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東升也得了一件新服,跟夏的款式相同,只是細節略有些出,他本個子也高,穿上沒有夏那種致的味道,倒是多了幾分朗。
蔣東升對這件服不釋手,他家住在軍部大院,平日裡大院的孩子們穿的也大多是軍裝,這樣漂亮別致的服還是第一次見。他站在夏家掛著的小鏡子前面,蹲下又起來怎麼照也照不全,但是回頭瞥見夏跟著自己來回移的小眼神,心裡立刻舒坦了。
蔣東升彈了彈袖,一臉的得意。他來前幾天的時候,大院裡那個霍明死皮賴臉的從他哥那兒要到了一件料軍大穿上,可是很威風啊。但是,霍明那軍大跟他上的黑呢子大比起來可差遠了!
年輕人沒幾個不臭的,夏媽媽瞧著兩個孩子都穿戴的整潔漂亮,臉上也出笑來。給蔣東升再修改了一下袖口,又給夏整理了領子,怎麼看怎麼滿意,“這樣好,穿著出門顯得神呢!”
夏他爸不太會看服,雖然覺得夏穿著好看,但是總覺得這服做這樣有幾分可惜,“就是太瘦了,裡面不能套件厚棉襖,而且做的也小了些,這樣等夏個子高了就沒法穿了……”
夏媽媽不贊同,“這樣好看,你不懂。”
夏他爸立刻點頭道:“對對,這樣好看。”他怕媳婦生氣,絞盡腦去想挽回的話,“也不打,反正夏穿一兩年,到時候留給他弟弟穿,不浪費。”
夏歎了口氣,他跟他爸果然還是有很大的差距,以前的那些矛盾,並不是一日造的。要想讓一個人知書明理,得需要一個家族努力三代;而教會一個人懂得更高雅的東西,首先要吃飽飯。
夏看了一眼牆上已經開始有些落的牆皮,炕周圍都了些報紙,再幹淨整潔也無法掩飾這個家庭勉強糊口的現狀。他把大下來放在一邊,重新穿回他的舊棉襖,棉襖兜裡還有他和蔣東升一起賣瓜子賺的錢和糧票,他想了想只拿了五塊錢和三十斤糧票出來,到他爸手裡。
“爸,這是我用沒吃完的飯票跟人家換的,之前帶去學校的糧食和飯票沒有吃完,也不知道要去京城多久,出來的時候就幹脆跟一個同學換了。這裡一共是三十斤糧票,還有這五塊錢,也是我媽之前給的,我住在姥爺家,就沒用……”
夏他爸一張臉漲的通紅,他是個地道的北方漢子,總覺得養老婆孩子是他自己應該扛起來的責任,夏這樣省吃儉用,反倒是讓他心疼地冒火,“這是做什麼!!難道家裡還供不起你一個學生娃?整天的不吃飯,難怪會生病!”
他本是一番好意,但是說出來的話語氣太重,刺得人耳朵疼。
夏吸了一口氣,轉把錢和糧票塞到他媽媽手裡,“媽,這些你收好了。”
夏媽媽也有些頭疼,丈夫是個一點就著的炮仗脾氣,偏偏夏生了一副心高氣傲的子,兩個人很難好好說話,如今這樣算是夏忍讓了。試著把錢推回去,耐心勸道:“這些你還是拿著應急用吧,萬一有個什麼事……”
夏搖了搖頭,固執地不肯收回,“我有蔣東升照應著,在外面不會著,這些我用不著。”
蔣東升原本還想勸一兩句,但是突然聽見夏這話,上樂得直往上翹,把剛才想說的話忘了個一幹二淨,跟著點頭道:“是是是,叔叔阿姨你們放心吧,我一準好好照顧夏,不養胖了不讓他回來!”
夏他爸不好意思為難蔣東升這個外人,但是依舊有些臉紅脖子的模樣,“反正,反正你這樣不對,家裡不用你一個半大娃子省著!該學的不學好,想這些做什麼!”
夏他爸摔門出去了,弄出好大一陣聲響,把還在酣睡的夏志飛都驚醒了。夏志飛大概是習慣了家裡這樣的魯,自己著眼睛,一骨碌爬起來往夏媽媽懷裡去,嘟囔道:“媽媽,抱……”
夏媽媽抱著小兒子,小聲哄著夏志飛讓他別怕。神略有些尷尬,並不想讓蔣東升瞧見這樣爭吵的一幕,“東子,你陪去睡一會吧,你們兩個昨天晚上都沒睡好,趕去睡覺。”
夏手指放在口袋裡,垂著腦袋走出門去,直到走回自己的那個小房間還是不肯抬起頭來。
蔣東升跟在後面,把小屋的木板門關嚴了,用肩膀了夏,小聲道:“委屈了?別是哭了吧?”
夏不吭聲,背對著他了服,鑽進被窩裡去,把個腦袋都蓋起了大半。蔣東升半在他上,手去拉被子裡的小孩,著下抬起來仔細瞧了,夏的眼圈果真有些發紅。
夏一把拍掉蔣東升的手,悶聲道:“放開。”
“你和你爸都是好心,不過你們倆都太要強了,針尖對麥芒的能好到哪兒去啊。”蔣東升隔著被子將夏摟在懷裡,歎了口氣道。“你別太倔了,這樣反而讓你媽夾在中間為難啊……”
這句話說到了夏心坎裡,他從重生以後就一直想要努力賺錢改變這個家,更重要的是想讓夏媽媽得到治療,以後過上好日子。但是現在,讓夏媽媽傷心難過、擔驚怕的反而是他。
夏窩在蔣東升懷裡,帶著濃濃的鼻音道:“我做錯了,我很後悔……”
“沒事,下回我來說,就不會吵起來了。”蔣東升忍不住手抱了一些,他覺得夏剛才那小聲兒帶著音,兩句話說得他的心都要跟著抖起來,恨不得夏做錯了什麼都樂意立刻去替他過。“你爸的工作太辛苦,才會這樣發脾氣,要不我去找人把你爸的工作換到……”
“不。”
蔣東升樂了,這都快哭出來了還使倔脾氣呢!不過這也是夏骨子裡的傲氣,沒了這份傲氣,也就不是夏了。蔣東升手在夏背上拍了幾下,像是哄小嬰兒似的安他,“好,好,那就這樣,你跟我去京城呆幾天,等回來就沒事了啊,不怕了……”
夏惱了,一把推開蔣東升,“誰用你這樣了,你當我三歲大嗎!”
蔣東升哈哈笑著任由夏把他推翻,幹脆仰面躺下,枕著胳膊看著上面的頂棚,眼神裡帶了一回憶:“我聽說,我媽離開那會兒我才三個月大,大家都說是一個好人,沒脾氣,心又,我小時哭了著急也跟著一起哭。”
夏靜靜的聽著,這還是蔣東升第一次跟他這樣談起生母蘇荷,上一世蔣東升早就被磨礪出一副鐵石心腸,瞧著笑嘻嘻的不正經,但是絕不會輕易說出心裡最的那道傷口。
“我唯一記得的就是這個,大概是我哭的時候,也曾經這麼輕輕拍過我幾下?”蔣東升出手掌,比劃了一下,又撇放下。“誰知道呢,反正我不記得長什麼樣,家裡也沒有的照片,什麼都沒留下。哦,你大概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後媽,一個兄弟。”他角諷刺的揚了揚,對蔣易安母子十分看不過眼。
夏轉過,隔著被子輕輕回抱了蔣東升一下,停頓了一會,又試著手在蔣東升背後輕輕拍著,就像是剛才蔣東升哄他那樣,只是姿勢略微有些僵。
蔣東升哭笑不得,“剛才是我在安你吧?”
夏沒吭聲,把被子掀開一點,抬頭看著蔣東升,像是在詢問要不要跟前幾天似的一起睡?
蔣東升一點都沒猶豫,立刻抓準機會了服鑽進去,平時還要做半天思想工作,這次夏竟然主了!蔣大沒臉沒皮慣了,著夏挨挨蹭蹭的,覺得出來的那截小胳膊真溜。他對自己親娘有了幾分激,多好啊,早知道還有這樣的效果,這點“年記憶”他早就講了!
沒過兩天,蔣老爺子就派人來接蔣東升,依舊是一輛軍用吉普,行事低調。隨行的還有一個軍銜不小的軍醫,到了先給兩個人做了檢查,尤其是蔣東升的,更是檢查的徹底仔細。
軍醫年紀有些大了,對蔣東升似乎很悉,說起話來也帶著些親切,“東升啊,你怎麼又不聽話,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啊,你爺爺在京城掛念你,你爸其實也擔心來著,只是……”
蔣東升前半句還勉強聽著,後半句就忍不住開始掏耳朵,笑著打斷道:“知道了,知道了,劉叔您別跟我這嘮叨了,你這會兒都說完了,回去讓我爺爺說什麼啊。”
劉軍醫搖了搖頭,哭笑不得,“算啦,反正我是說不過你,這次首長下了命令,讓我一定把你帶回去,你半路可不能跑啊。”
蔣東升看了夏一眼,瞧著夏一臉的張就想樂,搖頭道:“不跑了,我這還帶著一個病號呢。再說我出來也有段時間了,也想我爺爺了。”
蔣東升說的是想念老爺子,毫沒提想家。劉軍醫是專門照顧蔣老爺子的保健醫生,也算是看著蔣東升長大的,多知道蔣家的況,也沒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