嚇出一冷汗來,慌張無措的著明蘭。

明蘭轉坐向聲道:“四嬸嬸,我料你也是不知的罷。”

餘四太太連連點頭,苦聲道,“爲著公爹的病漸漸重了,我和你四叔這兩個月才從登州趕來的,如何知道?”

明蘭微微側了側眼神,意有所指道:“四嬸嬸,你是個明白人,可別跟伯母似的辦糊塗事,人當了槍使,給餘家惹下大禍。”

餘四太太順著明蘭的眼神,看了眼太夫人,再看看自家委頓不振的大嫂,思忖片刻,心頭漸漸敞亮,事已明白五六分了。

明蘭斜眼看著餘大太太,清楚的吐字:“過繼之事,萬難從命。倘若餘伯母依舊不肯饒過,便請使出手段來罷,我如今子重,待侯爺回來後親往餘府一趟,將嫣紅姐姐當初的事,跟餘大人另餘家族人好好說道說道,論個明白!”

餘大太太一聲,不知真假的半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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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四太太深吸一口氣,已知此事實是個大大的笑話,今日越早結束越好,當下扶起妯娌便道,“明蘭,這兩日是我家唐突無禮了,我們這就回去,侯爺若有氣……”自己也覺著難開口,只能深深的看著明蘭,“萬你念著舊,擔待一二。”

明蘭嘆了口氣,和氣道:“四嬸嬸,別說我和嫣然姐姐的同手足,便是您待我的分,老夫人和我祖母的分,也是在的。”

餘四太太鬆了口氣,趕了丫鬟來幫著扶住餘大太太,跟太夫人都不多說一句,便低頭匆匆告辭了。

“太夫人若是無有旁的訓導,我這便歇息去了。”明蘭看著們離去,也慢慢站起

“慢著。”

太夫人目睹了全部經過,暗歎終遇上對手了,原本計劃要拖延許多日子的計策,全都提早破了,好在早有準備。

明蘭緩緩的轉過,挑眉道:“太夫人還有何見教?”

太夫人也不說話,只揚手朝旁邊的丫鬟揮了揮。

側邊的三折紫竹門簾被輕輕捲起,一對母子低頭而進,恭敬的站在當中,嚮明蘭和太夫人福了福,子脆生生的嗓音,像是敲擊在戲臺上的唱和。

“曼娘見過太夫人和夫人了。”

明蘭再度緩緩坐下,好整以暇的等著,只是旁的丹橘和綠枝快兩眼冒火了。

太夫人笑的有恃無恐,依舊用那不疾不徐的調子道:“過繼一事,既那餘家都不爭了,我也就不多話了。不過,”指了指昌哥兒,“這孩子到底是侯爺的骨,總流落在外也是不妥,是以……”

“是以,我這做嫡母,應當寬大爲懷,將這孩子接進府來,認祖歸宗,是也不是?”明蘭不耐了,肚腹有些作痛,下墜之忽明顯起來,直接截斷老妖婆的話,替說完,“可昌哥兒不是侯爺不進府的麼?哦,是侯爺一時糊塗,拉不下面子,我這做主母的,當賢良淑德爲本,好好勸說侯爺,是也不是?”

聽著這一番連譏帶諷,太夫人臉皮似乎搐了幾下,明蘭看的有趣,繼續一溜串下去,“還有,倘若昌哥兒進府了,自也不能落下曼娘。留子去母,太傷天理,有違人和,怎可人家相依爲命的母子骨分離呢?所以,曼娘也當進府,是也不是?”

向媽媽見主子被連連搶白,沉聲喝道,“請慎言,夫人敬重長輩的禮數哪裡去了?”明蘭笑的很賴皮:“原就是爲著敬重,怕長輩累著,替把話都說了不是。”向媽媽氣結,太夫人沉著臉,這把年紀了,總不好和小媳婦鬥,太份了。

“只有一事,明蘭實在不解,”明蘭笑嘻嘻道,“當初老侯爺可是堅不肯曼娘進門的。咱們不能因著老侯爺過世了,就不拿他的話當回事了呀。”

太夫人面無表,似是也了氣:“老侯爺的意思是,不可曼娘在正房太太進門前到府裡,免得落了親家的面子。也是嫣紅年輕,子躁,不肯容人,不然早進門了。”

明蘭大是佩服,也不留口德,笑道:“昨日當著餘家的面,您還把嫣紅姐姐誇的跟朵花兒似的,這會兒就‘不肯容人’了?什麼話都您說盡了,我可真見識了。”

太夫人大怒,拍案待罵,明蘭嬉皮笑臉的連忙舉手打住,“是我的不是,我錯了,說話沒個遮攔,您是出了名的好脾氣,想來也不會和小輩一般計較罷!”太夫人氣息起伏了幾個回合,生生了下去,忽想起自己的臺詞都明蘭給搶了,接下去該說什麼呢?

明蘭瞧變化,好笑道:“既要們母子進門,好歹讓我問兩句話罷。”

太夫人忍著氣點頭。

明蘭去看下頭的曼娘,卻見曼娘也在看自己,臉上頗有些驚訝,似是被自己剛纔那番表現給煞到。看帶著輕視的神,大約是在想,這麼個沒教養的丫頭怎麼哄住顧廷燁的呢,明蘭很想替自己表白一下,其實平常絕對是溫良恭儉讓的五好青年。

“夫人,”曼娘已低下頭去,聲音哀如空谷幽蘭,迴盪在屋中,“曼娘出卑微,原不敢有甚奢,只子可憐,無能無父。請夫人垂憐,給我們母子一條活路罷!”說著便跪下,連連磕頭,又拉著昌哥兒也跪了。

這許多年的東奔西跑,的容貌早已不復鮮,只一把好嗓子還在。

明蘭四下看看,深覺四周觀衆委實了些,可惜了這般大腕的角兒,曼娘此番是眼做給了瞎子看,自己本沒有,反而肚腹開始一陣陣輕輕的痛。

“那年在登州見著夫人,曼娘有眼不知泰山,衝撞了夫人,請夫人勿要責怪!”磕頭愈發起勁,“那日聽夫人替餘家大小姐出頭,哪知日後夫人會歸了顧氏……”言下之意,暗指明蘭行事不檢,言行不一。

明蘭一點都不氣,只淡淡道:“我沒你聰明,婚姻大事只知聽長輩的。長輩嫁,我就嫁了,哪裡知道這許多計較。姑娘高看我了。”

曼娘一窒,一時停了哭求。

“聽你說話,有副好嗓子呀。”明蘭忽道,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曼娘也沒料到,愣了一下,反應迅速的哽咽道,“奴家命苦,自小四討生活。”

“看你唱功段俱是上乘,只可惜託了,不能登臺獻藝。”明蘭不聽表演,只微笑道,“聽說你最唱的是《琉雲翹傳》?便是後來跟了侯爺,食無憂後,依舊時常在家裡唱這支曲兒?一段段拆開了唱,尤其是那段‘探花郎雪夜追佳人,琉璃表心跡’,於無人時,你更是一字一句反覆的唱。”

曼娘完全愣了,掌心微微發涼,這是心底的事。

“咱們都是子,你跟我說句老實話。”明蘭滿臉的笑容,一副稔的口氣,“你可豔羨那琉璃夫人?”曼娘張了張,不知如何回話。

明蘭替回答,對著太夫人笑道,“我真是廢話了,自是豔羨了,不然怎麼了賤籍後,還日夜唱這曲子,生怕人家不知道原是做什麼行當的。”

曼娘臉煞白,狠狠的咬著下脣。

氏兵法有云,要打自己的仗,不能讓敵人牽著鼻子走。敵人想打平原仗,你就它打山地戰,敵人想正面對決,你就遊擊擾敵。所以,曼娘想談世可憐,明蘭就談藝追求,曼娘想拿兒子說事,就繞開這個話題。

“高學士舍下一榮華,拋卻恩師和雙親的期許,衆叛親離也要娶了琉璃夫人,真是羨煞我等一干平庸子了。”明蘭玩味的看著曼娘,“觀你行事,也不像那貪圖舒適安逸的,攜子幾千裡追隨侯爺,是個有大志向的呀。莫非……”笑了笑,“莫非你想效仿琉璃夫人,侯爺也不顧世人見,明正娶了你?”

“不!”便是再日思夜想的念頭,曼娘也直覺的否掉了,正想說‘小子出卑賤,如何敢有這個念頭’,卻又被明蘭打斷,只聽玩笑道,“你要小心喲,一樣的話說多了,當心菩薩聽見,就當真了。”

曼娘一咬脣,竟真說不出口了。一旁的太夫人聽的瞠目,有心幫忙,卻不知從哪裡

“這也沒什麼。”明蘭忍著肚腹下墜的痠痛,半調侃道,“人有上進之心,是好事。你不進侯府,不要安逸日子,只要侯爺這個人。正可見你有識人之明,知道侯爺是囊中之錐,他日必能破囊而出,遠勝於那等狗眼看人低的!”

一邊說,一邊有意無意的瞥了太夫人一眼,直把人氣了個仰倒。

曼娘不再說話,收斂了可憐模樣,只沉著眼,死盯著明蘭。

“可到了到了,你還是沒能第二個琉璃夫人。”明蘭不懼的目,越生氣越好,只徑自道,“你機關算盡,依舊沒有名分,非但不能進門,連兒子都不能認祖歸宗!”

“你——!”曼孃的嚨竄出滿含怒氣委屈的一聲。

“你可知這是爲什麼?”明蘭搶道。

曼娘一雙怒目只瞪著明蘭,宛如一隻蟄伏的雌,蓄勢待發要撲上去。

“我來告訴你。”明蘭也不再笑了,神認真,“你最大的錯,就是沒明白,真喜歡一個人,就該爲他著想。”

“侯爺心裡仰慕父親甚矣,裡說的再狠,也想父子和睦;若琉璃夫人是你,早就離開侯爺,絕不他們父子因你而不斷爭執生隙。侯爺想娶個賢惠的大家閨秀,若琉璃夫人是你,早就扭頭就走,絕不礙著侯爺的前程,而非如你,反去登州攪了親事。侯爺想一雙兒平安康泰,若琉璃夫人是你,定好好教養孩兒,讓他們自立堅強的人,而不是把稚齡兒扔下,又拖著三四歲的兒子遠走天涯。我問你一句,現如今昌哥兒識多字了,讀了多書了?”

明蘭語氣平淡,卻字字句句如針扎。

曼娘著氣,半生籌謀,盡皆歸於流水,如何不恨,齒裡卻迸不出一句話。自小景仰琉璃夫人,想學可以說明蘭是富貴出,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可琉璃夫人當時的境只有比自己更爲艱難。

“從始至終,你只念著自己。不論侯爺願不願,你的兒如何,你只依著自己的念頭行事。你這樣,也配和琉璃夫人相比?!”明蘭刻意出鄙夷神,“有你這番死纏爛打的功夫,人家早在救助老弱貧苦無數,立起自己一番家業了!”

那是個神奇的子,種種才能也就不細說了,每次讀記載琉璃夫人的札記,明蘭就覺著像在看《天方夜譚》,忍不住嚴重懷疑這是後人添油加醋的神話。其實活到琉璃夫人那個份上,有沒有那位高大學士死命相,已不很重要了,套一句政治課上的話,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價值,並過的很快活。

曼娘雙眼赤紅,手指幾乎把地毯摳出來,滿心怨毒的瞪著明蘭。

“自然了。”明蘭最後補充,語氣再度溫和,甚至著一憐憫,“最最要的,是侯爺從來不像高大學士喜琉璃夫人那般喜過你。這便俱休矣了……”

這句話垮曼孃的最後一稻草;那一瞬,曼娘渾然不知自己在做甚,只瘋了似的要撲上去,卻丹橘帶來的丫鬟們死死住。旁邊的小男孩已被嚇壞了,瑟著發抖,曼娘裡猶自低低詛咒著,“你這賤人……”

明蘭轉頭看著太夫人,涼涼道:“您還要進門麼?”太夫人旁觀的異常震驚,了幾,沒有說話。明蘭再次轉過頭,見曼娘已漸漸勻了氣,明蘭道:“放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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