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春游的時候推下山摔死好了，就不會有后來的份曝。

是這個世界先對不起。

周圍仍是安靜，直到某一刻，倉庫門口響起一瘸一拐斷斷續續的腳步聲。空空的，很是嚇人。

舒允墨抬頭，看見了倪珈。

拄著拐杖，白的子和上的石膏在夜里格外耀眼。發未梳，被夜風吹散，凌地垂在前背后。

夜略黑，襯得的小臉白皙，在月中有種滲人的慘白。進來的頭一刻，空的眸子就盯住舒允墨。

倪珈眼睛黑黑的，像無底深不可測，即使在月照下，也沒有一星半點的亮。

舒允墨脊背發涼，下一秒，目下移，落在手中的槍上，愈發驚恐。

一旁的黑人走上來，語氣中帶著幾猶疑：“嫂子，這……”

倪珈淡淡的：“你們都先出去。”

幾人互相換了眼，最終還是出去了。

舒允墨見狀，尖：“倪珈你要干什麼？”

早就察覺到不對的舒玲也掙扎起來，倪珈把臉上的黑布條和碎步撤下來。舒玲一見倪珈，剛要斥責，卻看見手中的槍，頓時嚇得面無：“倪珈，你，你要干什麼？”

倪珈平靜地看著們：“我媽媽要死了，我想找幾個人給陪葬。”

舒允墨怔住，眼中閃過痛楚，聲：“你說什麼？”

“啊？”倪珈聲音很輕很緩，帶著詫異，“你難過了嗎？”

“媽媽怎麼會死？”舒允墨迸發出一聲厲喊，想撲過來，卻被繩子扯回去，“你撒謊！”

“舒允墨，不管是不是你親自手，這件事你都知。”倪珈俯視，“給姑媽的車手腳時，就應該想到家里其他人，，媽媽，倪珞，都可能坐上那輛車。這種意外你意想不到？現在裝悲痛給誰看？媽媽看不到你這副假惺惺的樣子了。”

舒允墨眼中盈了淚水，傷心，更多是不甘與怨恨：“為什麼媽媽死了？為什麼連老天都要幫你？我到底哪里比你差，為什麼每一步都輸？害死媽媽的不是我，是你。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舒玲一臉刻薄，在一旁不知死活地幫腔：“死你找我們干什麼？那是的命該……”

一聲震徹倉庫的槍聲，和哭天搶地的痛呼：“啊！！！”

舒玲上破開大，鮮汩汩地往外流。

舒允墨驚怔，著倪珈平靜如初的容，不會發抖了，舒玲痛苦至極的喊如刀一樣著的心。突然轉頭，怨毒地盯著倪珈，咆哮：

“倪珈，你憑什麼沖我媽開槍？這都是你的錯！如果你沒出現，我們一家人會過得很好，誰都不會出事，誰都不會死！就是因為你回來，才搞今天這個樣子。自從你搬回家，你對媽媽好過嗎？媽媽開心過一天嗎？媽媽出事了你找我發氣，你憑什麼？”

“我憑什麼？”倪珈一步上前，揪起舒允墨的頭發把扯起來，槍口抵住的脖子。

槍口還是灼燙的，舒允墨像被煙頭燙了，一扯一扯的痛，不敢，這下也怕了，怕倪珈一時激開槍。

“我憑什麼？就憑你搶了我21年的生活，我替你了21年的苦；你卻是非不分，還要打擊報復我。舒允墨，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哪怕調整一點點心態，不要記恨，不要認為全世界都欠你的，不要幫著外人對付倪家，家人還是你的！是你只要獨，是你不肯和平共，一步步謀害倪家的人，卻說家人你。誰你了？別再給自己找借口。”

舒允墨哽住：“倪珈，你就算是殺了我，媽媽也不會醒過來。”

舒玲顧不得上的槍傷，連滾帶爬地過來，求饒：

“倪珈，是我錯了，你殺了我吧，放過，放過我的兒。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換孩子，不該待你，我錯了，我道歉。你殺了我，你放過我的兒！”

終于道歉了。現在卻遲了。

倪珈狠狠一推，舒允墨摔倒在地，和媽媽在一起。

著們，倪珈想起了張嵐媽媽保護的那刻。

想起，有人說過，好人和壞人的區別，就是面對苦難，壞人會獲得扭曲的快，而好人會將心比心地憐憫。

倪珈早就不是好人了，可為什麼也沒有想象中的快樂？

倪珈默不作聲，立在月下，一張臉幽白得幾乎明，如鬼魅般幽幽看好久，道：“舒允墨，寧錦年在哪兒？”

舒允墨咬牙。

“沒想到你還有的一面，可你沒想過嗎？寧錦年逃走都沒帶上你，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沒多重要。”

“我和他本來就不只是有。”舒允墨哼笑一聲，不管說不說，都是下場凄慘，還不如膈應倪珈。

只是，覺得自己可悲，連犧牲一切勾搭過來的寧錦年都對不真，可倪珈卻有男人為死心塌地的。

“舒允墨，寧錦年在哪里？”

倪珈手中的槍瞄準，舒玲痛哭，朝舒允墨喊：“你告訴！是個瘋子，是個瘋子！”

倪珈臉一沉，剛要作，后有人靠近，驚覺轉，拿槍對過去，就看見越澤清凌的眉眼。

像驚的，警惕地盯著他，于戒備狀態。

“珈珈，”他沉穩而清和，出手緩緩向靠近，“聽我的話，把槍放下。”

握槍的手了又，卻不。

他一步一步向靠近：“珈珈，把槍放下。”

倪珈愣愣看著他，手緩緩下落，在越澤即將到的瞬間，卻突然轉：“我要殺了。”

“珈珈！”槍響的瞬間他撲過去將抱住，子彈朝舒允墨的頭擊過去，打進墻壁，發出劇烈的響聲。

舒允墨的臉灼出深深的痕，糊了半邊臉頰。

“你放開我！”倪珈緒發，掙扎著要開槍，可雙手被越澤死死握住，彈不得。

拐杖摔在地上，失了重心跌進他懷里。

倪珈被他困著，掙扎無用，抑許久的痛苦再也控制不住，悲愴大哭：“你放開我，我要給媽媽報仇，我要給媽媽報仇！”

“啊！”哭得撕心裂肺，在他懷里拼命掙扎，可虛弱的卻拗不過他的力氣；

的哭聲像刀一樣刺在他心里。他摟著，心痛得無以復加，卻半分不肯松開。

的終究虛弱，緒發之后便不剩太多的力氣，沒多久便停了掙扎，只是嗚嗚痛哭。他卸下的槍，將的子轉過來，扣住的頭抵在自己懷里。

“珈珈！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幫你報仇，一定會。”

回去的路上，越澤懷里的倪珈一直都是哭著，眼淚怎麼都流不盡，一點一點把他的衫潤，黏黏濡濡在他的口，一如他此刻的心，沉悶，傷痛，卻悲哀到無能為力。

究竟怎樣，才能讓他的珈珈好起來？

這些天他沒日沒夜地陪著，把所有事都拋到一邊，只有最重要。

是啊，之前他以為就是個不錯的孩子，值得往，各方面都算匹配，看上去很復雜實際一眼就看，而他對有點兒心，這樣比相親或隨便找個人好，所以在一起了。

他也知道兩人相時故作輕松，但到了關鍵時刻面都會戴起；他以為他們的相模式無非是這種；可在湖城的臺風橋上，在他懷里說覺得被保護也很好的時候，他心里的防線漸漸垮塌。

而這段時間，雖然沉默一言不發，卻總要揪著他的手才能睡著。他才知道，雖然不說，卻是信賴他的。

以為離開湖城就是安全，得知車禍的一瞬間才知任何時候都該守著，如果死了，他該怎麼辦？

他，其實是上了！

可要怎麼才能把悲傷的救起來？

回去后，倪珈還是要他抱著才肯睡。

和過去的幾天不一樣，這次的睡十分不安，即便是夢里也擰著細眉，臉上滿是淚痕，睫始終漉。可憐像沒了媽媽的弱小。

他一夜無眠，卻忍不住往好的方面想，經過這一番宣泄，的緒或許好轉。就這樣期盼著，一直到了第二天天快亮，他才蒙蒙睡著。

沒想這一睡居然又是一覺無夢，睡到中午，他的生鐘一貫很準，這是從沒有過的事。

睜開眼睛時，莫名神清氣爽，懷里人還在，乖乖在他懷里。被白紗簾攔住，室的線不明不暗，剛剛好。

倪珈的睡較昨天安寧了些，雖臉頰上還有淚痕，眉目間卻沒了痛苦。他湊過去吻了吻的眼睛，下一秒，睫劃過的細。

醒了。

他有些歉疚，親親的臉頰：“是不是吵醒你了？”

“沒有，”嘟著，小爪子胡有點兒腫的眼睛，了半天，才看著他，因為剛醒而有點兒愣頭愣腦：“阿澤，我肚子了。”

越澤陡然一喜，立刻起，趕人把滋補的米粥送進來，監督地盯著倪珈一口一口地吃。

倪珈推了一碗到他面前：“你也好些天沒吃東西了吧？”

越澤淡淡一笑：“我不。”

“胡說。”瞪他一眼，拿勺子舀了送到他邊，“還要我喂啊，你是小孩子嗎？”

越澤稍稍愣住，神有點兒尷尬地乖乖低頭，吞下一口粥，把手中的勺子接過來，自己手。

他沒什麼心思地吃著，卻聽倪珈突然說：“我昨天晚上夢見媽媽了。”

他一怔，抬眸看，見已放下勺子，認認真真地說：“媽媽帶我上街，給我買了好多漂亮的東西。還說，希我的店里烘焙的制蛋糕，張太太私廚。”

說到這兒，倪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癟癟：“還是那麼稚又虛榮。”

“所以，你覺得好些了嗎？”

“嗯，”含著粥，模糊應著，半刻之后才說，“媽媽說生活還是要繼續。而且，媽媽現在還在呼吸著，不肯走，就是不放心我。我要過得好好的，讓媽媽開心。”

越澤見堅定地打氣，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手過去，才覆上的手，的小手便給與回應，握住他：

“阿澤，”看著他，眼里含著溫，“謝謝你這些天一直陪著我。我傷心，你陪著我難過心痛，我應該早點走出來。”

越澤輕輕挲消瘦的手，沒接話。

好一會兒，才說：“珈珈，他們的事，放心給我。好好過自己的生活，我不會讓他們再出現在你的世界里。”

“嗯，我知道的。”倪珈點點頭，加了一句，“謝謝你。”

末了，倪珈又緩了語速，道：“我們的訂婚儀式，好像只有兩個星期了吧？”

越澤垂眸：“我可以往后延……”

“不要。”固執打斷他的話，揪著眉心，“不要因為那些人影響我們原定要走的路，也不要因為他們影響我的生活。”

越澤不聲吸了一口氣，有種失而復得的僥幸：“我擔心你需要時間恢復，既然你覺得可以繼續，就按原定的計劃。”

“嗯。”

吃過飯后，倪珈又好好梳洗了一番，換了干凈服，由越澤開車送去了倪氏。

好不容易做了決定，當然要去看看倪珞的。

推開他的辦公室，就見倪珞正在看資料，這麼多天不見，他清瘦了些，眉宇間有淡淡的哀傷，卻仍舊堅強。

聽見開門的聲音，倪珞抬頭。

姐弟倆隔著下午的，彼此著，一時間全是心靈相通的淡淡憂傷。

“你好些了嗎？”倪珞立刻放下手頭的東西，幾乎跑著過來，蹲在倪珈的椅前邊，擔憂地著。

倪珈還來不及說話，倪珞就握住的手，很用力，像是要給傳遞力量：“倪珈，不要難過。你要知道，媽媽救你，是心甘愿的。你上帶著媽媽的生命，你要替好好活下去啊！”

他執著地盯著的眼睛，鼓勵：“我們兩個都要好好活下去，活得漂漂亮亮。”

倪珈沒想到倪珞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安也安自己的話，慨這個弟弟真正長大了的同時，更下定決心不能給弟弟拖后。

重重地點點頭：“是，我們兩個都要為媽媽的驕傲。”

倪珞稍稍放心了一點，拿手輕輕覆上上的石膏：“還痛嗎？”

“好很多了，”倪珈搖搖頭，一五一十地回答，“剛才阿澤讓醫生給我看過，說是過不了多久，就可以拆石膏了。”

倪珞：“那就好。”

“希疤痕不要太明顯，”倪珈微微一笑，“不然訂婚宴就不能穿短禮服了。”

倪珞稍稍一愣：“訂婚宴？”

倪珈點頭：“媽媽隨時都會走，我要盡快好起來，讓媽媽安心。”

倪珞握著的手，了又，“好，不管你做什麼，我都無條件地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