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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與鬼》 第五十章 功德筆 5

沈巍心神巨震, 險些沒能把持住。

他才知道,千年以來自己這樣過來, 並不是無知無覺, 也並不是不委屈的,趙雲瀾那些話從來只在他夢裡出現過,他一方面心知肚明,這都是不可能的, 一方面又忍不住地心懷期冀。

期冀就如同一吊命的蛛

他因這人而生, 又因這人而一路走到今天。

然而能擊垮最堅的心的,從來都不是漫長的風刀霜劍, 而只是半途中一只突然出來的手, 或是那句在他耳邊溫聲說出來的:“回家吧。”

他有一瞬間很想質問,為什麼偏偏他是斬魂使?為什麼朝生暮死的螻蟻尚且能在下出雙對, 風餐宿的鳥雀尚且能在樹枝間找到個棲之地, 天地之間, 他生而無雙, 卻偏偏沒有尺寸之地是留給他的?

每個人都怕他、卑躬屈膝地算計他, 甚至心積慮地想要他死。

他生於混沌、暴和兇戾, 總有制不住心裡殺心的時候, 殺意如, 他想把那些人一個不落地全都斬於刀下。

可那……不行, 他到底還是無聲地守住了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承諾, 算而今,已經有不知幾千年景, 不敢有分毫叛離,因為那幾乎是他與那人之間唯一的聯系。

趙雲瀾看見沈巍的眼睛都紅了,就仿佛下一刻要滴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沈巍才極緩極緩地搖了搖頭。

他聽見沈巍輕如耳語地說:“我是不祥之人,會傷了你的。”

趙雲瀾輕佻地挑起角,兩頰上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好啊,你要不要試試看是你的攻擊力強,還是我的比較厚?唉,照你的意思找個吉利的,我應該弄一只招財貓來結婚,咳……不用這麼重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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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巍沒聽出他的玩笑,更沒打算接下去,手掌幾乎要被他自己掐出來,他終於忍不住口說:“你怎能……怎能這樣迫我?”

趙雲瀾的笑容漸漸淡去,轉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裡。

他第一眼看見沈巍就覺得喜歡,原本還以為自己只是偏這種類型,卻一時忽略了那仿佛與生俱來的親切,斬魂使的前因後果,趙雲瀾還沒來得及查明白,卻總是不忍心開口問他。

因為他總是覺得沈巍心裡好像了很多的苦,不然為什麼他每次披黑袍出現的時候,上都會帶著那麼多的寒意呢?

他難道就不冷麼?

“對不起。”趙雲瀾沉默了一會,輕輕掰開沈巍的手指,窩在手心裡,然後俯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隨手把那貴重無比的房本扔在了一邊。

沈巍閉上眼睛,覺得自己非常無恥。

要躲為什麼不躲得遠一點,為什麼不老老實實地待在黃泉下,那麼哪怕趙雲瀾活個十生九世,兩人也絕對不上,對方可能不知道有他這麼個人,可他偏偏忍不住、不了。

他認為自己簡直就像一個不知廉恥的婊/子,故意搔首弄姿地站在當街,等別人來了,他又要裝出一副三貞九烈、拒還迎的臉給人看。

他一直厭惡自己的心,至此強烈到了極致。

趙雲瀾側在床上躺下,輕輕地自己的太,這時,他低低地說:“我別的東西也有,只是你可能大多都看不上,只有這一點真心……你要是不接著,那就算了吧。”

這句話像是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在了沈巍心上,他想起不知多久以前,有一個人也是在他耳邊,也是這樣似乎漫不經心地歎了口氣,難得地沉下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我富有天下名山大川,想起來也沒什麼稀奇的,不過就是一堆爛石頭野河水,渾上下,大概也就只有這幾分真心能上秤賣上兩斤,你要?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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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昔,曆曆在目。

他忽然一把抱住趙雲瀾,像是用盡了全的力氣,把他的骨頭都掐得“咯咯”作響,埋首在他頸邊。

豪放的人在心中鬱結的時候,總是放聲大哭或仰天長嘯。

而沈巍,只是越過趙雲瀾的肩頭,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他也不知下了多狠的口,手腕上立刻就一片鮮淋漓,傷口幾乎見了骨。

他卻依然似乎覺不出疼。

十萬丈幽冥全都上,他流不出眼淚,可疼到了極致,大概就只好流

趙雲瀾聞到了腥味,立刻覺到不對:“沈巍!你幹什麼!放開!”

沈巍卻只把他扣得更

人一生不過幾十年,轉瞬就過去,仿佛浮掠影,沈巍忽然想,難道自己就連這麼一點罅隙間的都不配有嗎?

“沈巍!”沈巍晃神的時候,趙雲瀾終於掙紮著別開了他的手,猛地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的床單竟然都已經被染紅了,立刻憤怒了,險些把沈巍當郭長城罵,“你腦子有坑嗎?!老子就他媽是個豬八戒,也沒天化日之下強搶民男,你搖頭我說什麼了嗎?我說什麼了嗎?你至於就直接濺三尺嗎?!”

接著,他暴躁地想跳起來,去翻自己的家用醫藥箱,沈巍卻忽然出手,一把拉住了他。

“我接住了。”

趙雲瀾聽見沈巍這樣輕輕地說。

趙雲瀾愣了一下,沈巍卻笑了,用一種與方才大相徑庭的……幾乎是平靜的口氣繼續說:“我接住了,你這一輩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我都再不會松手,哪怕你有一天煩了、厭了、想走了,我也絕對不會放開你,就算勒,也要把你勒死在我懷裡。”

趙雲瀾:“……”

他眨了眨眼,才似乎理解沈巍的意思。

直到這時,他終於從這面人一樣的“沈老師”上嗅到了一屬於斬魂使的的東西。

然後趙雲瀾沒有對他這一番甜又狠戾的話做任何評價,他只是一言不發地從床底下拖出一個醫藥箱,拽出消毒巾,皺著眉坐在床邊,拉起沈巍模糊的手腕,去那些與主人同樣偏涼的跡,下手輕,說出來的話卻不大好聽——過了好半天,趙雲瀾才歎了口氣,然後評論說:“你這人真是太蛋了。”

完事以後,趙雲瀾大概真是累得要命了,特別調查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多得要命,一個也指不上,他總是不得清閑,好像天生就是個勞心費力的命,這天晚上還經曆了這樣一番勞心費力的事,他把淋淋的床單換下來以後,幾乎連逞/的心都不剩了,一頭栽在床上,不過片刻,就呼吸平穩。

這回他是真的睡著了。

沈巍抬手看了看被包裹得嚴實又整齊的手腕,輕輕地掀開另一邊的被子,幾乎是用屏住呼吸的輕作,緩緩地躺在趙雲瀾給他留下的另一半床上。

他張開手掌,反握住趙雲瀾的手,然後閉上眼睛,在了自己的

沈巍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一覺睡過一整宿,他從未到過黑甜鄉的垂憐,幾乎從來也不知道什麼一夜無夢。

這對於他來說,是太久違的快樂了。

沈巍是第二天清早,被廚房裡傳來的奇怪的味道弄醒的,他醒來後竟然呆愣了半分鐘,才想起自己是在什麼地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罪證”,沈巍總是顯得有些蒼白的臉上幾乎立刻就飄起一層薄紅。

看看他頭天晚上都幹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

真是……不堪回首。

這時,有人含糊不清地說:“早啊。”

沈巍一抬頭,就只見趙雲瀾叼著一雙筷子,手裡端著一個不知從哪找來的塑料板,那塑料板足足有一米來長,上面有一排凹槽,一共五個,每個槽都剛好能放下一個大碗或者一個中等大小的盤子。

五個位置,假如人不多,標準配置的四菜一湯,正好可以讓他一次端完。

……也不知是什麼人,要懶到怎樣的地步,才發明了這樣的神

而趙雲瀾手裡的神上還有神,只見托盤上從左到右,放了整整一排的桶裝方便面,混合出一非常難以言喻的味道,一個個的還在冒煙。

沈巍:“……”

只見趙雲瀾大馬金刀地往沙發上一坐,指點江山般地說:“左一是開水泡的紅燒牛面,左二是熱牛泡的老壇酸菜面,中間的是熱水加一塊黃油扔在微波爐裡轉出來的蘑菇燉面,右二是海鮮面,我覺得有點淡,所以又加了一勺甜面醬,右一是用熱咖啡泡的培油面……這個應該不錯,你喜歡吃哪個,自己挑吧。”

說完,他終於自己也覺得不大好意思:“那什麼……我也不大會弄別的東西,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泡兩碗方便面實在不大像樣。”

於是他泡了五碗……多大方哪。

沈巍的目從五個冒熱氣的桶裝面上掃過,十分不能理解他為什麼還沒把自己毒死。

不過好在他弄出來的東西,就算是一碗砒·霜,沈巍也願意面不改地吃下去——只不過沈老師最後還是選擇了最中規中矩的那一碗,最後繞著彎地提醒了一句:“這些油炸的東西對不好,還是吃一點。”

趙雲瀾坦然承認:“最近窮嘛,年終獎再不下來,我都快去我爸那要飯了。”

他說到這裡,飛快地看了沈巍一眼,一句話福至心靈地到了邊,趙雲瀾笑瞇瞇地口說:“求包養,會暖床。”

沈巍被一口微辣的湯嗆住,扭過頭劇烈地咳嗽起來。

趙雲瀾“嘿嘿”一笑,隨口提起:“說起來快到年關了,歸總功德的時候又到了,最近人間小變多了,妖族和鬼修又一個個地臨時抱佛腳起來。”

沈巍坐得端端正正地,慢條斯理地說:“有意為之的不過是些淺的因果而已,功德哪是那麼容易的?”

“唔,”趙雲瀾好像個味覺失靈的人,喝著他那咖啡湯和泡面湯混合出來的絕代神,“你別說,還真有個頂風作案的。”

四聖以回晷為首,而後是山河錐,第三個就是功德筆,如今前兩樣都已經現世,沈巍不免對“功德”兩個字有些過敏。

不過他才剛要追問,趙雲瀾扔在一邊的電話就響了。

趙雲瀾匆忙放下方便面桶,一看來電顯示:“真不住念叨,又來了。”

才不過一晚上,醫院裡又進去倆。

癥狀依然是相同的,沒災沒病沒外傷,就是抱著滿地打滾。家屬淩晨五點打電話報警,把暫時負責那案子的分局同志們生生地從被窩裡給挖了出來。

投毒對社會治安的影響非常惡劣,眼看著事件在惡化,正是年底維·穩的關鍵時期,分局相關領導一籌莫展,只好催命一樣地擾趙雲瀾。

楚恕之他們現在已經基本斷定,這案子早晚是要歸到特別調查的,等早晨一上班就往上遞報告,趙雲瀾也不好直接一推二五六。

但等手續流程跑全,最快也要個半天一天的功夫,趙雲瀾只好在電話裡答應,自己今天會親自到醫院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還沒到甜的時候呢,哪能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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