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宅。
林董事長正在書房整理以前的東西,翻到了一本老相冊,戴著眼鏡看了一會兒,對站在一旁的管家說道:“老楊,你還認不認得他是誰?”
管家湊上前來一看,想了想,笑道:“是季董事長。”
季勝安當年風姿卓越,讓人一眼就能記得住。
林董事長嘆了一口氣,“他生了兩個好兒子,尤其是季明崇,當年那樣年輕,能力就不一般了,現在他能從低谷爬起來,未來不可限量,我兩個兒子湊在一塊兒,也抵不過他一個。這以后啊,還是不能跟季明崇有什麼正面沖突,別的我倒不擔心,就是……”
話說到這里,他也不愿意說了,管家跟在他邊這麼多年,卻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林向東現在是沒辦法了,當初他跟阮蔓訂了婚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現在阮蔓又懷孕了,還滿世界的宣傳,有心人士還都來恭喜林董事長又要添孫。阮蔓可能也是怕林向東會墮胎,所以才讓別人都知道懷孕的事……也正是因為這不管不顧的作風,就是林董事長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流產。再怎麼說,那也是一條人命,真要傳出去了,這名聲也不好聽,在林董事長這里,林向東基本上已經沒有當繼承人的期了,所以不管他娶誰,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是沒想到,林向東咬死了,就算一輩子不結婚,他也絕對不會娶阮蔓過門。
阮蔓是懷孕也好,生了孩子也罷,都不會為他名正言順的配偶。
其實想想是憾的,可惜的。
阮蔓是阮家的養,阮素又是阮家的親生兒,但凡關系好一點,說不定季明崇跟林向東的關系都會和諧一點,以后也是親戚是朋友,可現在倒好,聽說阮素厭惡極了阮蔓,不知道的人說是兩姐妹,這知道的,只怕是用仇人這個詞形容們也不夸張,更重要的是,阮家那邊的太太居然也放出話來要跟阮蔓斷絕關系,以后阮蔓就不再是阮家的兒了。
這段時間,睡不著的人,除了林向東,也就是林董事長了。
想起兒子這糟心的事,真是要長吁短嘆,說不管吧,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說管吧,他又實在不知道從何管起。
正在煩躁時,有阿姨從外面敲門進來,說道:“先生,有一位季先生登門拜訪,說要見您。”
林董事長一愣,“季先生?”
管家趕走出去一看,隔著老遠,雖然看不大清楚相貌,但從那周的氣度還有型判斷,應該就是季明崇沒錯了,他回到書房,低聲說道:“是季明崇先生。”
林董事長微微詫異。
季明崇怎麼會來這里?還說要見他?他看了一眼書房的掛鐘,已經快九點了。
他起從書房來到客廳,下樓時,客廳里除了季明崇以外,大兒子跟大兒媳也在一旁候著。
嚴格來說,現在季明崇的公司規模依然不大,比起林氏,也只算得上是小公司,林董事長跟兒子兒媳之所以這樣慎重,還是因為季明崇這個人明顯不可小覷,他是有為貴客的分量的。
林家的幾人都不傻。
季明崇這麼晚過來,絕對不是寒暄,更不是善意的好,那麼會是什麼事呢?
季明崇很客氣地跟林董事長打了個招呼,“伯父,很早前就應該來拜訪您了,只是手邊的雜事太多,就耽誤了,今天這麼晚過來,實在是打擾您。”
不管他這話說得多漂亮,林董事長也沒松懈,笑著說道:“你這話就見外了,以我跟你父親當年的關系,沒有對你多加照顧已經是我這個長輩失職了。”
季明崇微微一笑,“哪里還敢求伯父您的照顧,只希伯父告訴一聲,季家是不是哪里得罪林家了。”
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還有心思迂回婉轉,便直接進了主題,見林家三人都難掩驚訝,他讓王堅上前遞出手機,手機上正在播放視頻。
幾個視頻看完,林家三人臉各異。
林董事長自然是難看的,他的兒子兒媳婦卻是悄悄地對視一眼,面上沒顯出來,心里是高興的。
雖然林向東已經不足為懼,可是多這麼一件荒唐事,也是好的。
“今天我來,是為了討回一個公道。”季明崇看向他,“當時這件事,林向東是知道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季家得罪了他,他在明知道是他的人做了這些事導致我母親骨折住院時,竟然連一聲道歉也沒有。”
林董事長不說話,背在后的手卻在抖。
豪門世家都要臉面,這種事發生之后,兒子竟然沒想著去補救,反而一聲不吭,他現在就算被季明崇這個晚輩指著鼻子罵,那也是該的。
“今天,我的……”季明崇停頓了一下,想起阮素蒼白的臉,還有小上的傷勢,他深吸一口氣,語氣降至冰點,“我的家人也出了一點意外,被車撞了現在在醫院里,希這件事跟令公子的友沒有任何關系。”
季明崇厭惡阮蔓,更厭惡林向東,乃至對林家也沒有任何好。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沒有那樣神奇的經歷,如果他沒有醒過來,他的家人們還要多這樣的委屈。
“季家,等林家一個待。”季明崇最后說了這一句,便臉冷的走了。
從林家出來到車上,這一路上,他都于一種難以發泄出來的怒火中。
多年了,他都沒有怒過。
他只要想著,當時家里是什麼樣的境況,連他媽都要忍著,他這心里就格外的難,難到站在車旁,他也沒有進去,他抬頭看了一眼那夜,還有林家莊嚴的老宅,第一次,他無比清晰的知道,如果這輩子,他的家人還要這種委屈,那他就白活了。
今天如果他沒有站起來,如果他沒有能東山再起的潛力,這件事在林家也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就像當初林向東的理結果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扶著車門。
王堅走上前來要扶他,擔憂地問道:“還好嗎?”
季明崇擺了擺手,低聲問道:“當時們都很辛苦吧。”
王堅愣了一下,回道:“阿姨當時傷得不算輕,聽我媽說,痛得厲害。豆也嚇壞了,哭了好幾次。阮素,”他頓了一下,“最辛苦了,要照顧阿姨,也要照顧你,人看著就瘦了很多,不過最委屈的還是那一次吧,那個護工被人收買想要讓阿姨折騰阮素,阿姨什麼都知道,但又想查出來究竟是誰,就對阮素說了一些很不好的話。季總,不瞞你,旁人做不到阮素這種程度,所以我覺得,以后你無論對怎麼好,都是應該的。”
過了半晌,季明崇嗯了一聲。
季明崇走后,林家客廳陷了死寂。
過了一會兒,林董事長抑著極大的怒氣,“讓那個逆子回來,馬上!”
林董事長的大兒子兒媳對視一眼,都有些幸災樂禍,不過很快地就收斂了,湊上前不停地安林董事長,但也只是表面上看著關心,實際上,他們都被林董事長先前有心想培養林向東這個舉給寒了心,哪里還有什麼真的關切。
林向東接到管家打來的電話時,還特意看了一眼時間,都九點多了,這麼晚了喊他回家?林向東這段時間是真的怕了,神都被阮蔓給折騰衰弱了,猜到他爸喊他回去沒什麼好事,但還是問了管家:“是家里出事了嗎?”
管家只是含蓄地說道:“季明崇季總剛才來過。”
至于別的,管家也不肯再了。
林向東回到家,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只見一個煙灰缸沖他砸來,他下意識地躲過了。
林董事長是氣極了,猛地來到他面前,呵斥道:“我經商多年,就沒有跟誰結過仇,你倒好!你這個廢,公司遲早有一天會被你拖累!”
“爸……”
“別我爸!”林董事長氣得不行,“你自己說,當初那個阮蔓對季夫人做那種事,你究竟知不知?”
林向東一臉詫異,接著是恐慌。
他真沒想到這件事還會被翻出來,都過去快一年了,他以為已經翻篇了,沒想到今時今日被提起來了。
林董事長一看他這心虛的表,還有什麼不知道呢,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手指抖,“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去了?你有幾個膽幫擔了這事,你以為你是誰?你是不是覺得,這事沒影響到你,從樓上摔下來的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季家倒了沒權沒勢就算季夫人死了,那一家老弱也不敢追究?”
“你這個蠢貨,做了這事,你還留在邊,現在還讓懷了孩子,你不是廢你是什麼?還想管理公司,你這能力這人品也配?!”
林董事長將林向東噴得一文不值。
雖然也有氣話,但他實實在在的對這個兒子失了。
大事者,是應該不拘小節,可如果連這點人品都丟了,連及時止損也做不到,那又能算什麼?
恨季家的人多了去了,當年季勝安也不是沒有得罪過狠人,可那些人再狠,也沒有對一家老弱出手,是因為什麼?因為還有良知,因為還要臉面。
林向東臉慘白。
林家如何,季明崇已經不關心了。
他從王家接了豆回來,豆睡著后,他就坐在客廳里看著他爸還有大哥的像。
枯坐到凌晨,他的手機終于響了起來,是朋友發過來的消息。
撞了阮素的人,不是阮蔓,是一個年輕小伙子,平日里囂張跋扈,惹是生非,都是家長出錢擺平。
季明崇握了拳頭,他蘇醒直到現在也快一年了,剛開始幾個月里,他看得最多的書就是刑法。
他怕他在制度并不齊全的世界呆得太久了,會忘記現實世界的規則。
他本人并不是那樣溫文爾雅,相反,他也有制住的暴戾因子,被他死死地按住。
此時,他的手機又響了一下,是新的消息,阮素發來的。
【你說明天早上要來,那來的時候,去四季香包子鋪帶一個包,還有菜包,不要包。】
他一愣,眉眼之間逐漸溫和:【還沒睡?痛?】
阮素:【認床。隔壁床的還打呼嚕,死了算了.jpg】
看著這個表包,季明崇總算笑了。
季明崇不知道的是,阮素的手機里還躺著一條消息,是王堅發來的。他說,季明崇心好像不太好,看起來很可怕。
阮素想起來他以前偶爾也會失眠睡不著,今天一定也會吧。
只是家里也沒人給他沖牛。
于是,從被子里探出頭來,的不讓季母發現,給他發了一條微信。
能想象到,他其實不是心不好,而是在難。
難他曾缺席的日子里,他的家人過這樣的傷害跟委屈。
長夜漫漫,總要有個人陪他聊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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