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仆役過來通報時,陸欽正準備去靜心齋上課。衡玉站在他旁邊,隨意挑揀些話題與他閑聊。
聽到仆役的話,陸欽微訝,“國子監祭酒怎麼突然登門拜訪了?”
原本在帝都是國子監一家獨大,可這半年來,白云書院的風頭穩穩過了國子監。
一時之間,不僅是陸欽,就連衡玉也以為對方是來者不善。
衡玉腳步微頓,對陸欽道:“老師,你還要給同窗上課,不如就由我去接待祭酒大人吧。”
都是幾百上千年的狐貍,國子監祭酒如果敢挖坑,就順手一推把對方坑死。
陸欽想了想沒有拒絕,他現在畢竟不方便走開。
而且陸欽了解衡玉的才智,不擔心應付不過來。
“也好,此事就給你,需牢記以禮相待。若國子監祭酒是登門想與我白云書院流教書心得,何事可說,何事點到為止,你自行斟酌。”
衡玉行一禮,就跟著守門仆役往山門走。
守門的另一個仆役原本將杜盧請去坐下喝杯茶水,靜心稍等片刻。
但杜盧坐不住,擺手婉拒后,重新走回山門外,欣賞其上心雕琢而的壁畫。
越看越有覺,越看越覺得這山門氣勢磅礴,十分符合他一個士人的審。
衡玉走來,遠遠就瞧見一個青老者負手站在山門前,目落在壁畫上,形一不。
只瞧背影,就覺君子如松如玉。
不用仆役多說,也能猜到對方的份。
“祭酒大人。”
杜盧的思緒被打斷,順著聲音來源看過去。就見一個一白袍紅勾邊,一時之間辨不清別的年正在向他行禮。
左右瞧了瞧,陸欽沒來,只有這個氣質疏離的小小年過來了。
依杜盧這種嫉惡如仇的暴脾氣,如果換做在另一個場合,他登門拜訪主人卻沒有親自過來接待他,就算那個人是像山余一樣位居高位也不好使,他都得狠狠冷嘲熱諷一頓。
但現在,他已經約約把自己當半個白云書院人了。
自己人嘛,不用這麼外道。
杜盧一長須,樂呵笑道:“你們院長沒過來嗎?”
他這溫和勁,連國子監的監生們都沒能會過多次。
看著杜盧這麼溫和!和的模樣,不太像是上門挑釁的。
衡玉同樣一臉親熱,“寵若驚”般回應道:“老師有課業在,現在正在靜心齋給學子們上課。我乃老師的親傳弟子,聽聞大人上門不敢耽擱,便自告勇過來接待大人。”
陸欽的親傳弟子……
憑這幾個關鍵字,對方的份已經呼之出。
杜盧說:“原來是鎮國公世,你不用上課嗎?”
傳聞中,白云書院是鎮國公世送給陸欽的禮。唉,好弟子都是別人的,真是讓人眼饞。
不過……杜盧下,如果他為白云書院的夫子,那這孩子也是他的學生啊。
這樣的話他好像也沒什麼需要眼饞的了
衡玉不知道杜盧已經自己把自己說服了——從一開始只是對白云書院提起一些興趣,到覺得白云書院很不錯,再到約把自己當半個白云人,再到眼饞這個學生。
這一系列的轉變,只用了短短時間。
現在正在回答杜盧的問題,簡單解釋自己的進度遠超同窗,落下那麼一兩堂課并不礙事。
最后,衡玉試探問道:“大人此番前來,可是來參觀白云書院?”
杜盧連連點頭,“不錯,久聞白云書院盛名,此番前來,我的確是想瞧一瞧白云書院可否名副其實!”
他自認為自己話里著親近,是在夸獎白云書院很有名氣。可是杜盧在朝堂待了那麼久,沒結下幾個好友也是有原因的。
這一番話在旁人聽來就是大師級別的怪氣反語。
系統激道:【來了來了,他的目的暴了,登門拜訪肯定是想搞事來了,就是不知道他打算怎麼出招!】
衡玉輕笑了下,抬手道:“大人請,我帶大人參觀。”
有了人氣后,白云書院的景致在壯觀之余,也增添幾分熱鬧。
衡玉先領著杜盧去館藏閣,看到那漫漫書海,杜盧有些走不路了。
隨后,衡玉又領著杜盧去參觀上課的學堂。
杜盧瞧著瞧著,看出了些許門道,“書院每個夫子都有專門的齋室嗎?”
衡玉回答,“是的,而且齋室的布局,也是依照諸位夫子的喜好特意去布置的。”
兩人再往里走一些,就到了陸欽上課的靜心齋。
此時,四十一名年輕學子都安安靜靜跪坐著,兩只眼睛死死黏!在書籍上,頗有些學到癡迷的意外在。
不學到癡迷不行啊——現在布置的任務實在太過分了,為了幫學子們養上課認真聽課的習慣,學子們想要從督學那里領取任務,必須要接查。
查的容就夫子在課上提到的某個知識點。如果回答不上來,那督學就會拒絕給學子們頒布任務。
站在窗外,瞧清楚這一幕的杜盧覺得自己到了巨大沖擊!
一直到離開靜心齋,杜盧都有些沒緩過神來。
他好奇詢問起白云書院的教學模式。
系統激道:【來了來了,狐貍尾出來了】
它就說,一介國子監祭酒不可能無緣無故跑來參觀白云書院的,肯定是想來學白云書院的方法。
衡玉:“……”系統這也太激,太過于真實了。
不過就像系統所說,衡玉并不介意把這些事給杜盧。
聽完這些事后,杜盧心下贊嘆,懂得了為什麼國子監教不好這些學生,白云書院卻可以。
說到底,還是因為國子監沒有因材施教。
這下子,杜盧對白云書院越發滿意。
簡直不能更滿意了!
這樣一所書院,就是古之先賢前來,怕也是要心的。
——講究有教無類,注重因材施教。白云書院達到了先賢所要求的極致。
但杜盧這人有個壞病,他越是滿意,臉上越是端著。
畢竟沒有意外,傅衡玉這孩子以后也會為他的學生,在學生面前,還是得維持為師長的威嚴的。
他什麼話也沒說,臉上的表一時一時嚴肅,詭異得讓人頭皮微麻。
衡玉站在他旁邊,仔細觀察一番杜盧的表后——還是沒能解讀出來杜盧此刻在想些什麼。
杜盧輕聲咳了咳,“不知你可否帶我去瞧瞧夫子住?我常聽人說,白云書院夫子的待遇格外好。”
這段時間以來,他喝的酒水都是劣質酒水,每每把酒水灌到里,都有些沒滋沒味的。進白云書院還能!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質,簡直不能更妙哉。
衡玉笑著答應下來。
兩人在夫子住周圍繞了一圈,杜盧又向衡玉打聽了一些想要知道的東西。
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激,抬眼瞧了瞧天,覺得現在趕回帝都,再進宮告知陛下他要致仕,時間勉強足夠。
風風火火來,又風風火火離開了。
等陸欽上完課過來尋衡玉和杜盧時,才發現杜盧已經離開了。
陸欽輕笑,問:“祭酒大人前來,是有何要事?”
這個問題,衡玉已經琢磨了很久。
一時溫和,一時冷淡,一時嚴肅。
話不多,開口基本都是在問問題,把“言簡意賅”的境界發揮到了極致。
如果國子監祭酒作為白云書院的對手,一定是個有些難纏的狼滅。
陸欽:?
他對于衡玉的回答有些驚訝,但看著素來一切了然于心的弟子出難得的茫然神,陸欽忍不住抬起手,了的頭頂。
杜盧風風火火上了馬車,風風火火回到國子監寫好致仕折子,再風風火火來到皇宮外,一個勁催促守門的衛軍趕進去通報,說他有要事求見陛下。
這風風火火、仿佛十萬火急的模樣,把衛軍右都統嚇到了,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一點兒也不敢耽擱。
他左右,挑了個腳程最快的衛軍,讓對方快些進去通報。
稍等片刻,侍過來,請杜盧進皇宮面見元寧帝。
元寧帝正在書房里賞畫,瞧見杜盧,揮手免了他的行禮,溫聲問:“卿此時宮,可是有何要事?”
杜盧一點兒廢話也沒,直接把致仕折子遞給元寧帝。
元寧帝掀開一看,有些茫然,“卿為何突然致仕?”
當然,杜盧六十有七,也算不得特別康健,這個年紀致仕是沒什麼問題的。
有問題的一點在于,員致仕也是有流程的嘛,這麼風風火火進宮就為了遞個致仕折子,未免顯得太過急躁了些。
杜盧先是說了自己不好云云,!一頓客套話后,才提到了白云書院。
“國子監頗有弊病,臣自知資質愚鈍,且力不足,無法解決國子監的問題,繼續待在國子監祭酒一職,是對朝廷對學子的不負責任。”
“陛下應當聽聞過白云書院的名聲。白云書院的學子,大多數都是從國子監南院轉過去的。國子監沒能教好那些孩子,白云書院卻是別有手段,將先賢所言的因材施教四字發揮到極致。而且臣親自參觀過白云書院,只覺得白云書院里的一草一木、一景一致,無一不符合臣的心意。”
杜盧輕咳一聲,道:“因此,臣致仕離開國子監,但請陛下放心,臣依舊會傾力為朝廷培養人才。”
元寧帝懵了。
聽說此事的閣和朝臣震驚了。
國子監的監生和學們……哭了。
臥槽這是什麼仇什麼怨啊,他們國子監可是朝堂設立的最高學府,本應是天下讀書人向往之地。
結果夭壽啦!
管理國子監的祭酒大人被白云書院那個新開的書院拐走了!墻角被人挖到這個份上,傷臉,太傷臉了!!!
遠在白云書院的衡玉和陸欽聽說此事后,也懵了。
下一刻,衡玉臉上出燦爛的笑容,“老師,之前你不是遍尋各地,都沒法為我們學院再尋來一名常駐夫子嗎?現在有一名夫子主跳坑,不知道老師意下如何?”
國子監祭酒可不是像山余他們一樣,時不時過來上一節課。他是要像陸欽一樣,把自己最后的時,都留在白云書院里。
衡玉之前還覺得國子監祭酒古怪,現在嘛,覺得祭酒大人的眼實在是好!遍尋整個朝堂都難尋的好!
陸欽當然樂意。
國子監祭酒管理國子監的能力怎麼樣,咳咳,他不便評價。
但是對方教書的能力陸欽還是很認可的。
“只是這麼一來,國子監怕是要掀起一番驚浪。”
衡玉才不管國子監呢,他們自己的祭酒都不管他們,一個敵對書院的人更沒有閑雅致了。
確定陸欽也樂意把國子監祭酒拉伙后,衡玉直接來到馬場,牽走自己的馬匹,快馬加鞭趕回帝都。
拉人上“賊船”的事,必須講究效率。
能今天搞定,就絕對不能拖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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