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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219第218回

心中暗暗搖頭,明蘭不再耽擱,又吩咐了蓉姐兒幾句,方對邵氏道:“有件事,本想過幾日再說的。既見大嫂子神好了,不若今日一併了結了罷。”

邵氏心頭跳,強笑道:“何…何事…?”

“還能有什麼事?任姨娘唄。”明蘭慢悠悠的轉站起,“領著賊人滿園子走,多雙眼睛看見了,總得有個代罷。”

說完這話,扶著夏荷率先走出屋子,邵氏臉慘白,搖搖墜,幾有推不願去之意,侍立在旁的夏竹忙上前,一把托住邵氏的胳膊,半扶半拖著跟去了。

一行人繞行至後座抱廈,從偏側門直出嘉禧,沿著一條卵石鋪就的小路朝北走去;明蘭捧著肚皮,一晃一搖的走得極慢,邵氏不敢催促,只能熬著子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

其實也沒走幾步,邵氏卻恍覺隔世,生生熬出一腦門汗來。一行人來到後排屋最靠西的廂房,裡頭無甚擺設,只一張圓圓的如意桌,桌旁三四張凳子,窗邊架了個極大的花盆子,裡頭泥乾草枯,顯是許久無人料理了。[ ~]

夏荷輕聲道:“倉促之間,只來得及灑掃了下,夫人別見怪。”

明蘭來回看了圈,見窗明幾亮,地面一塵不染,滿意道:“也就用一會兒工夫,費什麼勁,這樣就很好了。”邊扶著圓桌坐下,邊道,“別磨蹭了,趕人帶上來吧。”

夏荷應聲而去,夏竹見狀,一把將邵氏甩在凳子上,趕忙繞過桌子,轉到明蘭旁服侍。

過不多時夏荷回來,後頭跟進來三撥人,當頭是屠虎,其後是兩個侍衛夾著個捆綁手腳的婦人,最後是兩個婆子拖著個縛牢的丫鬟進來。侍衛將那婦人往地上一丟,然後抱手戒備兩旁,兩個婆子有樣學樣,將那丫鬟也摔在明蘭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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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低頭去,只見地上那婦人生得,秀麗的杏眼被打青了一隻,形容狼狽,鬢髮凌衫上滾著許多泥濘,不是任姨娘又是誰?

至於地上滾的另一個,自是碧了。

邵氏口,猶自驚疑不定,卻聽明蘭微笑道:“屠二爺自昨夜辛苦至今,正該好好休憩,這事由旁人便可,何必親自來?”

屠虎笑道:“外頭已清理乾淨了,趕料理了這個,大家夥兒纔好放心歇著。”說著,彎腰扯去那婦人裡塞的布團,“夫人,您問話罷!”

也被堵了,只能發出嗚嗚的低鳴聲,仰脖著明蘭,目中流出哀求之

明蘭不去看,反轉頭向邵氏,笑道:“我有什麼可問的呀!這是大嫂子邊的心人,還是嫂嫂來問罷。”

邵氏臉上發熱,不敢擡頭看對面三個彪形大漢,只能去盯任姨娘,弱弱道:“…我,我…你爲何要引賊人進來…”無論孃家婆家,從未掌管過庶務,問起話來毫無威勢,越說越輕。

任姨娘一見邵氏,當場涕淚滂沱,哭嚎道:“夫人,我冤枉呀…我哪敢…是那賊人要挾…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呀…”

話還未說完,明蘭便笑了,“我說,任姨娘,糊弄人也得看地方。你瞧瞧眼下架勢,是你忽悠你家夫人就能過關的麼?”

任姨娘聞言,環視了屠虎及兩個侍衛一眼,瑟子。

因邵氏守寡,邊的媳婦丫鬟也跟著往暗沉老氣上打扮,平日不許塗脂抹,不佩釵戴環,明蘭以前沒留心,此時細看,饒是一眼烏青,兩頰高高腫起,依舊難掩這任姨娘姿不俗,“是要挾才引賊人去蔻香苑,還是裡通外賊,你當旁人都是瞎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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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姨娘心知明蘭不比邵氏,是個厲害角,可到底存了僥倖,道:“黑燈瞎火的,興許有瞧錯……”又扭被捆牢的子,衝邵氏連連頭點地,“夫人,咱們相伴這麼多年,您可要爲我做主呀!”

邵氏了幾下,目及明蘭寒霜般的面龐,裡的話又了回去。

“好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東西!”明蘭冷哼一聲,“好,就跟你說個清楚。”

左手向邵氏一指,“你們夫人素日清淨度日,兩耳不聞窗外事,怎會知道我將團哥兒藏於何!你們屋的邛媽媽說了,是你報大嫂嫂知道,又一勁攛掇查個究竟。”

邵氏面如滴,頭幾乎垂到前,任姨娘張口結舌,明蘭冷笑道:“我自負行事也算了,竟你探得了風聲;哼,你可別說是順耳聽來的!可見你平日用心之深!”這種事不是平日閒磕牙能探知的,必得時時留意嘉禧靜方可。

任姨娘子,虛道:“…我,我是爲了夫人和姑娘,才一直留意…”

明蘭不去理狡辯,繼續道,“你說大嫂子後,趁外院大團之際,將碧去跟前問話。大嫂嫂不善言辭,只坐在上頭,是你在旁巧言善語,以重利,終問出底細來。”

狀的碧用力扭,發出嗚嗚的聲,雙目如同噴火,恨恨瞪著任姨娘;任姨娘終歸不算老練作的,竟不敢去看碧的目

“好!就算你適才說的不錯,你是爲主子才留意我院裡的形,既打聽出團哥兒下落,你就該跟大嫂嫂們一道過去躲藏,護主纔是!結果你跑哪兒去了?”

明蘭滿眼譏誚,質問連連,任姨娘都答不出來。

“你借言急跑出去,先遇上了暖香閣的閻婆子,你說去給大嫂嫂些宵夜,閻婆子說,彼時兩側均未起火。接著看二門的崇媽媽瞧見你往西奔去,其時東側老宅已火沖天了;最後是看林子的福伯,那會兒西邊山林剛起火。”

明蘭逐漸提高嗓門,語氣愈發凌厲,“你一個宅婦人,大時往外院林子那兒跑什麼,擺明了去接應賊人!且昨夜凡是見過你的人,都說沒什麼刀架你脖子的,你還敢狡辯不?!”

任姨娘被問的手足無措,一旁的屠虎出殘忍的神氣,□:“夫人何必跟這賤婢多說,到俺手裡,把骨頭一拆了,看說是不說!”

明蘭擺擺手,是新時代法制人員,總要先禮後兵嘛。

任姨娘驚懼不已,如同痙攣了般團起子,拼命挪得離屠虎遠些,尖聲道:“二夫人饒命!我都說了,再不敢抵賴的!”

明蘭冷冷看著:“你曉得我想問什麼罷。”

任姨娘咬了咬脣,忍著手足麻痹,聲道:“…是太夫人那邊…那邊使人來找我的。”

明蘭閉了閉眼睛,喃喃著:“我猜也是。”

“…不,不止是我,外院也有太夫人的人,說好到時開門放人進來的,誰知兩位屠爺臨了從莊上調來許多丁勇,又親自盯前後大門,沒機會下手。”任姨娘斷斷續續道。

屠虎聽得然大怒,吼道:“是哪個吃裡外的兔崽子!”

任姨娘嚇的肝膽俱裂,忙道:“是…是門房的韓三…”

屠虎一愣,“韓三……?可那小子昨夜中箭死了呀。”隨即又一把提起任姨娘的子,吼道,“莫不是你爲著,胡栽贓!”

任姨娘殺豬般嚎喪起來:“真是韓三!真是他!原本我只管探消息,誰知昨兒夜前,韓三傳消息給我,說勢有變,兩邊大門怕都開不了,人放不進來,我打聽了團哥兒的藏,就去西邊林子那兒接應!”

屠虎手一鬆,晦氣大罵道:“然眼皮子底下摻了沙子!”又朝明蘭連連謝罪。

明蘭啼笑皆非,人都已經死了,任務也沒辦,又有什麼可說晦氣的;屠虎猶自氣憤,直說查清後,要抹了給韓三家眷的卹銀子。

邵氏默默聽了許久,此刻終於忍耐不住,衝著地上啞聲道:“…我,我們自小一齊大的,又共侍一夫,我往日也待你不薄,你爲何要…”

任姨娘本在地上低低哭泣,聞言忽如火山般發了,用力直起子,怨毒的瞪著邵氏,吼道:“你還敢說待我不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你這假仁假義的蠢婦!”

滿的膛不住起伏,重的著氣,“……陪嫁過來的姊妹都紛紛嫁了,我年紀最小,原想到了歲數也能配樁面的婚事,誰知…誰知,你竟把我給了那癆病鬼…!大爺還有幾天活頭,你自己守寡還不夠,還要拉上我!”

邵氏被一記喝暈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尖聲辯道:“你,你怎麼敢說大爺是…是癆…?!我生了嫺兒後多年沒靜,見你有宜男之相,有心擡舉你,將來若生下哥兒,你豈非有天大的面!”

“呸,擡舉個屁!”任姨娘恍若變了個人,飛散著頭髮,瘋道,“大爺的子你不清楚?!到了後頭幾年,他連行房也不,生個屁哥兒!我早說了不願,你這蠢豬卻要說我是面皮薄,怕,還顛顛的去跟太夫人表功,好裝賢惠,結果太夫人直接給我擺了酒……”

想及往事,淚流滿面,“到了那地步,我不肯也不了。”

邵氏失魂落魄,喃喃道:“原來你真的不願……”在心中,顧廷煜是天下第一的好男人,又是侯府之主,加之平日看的聽的,都是丫鬟想攀上爺們當姨娘,怎麼……?

明蘭在旁冷眼看,照理說,顧家前任侯爺的私,不該議論,不過想這對夫婦,一個生前欺負老公,一個昨夜險些害了兒子。明蘭便不制止,角略帶譏諷,靜靜坐著聽了。

“我統共伺候了那癆病鬼不到五回;他生前,你我守活寡,他死了,你也不肯放了我!還說什麼要跟我相依爲命!我才幾歲呀,你竟這般狠心!”

邵氏聽得手足冰涼,慌道:“我,我是真心想府裡給你養老,我……”

“放你孃的屁!老什麼老,我這般年歲,還有大半輩子要過呢!”任姨娘厲聲罵,“你自己當寡婦無趣,想拖個伴兒解悶罷了!”

邵氏被罵的天旋地轉,辯不得,臉漲得紫紅,明蘭看得好生解氣,直至見邵氏氣的簌簌發抖,才悠悠道:“好一張巧言善變的利,大嫂子果然埋沒你了。不過我有一問,你與大嫂嫂相伴多年,豈不知子綿,最好說話,你若真想嫁人,跟直說便是。哪怕惹心中不快,也不見得會罰你,終究會放你出去的。你爲的,怕不是單單嫁個人吧?”

看任姨娘臉忽變,明蘭心知自己料中了。

死了男人的妾要改嫁,本來不難,但要嫁得好卻是不易——正經的好人家,幹嘛非娶你個殘花敗柳不可,非得有大筆銀子的陪嫁,或有旁的擡舉才

任姨娘本想嫁侯府中得臉的管事,可顧家兄弟惡,明蘭怎會將服侍過顧廷煜的妾侍配給得力的管事爲妻?而邵氏守寡後,想多給嫺姐兒攢些嫁妝,將銀子看得愈發重了,自己提出改嫁,本就會惹邵氏不快,頂多白放了契,怎麼還肯給厚的嫁妝。

思來想去,還不若投靠太夫人那頭,還能博個好前程。

“我……”剛要開口再辯解一二,就被明蘭擡手攔下。

“就算你有苦衷,不得已而爲之。”明蘭緩緩收回手,“可我從不曾虧待過你,蓉兒姐弟倆也不曾,在林邊被一刀捅死的安老伯幾個不曾,慘死在蔻香苑門口的那幾個婆子丫鬟更不曾!就因你吃過苦頭,就能裡通外賊,害人命麼!”

明蘭一掌拍在桌上,面罩冰霜,冷冷瞧去,任姨娘無言以對,面如土的低下頭。明蘭轉頭道:“話都問清楚了,請屠二爺將過去罷。”

屠虎早等這話了,聞言撿起那布團,再度塞回任姨娘的裡,待那兩個侍衛一把夾起任姨娘,他領頭迅速朝外頭走去,只餘下任姨娘遠遠傳來的嗚嗚聲。

邵氏僵在原地半,雙手攥著帕子,臉上似是尷尬,似是惱怒,又似是傷心,半響才道:“…將被帶往何…?”

明蘭指了指門口,示意夏竹去關門,同時順口答道:“往劉正傑大人手上。”說著,角彎了彎,“咱家是積善人家,便是賊,也不好隨意發落命,還是府辦罷。”

邵氏再笨,也聽出明蘭話中另有深意,頓了頓,低聲問:“娘,…會如何下場…”娘是任姨娘的名字。

“那要看劉大人審得如何了?若昨夜來襲的只是尋常蟊賊,那任姨娘也不過落個賊婆子的罪名,若昨夜那夥人是反賊同夥,那任姨娘……”明蘭說的面無表

作爲反賊,通俗下場無非是絞頸斬首之類,若是頭目級別的,大約還能到‘凌遲’這種高技含量的刑罰。

邵氏思緒萬千,一時悲一時懼,忽伏桌哀哀輕泣起來,明蘭沒半分憐香惜玉之心,涼涼道:“大嫂嫂別急著哭,先把這個結了再說,如何?”邵氏這才驚覺地上還滾著碧,兩旁還有兩個婆子,訕訕的揩淚端坐。

婆子得明蘭示意,出堵在碧裡的布團,碧適才聽任姨娘招供,已知自己闖下大禍,嚇得淚水漣漣,甫一鬆開裡,就連忙哭著哀求:“夫人,奴婢知道錯了!奴婢該死,求夫人饒過我這回罷!”又連連磕頭,滿的叨擾。

夏荷見清麗的面龐上俱是泥污和漬,不暗自可憐,冷不防聽明蘭朝自己道:“拿出來罷。”忙回過神,趕從袖中取出一小包事放在桌上。

那是用巾包的一對鐲子,鐲赤金,打滾圓的荷葉寬邊釧兒狀,上頭鑲有數顆的明珠,璀璨奪目,於鐲扣竟還各嵌有一顆黃豆大的貓兒眼。

一見此,邵氏的臉頓時青紅加,心虛的了明蘭一眼;只見明蘭閒閒的撥弄那對鐲子,“這對鐲子是當初顧家給大嫂嫂的聘禮罷,果然好東西。”

邵氏哪敢答話,只胡點了點頭。

“就是爲了這對鐲子,你就把我和團哥兒賣了?”明蘭聲音輕

抖得篩糠般,哭道:“不,不是…我見是大夫人,素日夫人多信重大夫人,想著告訴大夫人也無妨…”

“崔媽媽是怎麼跟你說的?別說是大夫人,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得半個字。”明蘭語氣淡漠,“這些話,你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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