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的媽媽，還要我舉例子給你比嗎？”

老淚縱橫。

倪珞蹲在門外，眼里的水在黑暗中格外刺眼，他咬手背，咬出了，卻不及心里千萬分之一的疼。

而張嵐，臉上瞬間去一切緒。

“所以，”倪珈泣不聲，哽咽得深吸了好幾口氣都還是說不出話來，那麼多年前的事，現在翻出來像是把一道道的傷口再次撕開，扯得鮮淋漓，痛得撕心裂肺。

眼睛里全是晶瑩的琉璃，一滴一滴砸在地毯上，暈出細碎的花，

“媽媽，你知道我剛搬來這個家時，對你有多嗎？可來這兒的第一天，媽媽，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挑了多個錯？29個！”

“倪珈，茶杯要放回茶墊上！”

“倪珈，方糖不能用手拿！”

“倪珈，服要放進簍子里！”

“倪珈，餐不是這麼擺的！”

“媽媽，沒有人教過我，我從哪里去學？我在這個家里什麼都不敢做，什麼也不敢說。你于是說我孤僻無禮。可是6個月你關心過我嗎？問過我以前的生活嗎？和我談過一次心嗎，哪怕半分鐘？

我知道你喜歡舒允墨，可我是你親生的。為什麼你不試著接我卻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在我上，說我不好，拿我和舒允墨比，你我怎麼喜歡？你只知道打擊我孤立我，卻從來不曾幫助我，你讓我怎麼變好？

對一個沒人教的人，不去教，卻日復一日地指責的教養，你不覺得殘忍嗎？”

倪珈哭得渾抖，連呼吸都再不順暢：“媽媽，我以前是你的。可你一點兒都不喜歡我，對不對？

其實，我也有錯，我應該學舒允墨那樣乖巧哄媽媽開心，讓媽媽接我。可我總是那麼倔強，這，就是我的錯！世上總有些錯誤是不能原諒的。

所以，媽媽，不要原諒我。”倪珈滿面淚水，潸然地笑，“因為，我也不會原諒你！”

門外的倪珞深深埋著頭，淚如雨下。

張嵐張口結舌，面紅耳赤，沒了一貫被倪珈頂撞時的氣憤，只有慚愧和心疼。

并不是一個心的人，舒允墨那樣乖巧又撒的兒很合的心意；以前只是個過氣明星，婆婆不待見，老公忙著工作不注意的心，淘氣兒子更不，只有小棉襖一樣的舒允墨哄開心。

所以，當知道兒抱錯的時候，想就這樣錯下去。

其實，第一次看到倪珈，見膽小怯弱的樣子，這個做生母的也心疼。可婆婆當即就把舒允墨趕走，一時接不了，只能默默生氣。偏偏倪珈這孩子不說話，總是做錯事。

本來就沒耐，責怪或教導時，倪珈總低著頭一聲不吭，張嵐是個急子，心想你這不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故意膈應我嗎？再加之舒允墨總是回來看媽媽，一對比，張嵐就更加忽視倪珈了。

上次婆婆訓后，雖然對倪珈有些怨氣，但也知道自己或許有錯，可就是那時候倪珈突然變了一個人，完全強勢，剛好和相沖。便更加不滿。

可倪珈畢竟是的親兒，今天見哭這個樣子，說了這麼多委屈，張嵐吃不吃，心都揪了起來。

怎麼也沒想到，舒玲這些年來居然那樣對待兒，兒了那麼多委屈，這個做媽的卻一直沉浸在失去舒允墨的憂傷中，從來沒問過一句。

倪珈現在哭得如此心碎，哀哀地說原來是媽媽的，這一刻，張嵐只覺得心像是被誰捅了一刀。

這畢竟是連著心的親生，這遇則，遇則撞死南墻的吃虧子不是和如出一轍？

張嵐張了張口，想要回應什麼，卻一時慨萬千，什麼都說不出來。

倪珈沒有再等，轉頭去看。

倪珈不再哽咽，淚水已經哭干：

“，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麼可以毫不留地把相21年的舒允墨趕出家門。直到今天才發現，并沒有多討厭舒允墨，也并沒有多喜歡我。對家人的親就像是對下屬的欣賞。媽媽和倪珞是沒有能力的下屬，舒允墨有能力，卻因為私生子的份不正統。”

驚怔。這個問題，從沒想過，只是個不善于表達的人，多年來最會的便是面。哪里想過，面戴久了，就連都忘了。倪珈此刻說的話，就像一子把猛然敲醒。

倪珈見面痛苦，心里一陣刺痛：對不起，這麼短的時間里，你給我的支持已經很多了。可我現在想離開這個家，不推自己一把就永遠下不了決心。

一點點溫暖，都會讓不想離開。

倪珈著鼻子，嘶啞道：“對不起，我疑心重，會懷疑哪天我讓失，也會被趕出去。我還很自私，不喜歡見舒允墨。所以我不想在上放。”

倪珈扯扯角，再次推自己一把，“如果我和倪珞都失敗了，會把倪氏給舒允墨的對不對？”

的臉漸漸歸于平靜，再也無風無浪。可不知道，為什麼一顆蒼老的心此刻會刀割一般的疼：

“不是舒允墨的問題。珈珈，倪氏旗下有一萬多名員工，稍微管理不當，你知道多個家庭會失去經濟支柱？如果你和倪珞爭氣，倪氏當然會給你，可如果你們管不好，我怎麼能犧牲那麼多家庭的利益？舒允墨心不正，我怎麼會……”

倪珈輕輕地笑，“，我知道，你心里總放著大家，忽視小家。你只想倪氏托給你心目中真正有能力的可信的人，這種想法是對的。可，在大家和正直面前，可不可以給家人一點兒溫？與其找有能力的人，為什麼不培養家里的人？世界上最可信的人，分明就是家人，你又何必舍近求遠？”

怎會想到，小孩兒的這番話，卻醍醐灌頂。

從大局著想，是一輩子為人世的習慣，可這是以犧牲親為代價的。自己不善表達也就罷了，還讓兒媳和孫子都變這樣。倪家現在的一切不良狀況和這個當家長的有莫大的關系啊。

“珈珈啊。”

“在倪家的6個月，像刺一樣在這里。”倪珈拿手指自己的口，“不拔出來，會越來越痛。”

倪珈看向張嵐：“我還努力想辦法希家人幫我一起渡過難關，我以為這就是家人齊心團結的力量。可媽媽說我丟了‘你們’倪家的臉。”

倪珈嗤笑一聲，笑自己的傻，“在媽媽心底，從來沒有認可我是你的家人。”

吸了一口氣，夢囈般喃喃自語，這次笑得輕松自在，沒有一點兒負擔：

“如果是以前，我或許會斗志昂揚對你們說，我要證明我有能力為倪家的大小姐。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努力讓你們真心地接納我。可現在我不想這麼說也不想這麼做了。”

仿佛釋然，仿佛自嘲，仿佛松手放開一切，“這麼久了，才發現這個家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我不需要你們的認可，我也不需要按照你們的期來活。”高傲地抬起頭，“我就是我現在這個樣子，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倪珈就是這個樣子。”

張嵐愧得無地自容。痛苦地閉著眼，抿不語。

“既然我不符合你的標準，我就把我自從這個家剔除出去。”倪珈胡抹了一把臉上半干的淚水，“我今天就會離開這個家。你放心，我不會自暴自棄，也不會去做什麼丟臉的事。我會追逐自己的夢想，打造屬于自己的事業。有沒有這個家，我都會活得自在又瀟灑。但是。”

孩剛才哭過，此刻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得像是水洗過的藍天，雨過天晴般澄凈，說的每一個字，都著堅強與自信，

“我做的一切，我選擇的活法，不是為了倪家，不是為了，不是為了媽媽，不是為了任何人，而是為了我自己。”

笑著轉，留給剩下的人一個決絕而直的背影。

“珈珈。”一口氣提不上來，跌坐在椅子上。老人亦是后悔了，為什麼平日里看見珈珈獨自落寞時，總是教不能哭要堅強。為什麼直到現在才明白溫的鼓勵才是最生的教育。

倪珈回到房里，已是凌晨一點多，手機上的未接來電也懶得管，直接累得倒在床上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握住的手。

沒有醒來，卻得清清楚楚，第一雙堅礫而熨燙，有眼淚滴在手心；第二雙溫暖而；第三雙蒼老而抖。

倪珈一覺醒來，天蒙蒙亮，五點半。昨晚的一番宣泄把這麼多年在心頭的痛苦全部倒了出來，如釋重負，異常輕松。

打算先回公司宿舍住一段時間。

既然家里人都沒什麼，沒什麼牽絆，就相忘于江湖比較好，反正跟著舒玲時那麼苦都熬過來了，現在又會差到哪里去。

倪家的事不是的責任，以后也不想管，還是一個人自由自在，開開心心過活吧。

宅子里一片靜謐，天昏暗。倪珈提著箱子躡手躡腳地下樓，穿過客廳出了門，一點兒不留，也不回頭。

這個所謂的上層圈子的家把的心錮了那麼久，這回要放自己自由。

走出門發現手機上有幾個未接來電，是陌生的號碼，倪珈并沒有心思回復。

山上沒有出租車，倪珈打算開車回公司，以后再讓蘇賢把車開回來。走進車庫，卻看見倪珞大清早地開著車揚長而去，約聽到他拿著手機冷冰冰地和對方說著話：

“蒹葭山9號倉庫，好。你放心，我不會警察。”

倪珈心里一個咯噔，倪珞這是去干什麼？

倪珈握著方向盤，心里開始掙扎。在這個家里待了兩年，一直都是個外人，的家人把傷得無完。已下定決心要走出這個家，和這里的一切徹底斷開聯系。可倪珞他現在……他那個冒失又激的子，不會惹事吧。

倪珈咬咬牙，跟著他去了。

蒹葭山在這座城市的西北邊，因山腳有很多設施完備的倉庫，一度是商品易的集地，魚龍混雜。近年這里常發生大型斗毆事件，漸漸貨流量劇減，反而幫派囤貨之地。

倪珈的車一直遠遠跟著倪珞，尾隨他去了9號倉庫。奇怪，倪珞的朋友圈子雖然混雜，但也沒有什麼危險人，怎麼跑來倉庫這頭了。電話里還說到警察。

倪珞進去后，倪珈貓著子往里邊探了探頭，已經早上8點多，半明半暗的倉庫里倪珞獨自走去的影有些單薄。

倉庫里有一群看上去流里流氣的人。倪珈莫名其妙。

先是倪珞說的話，聽得出很不耐煩：“那張照片是你們照的？其余的照片在哪里？！”

他悶沉的聲線在空空的倉庫里回，忍著怒氣。

倪珈這才知道倪珞是為了的不雅照而來的，心里頓時百集。

為首的是一個面目猙獰材敦實的男，手里拿著一疊照片，搖了搖，說：“一張一百萬，不還價。你姐姐生日宴上出現的只是一個開場，給你們警告。真正的容在我手里，這些東西放出去，你姐姐就敗名裂了。所有人都知道撒了謊，照片里的人就是。”

倪珈蹙眉，并不太相信男的話，如果有更致命的照片，舒允墨一定會在生日宴上放出去的。

而倪珞雖然著急，但也不是傻子，說：“把照片給我看。”

男嘲笑：“你姐姐陪別人睡的照片，你想看？”

“你他媽給我閉！”倪珞暴怒，一腳踢翻了旁邊的空鐵桶，鐵皮哐當當四撞擊發出一陣駭人的聲響。

男冷了臉，問：“一手照片，一手錢。你的錢呢？”

倪珞堅持：“給我看照片。”

為首的男人想了想，把手里的照片展開，給他看。倪珞看一眼，立刻別過頭去，狠狠咬牙。照片里的人的確是倪珈，那些畫面簡直不堪目。

對方道：“可以了吧？讓你帶的錢呢？”

倪珞從口袋里掏出支票，問：“照片沒有備份吧？”

“當然沒有。干這行的也得有個規矩。”

倪珞把支票遞過去，對方把照片遞過來。倪珞抓起照片，轉就走。

“等一下！”一群人攔住了倪珞，“不急，查查這張支票。”

倪珞面不好，不經意握了拳頭；外頭的倪珈也是狠狠一愣，倪珞的錢全部被凍結了，他也沒有簽支票的權利。

果然，男打完電話后臉沉得像暴風雨，拳頭把支票團，惡狠狠道：“他媽的還沒人敢耍我鄭哥！”

倪珞連辯解都懶得，瞬間就開打。

倪珈心驚膽戰，想起每次倪珞都被輕而易舉撂倒的樣子，就心疼，萬一弟弟被人打餅怎麼辦？出乎意料的是，倪珞很會打架，幾下子就撂倒了三四個人。

鄭哥的手下們普遍較矮，人多反而手忙腳，倪珞又高又瘦，躲起攻擊來特靈活。雖然他沒過系統訓練，但男生或多或會打架。

加之倪珞這幾天了一肚子的氣，正等著要發泄，所以出拳踢人都相當下狠力。

在南山基地的那五天，高強度的能訓練和格斗，他打架的本事提升了好幾個級別。雖然不夠專業，但比之前強了很多。即使是腹背敵后被人抱住，見人踢腳過來，他也能靈巧轉，拿背后的人當墊，自己則借力飛起來，幾腳踹翻旁邊撲上來的人。倒真和電影里的打斗有得幾拼。

可畢竟敵眾我寡，幾回合下來，對方多人了傷，可倪珞也被揍了好幾拳，連帶挨了幾腳，白T恤上好幾個黑鞋印。

倪珈腦中一片空白，抄起倉庫外草地上的兩廢鋼管，剛起就見有人撿起地上的長木，朝人群中正在打斗的倪珞沖去。

而與此同時，倪珞突然覺到什麼，一回頭就見一結結實實的木，帶著風狠狠向他的頭部打下來。

速度快，力度大，他本就躲不過去。

如果這一子下來，他今天會死在這兒。

倪珞心里猛然一沉，突然之間所有想法都沒了，卻有一個信念很清晰，他莫名其妙想起倪珈絕哭泣的背影。他想起他要去找倪珈說對不起的。

他不討厭，不恨，他不該說的人生失敗。

還有更多的話要說的。他眼睜睜看著那木落下來。

極其清脆的一聲“砰！”隨即，木棒砸落地面的乒乓聲。

倪珞一抖，眼前居然出現一條細長的，而那人手中的長木變了短木。

所有人瞠目結舌，憑空冒來的小生生生踢斷了那麼的子！

另一節子仍在地上乒乒乓乓地跳，倪珈已快速收回，才踢斷木，就開始下一攻擊，輕快回旋，又是一腳飛起，朝那人猛踢過去。

兩套作行云流水一氣呵。那人握著木棒的手還在發麻，倪珈下一腳就過來，又狠又準，正正踢進那人的臉，力道之大讓對方當場就噴出一口。

那人如同一包垃圾，被甩出老遠在地上行一段，最后頭部朝撞進廢皮鐵桶里。

空鐵桶哐當哐當巨響，人已頭部染，徹底歇菜。

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愈發憤怒朝他們撲過來！

倪珈快得像影子一樣，握手中的鋼管，腹，打頭，幾下打退了幾個。

“倪珞，”倪珈轉，把手中的另一鋼管拋給他，“接住！”

倪珞一開始見到倪珈還怔了一會兒，可他很快回過神來，接過鋼管飛快打退了幾個人，趁著其他人息的空當，沖到倪珈邊。兩人背靠著背，謹慎而警惕地盯著從地上爬起來的各人。

倪珞怒道：“你跑來干什麼？”

倪珈沒好氣：“不用謝！”

倪珞較真：“你是跟蹤我了？”

倪珈翻白眼：“現在你要討論這個？perfecttiming！”

倪珞也覺時機不對，默了默，眸閃閃，哼出一聲笑：“背后給你了，別給我搗！”

倪珈口氣不善：“這話還給你！”

話雖這麼說，可背對背的兩人角都含著淺淺的笑，很快投到打斗中。

倪珈見倪珞還護著照片，喊：“倪珞，你上當了。那些照片都是假的。是PS的。要是他們有真照片，早就在生日宴上毀了我了。那天蘇賢救了我，什麼事都沒發生。”

倪珞扔了照片，氣得打架下了更狠的手。

倪珈本功夫就好，更可況手中還有鋼管做武，鋼管防，腳進攻，對方雖是幾個男人，但之前和倪珞打就耗了力氣，現在又來了一個學院派的。不僅傷不到，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

倪珈今天也心不好。宋妍兒，舒允墨，寧錦年，寧錦月，倪珞，媽媽，，真是夠了，心里憋著氣，今天就好好痛快發泄。

好好一個孩子看上去那麼纖瘦又弱，結果越打越起勁越踢越暴力，鬼擋殺鬼，神擋誅神！

倪珈三下兩下就這邊的三四個人打倒在地，打人這種發泄方法上了癮，還是不解氣。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不在口袋里。

倪珈一看，手機不知什麼時候掉地上了，剛要去撿，卻被另一個人拾起來。

是鄭哥。他竟開手機，接了電話，在倪珈略顯驚愕的目中，他沉沉道：“喂？”

“助理？”

“既然是助理，那就麻煩你，過來替倪珈小姐收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