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郭長城從自閉兒看護中心出來的時候, 天已經很黑了,龍城剛下過一場雪, 路也不好走, 他只好把車開得像蝸牛一樣慢,希能在郵局下班之前趕到。
他的小破車裡堆滿了各種書,有些是課本和練習冊,還有一部分是兒讀, 全都用牛皮紙和塑料布三層外三層地包了, 一摞一摞,整整齊齊地擺著, 乍一看, 簡直就像個網絡書城裡送快遞的。
郭長城打算在年底之前,把這些東西寄給他資助的小學。
他開車技十分一般, 膽子也不大, 在的路面上, 活像個巨型的大王八在地上爬, 然而盡管這樣, 還是險些撞到了人。
一個穿著灰服的人突然橫穿馬路跑到了機車道上, 險些摔倒郭長城的車底下, 好幾輛車同時急剎, 幸好大家車速都很慢, 沒造更大的混。
一個開車的暴脾氣大哥直接搖下了窗戶, 破口大罵:“你這人有病啊!瓷也找個僻靜點的地方好嗎?”
郭長城可沒那麼彪悍,他嚇壞了, 一時間手心裡全是汗,慌忙從車上滾下來,聲音都帶了幾分:“你……你沒事吧?對不起啊,真對不起。”
摔倒在地上的人非常的瘦,瘦得了相,滿臉的枯槁,帽簷蓋住了半張臉,一眼看過去就籠著一層黑氣,皮蠟黃蠟黃,分明是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旁邊開車的大哥依然在嚷嚷:“兄弟,你答理他幹什麼?那他媽就是一神經病!剛才怎麼沒撞死他呢?”
郭長城糾結地對義憤的大哥擺擺手,一看這人的臉,頓時更害怕了,試探著出手,打算扶對方一把:“你還能站起來嗎?要不然……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
誰知人家卻不領,戴帽子的人飛快地打開他的手,仰起臉看了郭長城一眼,那雙眼睛也死氣沉沉的,眼神卻說不清的鷙可怖,郭長城一激靈。
隨後,戴帽子的人卻徑自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也不看他一眼,急匆匆走了。
錯而過的一瞬間,郭長城注意到這人的耳朵下面有一個烏黑的痕跡,好像什麼人抹了煤灰後按上去的指印。
他無措地站在那,仍對著對方的背影喊:“你真沒事嗎?要不我把自己的聯系方式給你,有問題你打我電話,我……”
可是戴帽子的人已經拐進了一條小路,走遠了。
開車的大哥也走了,臨走,還在寒風蕭瑟的大街上留給他一句話,他說:“兄弟,你是缺心眼吧?”
郭長城歎了口氣,轉拉開自己的車門,正要上去時,他從反的車窗上看見了一個人——就是方才那個戴帽子的。
只見那人側站在一個後人行道的街角,藏在拐彎裡,鬼鬼祟祟的,隨後,有兩個的相攜從他面前的路走過,們經過時,戴帽子的人忽然張大了,頭變形似人非人的模樣,裡有一條半尺長的舌頭,朝那兩個路過的人上一吸。
郭長城睜大了眼睛,只見兩個人中的其中一個忽然像犯了低糖,踉蹌了一步,險些暈倒,幸好被同伴扶住了,們說了什麼郭長城聽不見,只看見從那快要暈倒的人上飄出了一團東西,徑直飛進了張著等在那裡的戴帽子的人裡。
郭長城吃了一驚,猛地扭過頭,可是他背後除了落滿積雪的大街和匆匆而過的行人外,什麼都沒有。
他連滾帶爬地上了車,心跳如雷,連忙從包裡翻出趙雲瀾給他的小電棒,放在外口的袋裡,用力拍了拍,這才好像找到了主心骨,緩緩地啟車子重新上路。
那小電棒,真是他從特別調查得到的除了工資以外最好的福利了。
第二天郭長城上班一進門,祝紅的飯卡就飛向了他的面門:“小郭,姐今天想吃牛餅,要炸得脆脆的那種,再給我買一盒酸!”
郭長城二話不說,答應一聲,把包放下就要往食堂走,在辦公室門口正好見了咬著半塊煎餅的楚恕之,郭長城立刻稍息立正站好:“楚哥早。”
楚哥答不理地挑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嗯。”
然後他走了兩步,又倒回來,手抓住郭長城的領,把正要往外走的小孩給拽了回來:“等等,你這是見什麼髒東西了?”
郭長城傻乎乎地看著他。
楚恕之還帶著煎餅味的手在他兩肩上抓了一把,然後把他翻了個個兒,又在他後心心口、兩側腰部各拍打了一下,這才取出餐巾紙了手,一推郭長城:“沾了一的晦氣,行了,幹淨了,你去吧。”
郭長城面紅耳赤地邁著小碎步跑了,楚恕之“嘎吱”一口,把煎餅裡夾的脆油餅咬得直掉渣:“這小孩修什麼呢,我看他功德厚得冒油。”
還著的祝紅咽了口口水,覺他在形容一只快出欄的豬。
“吃的吃的!”趙雲瀾一把推開刑偵科的門闖進來,見到楚恕之二話沒說,按住他一通搜,最後從他的外兜裡出了一個蛋,立刻毫不客氣地占為己有。
楚恕之敢怒不敢言。
然後趙雲瀾又從冰箱裡拎出一盒牛,撕開喝了。
大慶“嗷”一嗓子:“那是我的!我的!貓食你也搶!你要不要臉了!”
趙雲瀾漠然地看了它一眼:“就喝了——矮胖子,你能怎麼樣?”
大慶:“……”
祝紅:“你幹嘛不去食堂……”
“我趕時間。”趙雲瀾說完,一頭往牆上撞去,這一幕正好被拎著牛餅回來的郭長城看見,他還沒來得及大吃一驚,就見趙雲瀾筆直地穿牆而過,消失不見了!
“行了閉上吧,”祝紅從他手裡拿過自己的早飯,“那有一扇門,是圖書區,你能力不夠,進去也什麼都看不懂,所以自然也見不到那扇門。”
楚恕之啃完煎餅,覺了個蛋沒吃飽,又手從祝紅的牛餅上飛快地扯下了一塊:“比我強,我看得見進不去——圖書區都不對我開放。”
郭長城問:“那為什麼?”
楚恕之從他那張苦大仇深的臉上扯出了一個有些詭異的笑容,對他說:“因為我有前科。”
郭長城:“……”
他果然還是害怕楚哥。
片刻後,只見趙雲瀾拎著一本破破爛爛的舊書,風風火火地從“牆”裡走了出來,隨手把蛋殼和牛盒子扔進了郭長城的垃圾桶,又從祝紅桌上了一張餐巾紙,一句話也沒代,就腳下生風地走了。
然後他不見了一整天。
從大雪山回來已經有半個月,轉眼就過了曆年,接著龍城一場大風降溫,很快就把眾人卷到了年關。
趙忙得簡直快忘了自己姓什麼,他要給各大關系戶準備禮品,還要收各方酒朋友送來的年禮,記不完的來往,趕不完的應酬,加上沒完沒了的述職報告,沒完沒了的大會小會,他辦公室裡的電話每天響得活像鐵道部訂票熱線。
各部門辦公桌上的臺曆都已經換了新的,這天趁著天黑得早,上白班的人們下班前,桑贊飄到刑偵科。
這位同志命苦,生前是個心狠手辣的謀家,一死就進了山河錐,從此山中無日月,世上已千年,改造完畢重新做人……不,做鬼之後再出來,他發現自己從謀家變了個傻子——連人話也聽不懂了。
全世界能和他流的人只剩下了汪徵一個,而瀚噶族土語雖然是汪徵母語,可畢竟只說了不到二十年,剩下的三百多年都生活在普通話環境裡,當桑贊發現汪徵和外面的人人鬼鬼流明顯比和自己說話要順溜得多的時候,他就決定開始發狠學說話了。
桑贊是個狠角,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能給一鍋藥死,決定幹什麼,就是不餘力——他在這半個月間,幾乎是晝夜不息地在汪徵耳邊念叨漢語拼音,險些把了鬼的汪徵念出神經衰弱來,終於,他開始慢慢掌握了普通話的發音規則,乃至於可以學舌,甚至自發說出一些簡單的對話了。
桑贊著他那口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普通話,大著舌頭廣播通知:“格蘭說年底除了年……年‘總醬’之外,還有福娃費,讓……讓諸位提前準備好發、發面。”
他背得不,顯然是半懂不懂地純模仿。
林靜問:“阿彌陀佛,準備發面幹嘛,年夜飯要蒸包子嗎?”
桑贊比比劃劃地說:“不是雹子,是‘發面’,最號是‘膠東費’……”
“趙說今年年終獎以外一人添五千的福利費,這周末之前到我那取,下禮拜都把發·票給我,最好是通費,能開來勞保的發·票也行。”汪徵急匆匆地從樓上飄下來,瞪了桑贊一眼,“話都學不清楚。”
桑贊看著,顯得嚴肅得有些兇狠的臉和了下來,悶悶地傻笑,然後小心翼翼地去拉的手。
“別搗,我正忙著呢。”汪徵小聲斥責了一句,又問,“趙雲瀾又找哪個姐夫聯誼去了,我這有一份文件急著找他簽字呢。”
桑贊忙說:“我……我送……”
汪徵連忙一抬手躲開他:“送什麼送,你再把他那些腦滿腸的姐夫給嚇著。”
桑贊也不反駁,默不作聲地跟在後,看趁著天黑在樓道裡跑來跑去、手忙腳的忙碌模樣。
汪徵轉過,低聲用別人都聽不懂的話和他說了句什麼,桑贊臉上就出平靜又滿足的笑容,仿佛有種一切都塵埃落定的超。
“老娘最討厭這些在別人面前秀恩的,尤其還是這種用番邦話秀的,狗眼又瞎了一次。”祝紅低氣地念叨了一句,“最近鬼見愁消停了,又換他們倆了!”
林靜:“善哉善哉,施主不要羨慕嫉妒恨。”
祝紅抬手要打他,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祝紅順手接起來:“喂你好……哦,在哪啊?”
一打手勢,把下班正準備開溜的眾人都留住了,只見祝紅從辦公桌上出一打便簽紙:“嗯,你說……黃巖路黃巖寺醫院是吧,行,我跟他們說——哦對,你晚上有空回一趟辦公室,汪徵說有好多東西需要你簽字。”
大家都聽出來了,這是他們趙,祝紅掛了電話,鬱悶地吐出口氣:“來,據我一貫工作風格——白天不幹活,晚上窮加班,在過了下班時間五分鐘以後,咱們坑爹的領導來電話說有活了。”
林靜聞聽這話,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開門,速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裡。
祝紅把寫了地址的便簽紙往牆上一,用圍巾遮住臉:“寒冬臘月的,人家孩子又怕冷……”
大慶接著跟上:“老貓還沒有羽絨服呢。”
一排目齊刷刷地看向反應不及的楚恕之,楚恕之面對著這些混賬同事,千言萬語只匯聚了一句話:“他媽的。”
十分鐘以後,楚恕之坐著郭長城的車,走在了去往黃巖寺的路上。
作者有話要說:
沈老師今天不在家呀不在家,下章拉出來給大家調戲~
女鬼匪首“盤山鳳”把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獰笑著說:“從今晚起,你就是《九盤山寨》的壓寨老公,也是我七位鬼妹妹的姐夫。”
我一直跟在爺爺身後幫別人遷墳。遷墳中有著一種特殊的葬法,名二次葬,需開棺槨,撿屍骨,整新衣。而我第一次遇到二次葬,就挖出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屍……
支教回校的路上,我接連做了兩場詭異的夢。村裏的神婆卻說,那不是夢,是鬼招魂。從此,我身邊多了個時時想把我撲倒的帥氣冥夫。我也踏上了不斷遭遇靈異鬼怪的漫漫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