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靜順從地將電話給了律師，律師跟盛方庭討論了一會兒，最后掛上電話，對談靜說：“孫太太，這件事還是我出面去辦，你什麼都不要說，如果聶家人或者聶家的律師找你，你一句話都不要說就可以了。請你放心，我們不會延誤孩子的病，我們只是在想辦法替你和孩子爭取利益最大化。”

談靜說：“我不需要什麼利益……”

“監護權是最核心的利益。”徐律師安，“我們現在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能讓孩子留在你邊。我懂得你不在意經濟上的補償，但我們需要聶家認識到代價沉重，這樣他們才會放棄監護權。”

聶宇晟完全沒料到談靜會通過律師告知，不同意現在手，除非聶家放棄監護權，并補償巨額的養費和權。

聶宇晟聽到這個消息完全蒙了，聶東遠則是暴怒，很多年沒有人敢太歲頭上土了。聶東遠只是冷笑：“當年以為是個黃丫頭，沒想到今天竟然敢來獅子大開口。”

“這不是談靜的意思。”聶宇晟說，“不是這種人。”

“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認清楚這個人的真面目？起初就開口問你要一百萬，我還想，行，一百萬，這錢我付了，誰含辛茹苦把孩子生下來，還帶這麼大。可是你看看，出爾反爾，漫天要價，貪得無厭。孩子在眼里是什麼？完全就是勒索我們的工！”

聶宇晟只覺得心俱疲，他說：“爸爸，算了吧，也許談靜就是想讓我們放棄監護權。我去跟談，監護權我不要了，盡快給孩子做手。”

“扯淡！自以為攥了個寶貝在手里，會舍得不跟我們討價還價？你不要監護權，我孫子怎麼辦？你不是說，當時就告訴你，不要監護權，只要我們給錢嗎？我孫子落在這種人手里，有什麼好日子過？跟著遭了這麼多年的罪，到現在還被他親媽當是搖錢樹。不同意手，我跟沒完！”

“爸……”

“律師去，我給五百萬，要不要。實在不行的話，我簽字做手好了！”

“爸爸，這不符合醫院規定……您或者是我簽字，都沒有用的……”

“那就轉院！轉到香港去做手好了！飛機呢？你打電話給張書，商務機待命。”

“孩子目前的況，本沒辦法承長途飛行。”聶宇晟覺得要崩潰了，“讓我去跟談靜談一談好不好？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孩子看得比命還要重，為了孩子什麼都肯做，我不相信會為了錢，不同意給孩子做手。”

“你愿意去釘子，就去釘子好了。”聶東遠下了定論，“談靜不會見你的。”

聶宇晟本不相信父親的話，他去病房，結果真的被律師擋了駕。律師輕言細語：“聶先生，不好意思，我的當事人不愿意見你，也請你不要擾。”

聶宇晟沒想到事實真如聶東遠所言，他給談靜打電話，談靜的手機也關掉了。

他一籌莫展。倒是方主任聽說病人家屬不同意手，派人來把他找了去，方主任心細，關上辦公室的門，才問他：“怎麼回事？突然孩子的媽就不同意手了？”

“在跟我父親談判……要求我父親答應的一些經濟條件……”

方主任一聽，氣得只差沒有破口大罵：“有這樣當媽的嗎？拖著不手對孩子有什麼好？這手我不做了！拖拖著去！自己都不把孩子當親生骨，真是沒有人！”

聶宇晟覺得痛苦萬分，他不愿意相信談靜的所作所為，他說：“不是那種人，這次不知道是誰在替出主意，自己的話，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而且也不會找律師……”

“人心隔肚皮……聶宇晟啊聶宇晟，你說你是什麼眼，跟這種人生什麼孩子……”

方主任看著他痛苦的樣子，不忍心再往他傷口上撒鹽了，于是嘆了口氣：“如果只是要錢，只要不過分，給就得了，給孩子治病要。這種人，真不配當媽。”

“不只要錢，要我父親公司的票——贈與部分到孩子名下。這樣在孩子年之前，如果是監護人……”

“哎喲，聽得我真是糟心，這都什麼人，這種條件都想得出來。你趕的，想辦法。唉，你都是惹的些什麼事，我聽著都覺得……你跟你父親商量下，這種人，太貪得無厭了，真是……”方主任雖然生氣，可是當著聶宇晟，又不好把談靜說得太難聽。聶宇晟也明白，所以心里越發難過。他相信這一切都不是談靜的主意，可是步步，他簡直沒有息的余地。談靜只給了二十四小時的期限，對他來說，這簡直是一顆二十四小時倒計時的定時炸彈，每一分每一秒地逝去，都讓他覺得，心驚。

他返回聶東遠的病房，律師正在向聶東遠匯報最新的況，談靜那邊開始聯絡車輛，看樣子是打算轉院了。

“談得就做手，談不就把孩子藏起來。”聶東遠一瞬間，似乎老態盡，他疲憊地說，“背后給出主意的人，可高明得很啊！知道我們的七寸在哪里，所以教招招打在七寸上。這事談靜一個人是想不出來的，加上那個律師，你去打聽一下，這律師是怎麼認識談靜的？還有，談靜怎麼突然之間，就有費用請律師了？”

東遠的法律顧問喬律師笑了笑，說道：“您不知道吧？遇上大的析產司，律師可以免收前期費用的。只要打贏司，或者庭外和解功，律師馬上按當事人分得的財產，提取很高比例的律師費，差不多要到30%甚至50%。對方現在要求的補償金額和票市值，已經是個很高的數字，對律師而言，只要這場司打贏或者庭外和解，就可以拿幾千萬的律師費，前期的這點投，又算什麼？”

聶東遠笑了一聲：“原來你們這行，花頭這麼多。”

喬律師擔任了東遠集團多年的法律顧問，跟聶東遠私甚篤，當下也只是笑了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不是我們這行花頭多，是您的名聲太響亮了。東遠是上市公司，您又是有名的企業家，律師只要聽說，要跟您打財產司，那錢必然不是小錢，當然樂意試一試。”

聶東遠又笑了一聲，說：“那你看，咱們應該怎麼接招呢？”

“上中下三策，看您用哪一策了。”

“哦，說來聽聽。”

“上策是，壯士斷腕。對方倚仗的也就是個孩子，您表示對孩子沒興趣了，對方自然就沒了倚仗。沒了倚仗，財產什麼的都沒得談。您表態，不要這孩子的監護權了，對方所有的如意算盤，都落了空。”

“那中策呢？”

“中策就是兼施。先答應對方的部分條件，用一條緩兵之計，底線是不給權，先給錢，多一點也無妨，讓對方同意把孩子的手做了。這個中策就是個討價還價，漫天要價，我們落地還錢，時間可能會拖兩天，對方也有可能出花樣。”

“那下策呢？”

“一邊跟對方談判，一邊想辦法把手做了。醫院的制也是人化的，總不能見死不救。”

聶東遠回頭看了聶宇晟一眼，問：“怎麼樣，喬律師說的上中下三策，你想用哪個？”

聶宇晟沒吭聲，聶東遠對喬律師說：“沒辦法，我這兒子，就是心。指他，一輩子都被別人吃得死死的。你說將來我們東遠怎麼辦咯……我這一的病，到時候眼睛一閉，他挑得起這副擔子嗎？”

喬律師安道：“您也想得太遠了，那都不知道是多年后的事了。小聶年輕，缺歷練，經歷得多了，見過的風浪多了，自然辦事就穩妥了。”

“一個人都搞不定，還指他能接手東遠？算了吧。”

聶宇晟不能不吭聲了：“爸爸，我對東遠沒有興趣。您也說過，不會強迫我去接您的班。”

“那我把東遠給誰？你說！我能把東遠給誰？”

“爸爸，生氣對沒好，而且我不想惹您生氣。”聶宇晟說藏書網，“您愿意把東遠給誰，就給誰。”

父子一時僵持住，喬律師連忙解圍：“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我兒今年才讀高中，早早就告訴我，不愿意大學學法律。一輩人有一輩人的想法，小聶在醫院也是好的呀，我都聽人夸心外的聶醫生是最有前途的，可見小聶名聲在外。”又說，“小聶還是好好想想，咱們這件案子該怎麼辦吧。現在對方給了二十四小時，擺明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現在孩子在手里，提出的條件這麼苛刻，絕對不能答應。”

“上中下三策都不用。”聶東遠冷笑了一聲，說，“跟說，的條件我都答應，馬上簽協議贈與權，但是監護權等孩子做完手再說。打的如意算盤，我偏偏讓落空。以為權到了孩子名下，就是監護人了？監護權司，未必能贏。票在我孫子名下，跟在我名下，不會有任何區別。”

“好的。”喬律師走出去給對方的律師打電話。聶東遠對聶宇晟說：“這件事你別管了，不過你要保證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孩子必須得在你們醫院做手。”

“您想干什麼？”

“你們醫院的心外是國最好的心外科，你們主任是國最好的心外權威之一，我希還是由他來給孩子做手。你以為我要干什麼？你就把你爸爸想得這麼不堪？我就是怕談靜又一次出爾反爾，要帶著孩子轉院，走得無影無蹤，到時候你上哪兒找去？”

聶宇晟沒做聲，他剛剛確實以為聶東遠會暗地里采取什麼別的行。白手起家的人，多會有些自負，覺得游走在法律邊緣是一種能力，而不是一種違規。

談靜在律師接到電話后不由得松了口氣，雖然按照盛方庭的意思去做了，但心深其實是萬般不愿意的。得知聶家同意答應一切補償條件的時候，的心很復雜。用手來要挾聶家，這已經超過的道德底線，可是最后得到的結果，卻是出人意料的。聶東遠竟然寧可答應這樣苛刻的條件，也不愿意放棄監護權。

律師跟律師打道，雙方都寸步不讓，草擬的協議簡直是一個條款一個條款地爭執，尤其關于手后再談監護權這件事，徐律師堅持不肯讓步，一定要聶家放棄監護權。孫平這時候已經轉到了貴賓病房，律師們就在病房外的會客室里針鋒相對，談靜在里間，約約聽到外面的聲音，只覺得心如麻。徐律師最后又再三地跟盛方庭通，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晚，談靜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盛方庭：“要不先讓孩子做手吧，聶家已經答應了所有的補償……”

“他們答應所有的補償，只是因為他們知道可以打贏監護權。如果監護權他們贏了，票在孩子名下還是在聶東遠名下，都沒有任何區別。”盛方庭說，“聶東遠老巨猾，他肯這麼痛快地答應，就是他知道你會心的，你不會不讓孩子做手。”

“盛經理，我并不想要錢。我不想讓孩子再吃苦了……”談靜說，“盛經理，我非常謝您，您幫了我的大忙，可是您大約也不能理解，無論如何，我不愿意以傷害孩子為代價。也許您聽過一個很老的故事，有兩個人都說孩子是自己的，縣于是讓兩個人一人拉住孩子的一只手，說誰把孩子拉過去了，孩子就歸誰。結果兩個人一使勁，孩子痛得哭起來，先哭著放手的那個人，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只有親生母親，才會這樣舍不得孩子痛。”

盛方庭沉默了片刻，說：“好吧，你先把協議簽了，讓孩子做手。至于監護權，我們也未必輸。”

他掛上了電話，沉思良久，若有所思。

第一個回合，表面上看起來是談靜暫時獲得了勝利，但談靜高興不起來，只是在律師的協助下，簽署了一份補償協議。然后很快就告訴醫院，愿意簽手同意書。

已經快要下班了，方主任鬧了點脾氣，不想做這臺手了。最后還是聶宇晟過來主任辦公室，也不說話，就站在那里眼看著方主任。方主任看到他那副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說：“都是我把你給慣的！”他雖然拿這個私淑弟子沒辦法，但也沒好氣，“你自己跟病人家屬談話去，簽好了手同意書拿來，反正我是不見了。”

聶宇晟也不敢再跟主任唱任何反調，只好著頭皮去找談靜前談話。好在這次談靜沒拒絕見他，只是律師仍舊在場。

他已經差不多兩天沒有見到孫平了，進了病房，孫平一看到他，難得靦腆地笑了笑，然后就把臉藏到談靜后去了。聶宇晟覺得自己失魂落魄的，以前每天都要跟家屬談話，都談出了技巧和經驗，可是今天這前談話，他弄得一團糟似的。就干地念手同意書和麻醉同意書給談靜聽，本來滾瓜爛的條款，也被他念得一點語氣的起伏都沒有。

好在談靜什麼都沒有問，甚至連任何一個專業語都沒有追問，跟上次關于CM項目的談話完全相反，上次問得那樣多那樣仔細，恨不得不任何細節。這次卻只問了一句話：“聶醫生，這個手由你做嗎？”

“不，我做不了。”聶宇晟語氣艱，“我的老師做，就是方主任。你放心吧，他是心外的一把刀，國最著名的心外權威，沒有比他更好的主刀人選了。”

談靜輕輕地點了點頭，說：“謝謝。”

這兩個字像刀子一樣，割在聶宇晟的口。他覺得很難過，只能扭過頭去，孫平從談靜的背后探出頭藏書網來，抿著，又對他笑了一笑。這一笑讓聶宇晟覺得鼻子都酸了，嗓子眼兒里像堵著什麼似的，難極了。

“我能跟平平說兩句話嗎？”

談靜沒有做聲，抬頭看了律師一眼。律師很知趣：“我出去支煙。”

談靜起走到窗邊去了，聶宇晟走到床邊。大約是因為營養不良，孫平的頭發稀疏，換了的一顆牙齒久久沒有長出來，笑的時候，一口糯米細牙就缺了一個。只是眼睛的瞳仁烏黑，清澈得能映出人影。聶宇晟看著他，倒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是下意識抓住了病床的護欄，攥著。孫平本來很怕他，可是這次見他卻很高興似的，把一個玩拿起來給他看：“大黃蜂！可好玩了。這是峰峰爺爺送給我的。”他從小到大，很擁有玩，更別提像變形金剛這麼時髦的玩了。那天在兒活室，聶東遠送給他這個玩之后，畢竟是孩子，立刻就覺得峰峰爺爺是世上最好最大方的人，而且在兒活室，他聽到聶宇晟聶東遠爸爸，知道這是峰峰爺爺的兒子，所以連帶對聶宇晟的印象也好起來。今天看到聶宇晟，他就高興，興高采烈地跟聶宇晟套近乎：“叔叔，你是峰峰爺爺的兒子，那你就是峰峰的爸爸，對不對？峰峰真幸福，爸爸是醫生，而且他爺爺買了這麼多玩，不僅給他玩，還送給小朋友……峰峰真幸福，我就沒有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