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小姐……小上兩歲。”
柳清棠剛舀起來的一個元宵啪的掉回了碗裡,濺出幾點湯漬。
“你比我小兩歲?!”柳清棠瞪大了眼睛,一副不能相信的樣子,看的秦束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點頭還是搖頭。
還沒等秦束想到自己要如何回答,柳清棠就低下頭,舀起碗裡的元宵塞進裡憤憤的嚼起來,嚼的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一直以爲秦束和一樣大,因爲前世有一次偶然問起來秦束的年紀,綴和桃葉都說應當是和一樣大的。那時候只是隨口一問,也不會特意去向秦束求證,再看看他那臉,可不就是和差不多大的樣子,也就一直這麼以爲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比小上兩歲?!
或者說,現在按照心理年紀的話,可不止小兩歲。這麼一想,柳清棠覺得更加不開心了。
看著碗裡那些元宵,柳清棠覺得胃裡堵得慌,看了眼旁邊看著不知所措的秦束,把碗塞到他手上道:“都吃掉。”
“是,小姐。”秦束就端起碗吃元宵,一邊吃一邊瞟旁邊坐著生悶氣的人。他發現太后娘娘似乎不高興,但是他沒有說什麼……莫非是太后娘娘不喜歡他比小?秦束有些後悔剛纔說那句話了,可是已經說了又不能收回來。於是他再次爲自己在太后娘娘面前不會說話到無奈。
在秦束看來,不過是年齡有一點點不同而已,太后娘娘應當不會太在意這個。但是顯然他沒能理解‘中的人都容易胡思想’這個道理,柳清棠表現的再強勢,現在依舊是個對著心上人的平凡子。
見秦束吃完了,柳清棠站起來拍拍子道:“走,去猜燈謎。”
娘娘還有興致去猜燈謎,應當是沒有事了吧?秦束這麼想著鬆了一口氣,趕跟上了。
猜燈謎的地方有許多,一是府在一片大大的空地上掛上無數盞花燈,所有人都能去猜,和守在那裡的人說了答案,猜中了就能拿走花燈。
二是街上一些商家店鋪聯合起來在門前擺了長長一串的花燈展,同樣是猜中了花燈下掛著的燈謎就能拿,有一些還能獲得店家準備的獎品,不過每家店每人做多隻能猜三次。
三就是一些專賣花燈的小市,在門口繳納些錢就能進去猜花燈,那裡的花燈就要緻一些,在攤主那裡猜中幾個燈謎就可以選走多盞燈。
當然另外還有一些,有名的文人雅士在自家園子裡開的花燈會,在門口作詩作畫得到了主人的賞識就能進去,多是用以結友人;還有些文特地在府門口擺上花燈,以文會友,做出了他喜歡的文章詩作就能得到花燈,按照此間主人對作品的滿意程度還能得到幾兩到幾十兩甚至幾百兩不等的銀子。
秦束本以爲太后娘娘只會去前面三種燈市,畢竟後面兩種燈市很容易暴的份,但是沒想到,直接拉著他就去了最近的戶部吳尚書家門口。
那裡已經圍了許多的人,大多是穿長衫的讀書人,都在看著前面一排桌子上執筆揮毫的人,然後頭接耳的小聲討論著什麼。四十多歲留著一把鬍子,看上去溫文儒雅的戶部尚書吳寒聲在那些桌子面前走來走去,臉上不時出滿意讚歎的神。
柳清棠整整,就這麼施施然的走過去。秦束雖然心裡有些疑擔憂,但是臉上完全看不出來,落後柳清棠一步跟在側。不管太后娘娘做些什麼,必定有的理由,他不管對錯,只管跟在邊。
空餘的桌子還有三張,柳清棠選了最後一張,在桌後站定,秦束會意的爲磨墨。周圍圍觀的人見一子上前頓時譁然,畢竟這種況下若不是真的有真才實學,男子都沒有多敢上前,子真是非常見。
不過好在南朝歷代就出現過許多文采斐然不輸男子的子,大部分文人都沒有出什麼不屑的神,反倒是有幾分期待。只是因爲對方看上去是個未嫁子,不好貿然靠的太近去看,便不時往那邊掠一眼。
吳寒聲當然也注意到了那個忽然出現的子,見低著頭好似在作畫,他好奇地鬍子走過去準備仔細看看畫的什麼。誰知道這一走近,剛好看到擡頭,那張悉的臉嚇得他差點揪掉了他自己的鬍子。
太后娘娘出宮省親他們做大臣的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太后娘娘不在柳家,怎麼微服到了他這裡。吳寒聲看到不遠樹下那些穿著常服的護衛,又看到磨墨的人是這些日子以來太后娘娘帶在邊上朝的那位秦公公,這才徹底相信面前這個看起來和他自己的兒差不多大的姑娘,正是那個在朝堂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太后娘娘,頓時在心中暗暗苦。
爲二十幾年,自然看得出來太后娘娘不會想要在這時候泄份,因此吳寒聲定定神走近裝作看畫,小聲的道:“微臣給太后娘娘請安,怠慢娘娘,請娘娘恕罪。”
柳清棠一笑,微微搖頭示意無事,手下不停的畫著的元宵燈會圖。饒是因爲太后娘娘突然駕臨膽戰心驚的吳寒聲,看著那漸漸形的畫,也不點頭出讚許的笑容。柳清棠畫完最後一筆,想了想又在旁邊寫下一句:“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最後,柳清棠拿著最高獎金幾百兩銀子,還有一盞做工最緻的花燈離開的時候,吳寒聲還捧著那幅畫自顧琢磨著。太后娘娘究竟是來做什麼的,難道就是爲了那幾百兩銀子?可是,是太后娘娘這幅畫就絕對不止那幾百兩,而且太后娘娘應該也不缺銀子。想著想著,吳寒聲乾脆拿著畫進府去了,不管怎麼樣,這畫得先收好,這可值錢著呢。
“小姐,今日這麼多人看到小姐畫那幅畫,若是他日吳尚書將畫拿出來說是太后娘娘的大作,被有心人聯想到今日,恐怕不妥。”秦束跟在柳清棠邊離開,看到吳尚書捧著那畫,還是忍不住說道。
柳清棠聽到秦束彆扭的拐彎抹角想把畫拿回來,心裡稍稍解氣。早就發現秦束看著那幅畫眼睛眨都不眨,可見是很想要。但是他越想要,就偏不給他。其實只要開口,吳尚書絕對二話不說把畫送回來,但是看到秦束不捨的眼神,就想也不想的大方將畫給了吳尚書。
若是平日裡,秦束想要,一張畫給了秦束就是,但是今日還在生氣,莫非秦束看不出來?眼睛都要扎進畫裡去了。
柳清棠轉臉去看秦束,見他似乎真的沒發現還在生氣,還在捨不得那幅畫,頓時氣不打一來,悶聲道:“吳寒聲聰明得很,不會做這種事。”
能在和那兩位首輔之間保持這麼久的中立,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若能拉攏這個聰明人,說不得以後就是一個不錯的助力。
並不是心來忽然來這麼一出,而是早有計劃。吳寒聲現在還是中立,可是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拉攏到王首輔和馮首輔一派,因爲他的兒嫁給了王首輔的小兒子。而吳寒聲這人,平生最在乎的就是書畫和兒。既然現在他還沒有被拉攏過去,當然也是要爭上一爭的。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魏徵。魏徵是父親手下將領的孤,他們小時候也曾在一玩耍,彼此不錯。長大後父親還曾想過讓嫁給魏徵,只不過他們兩人都沒有這種意思,父親也不想那麼早讓出嫁,再加之後來了宮,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當上太后之後,魏徵是的左膀右臂,替做了許多事。前世直到幾年後,柳清棠才知道魏徵曾和吳尚書家的兒兩相悅,但是王首輔那小兒子壞了吳小姐的名節,迫得吳小姐嫁給他,幾年後就香消玉殞了。
吳小姐死後,魏徵消沉了許久,被王首輔製造了一起意外後亡。若不是魏徵死了,後來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被半在宮中等死,畢竟魏徵手中握著從父親那裡接過的一半兵權,而他又比父親了許多顧慮,行事更加方便。
魏徵死後,這一半兵權當時是給了信任的皇帝外甥,讓他有了和他們柳家撕破臉的底氣。
想到這裡柳清棠就覺得中愧疚和怒火同時翻騰,勉強下這種緒,又開始盤算著什麼時候給魏徵和吳小姐賜婚。記得魏徵是說過初遇那位吳小姐是在這一年的燈會,那麼回去之後懿旨就可以先擬著了。
若說前世還不明白一向堅強自立的魏徵,爲什麼會因爲吳小姐的死而一蹶不振;不明白不茍言笑的父親爲什麼獨獨在說起母親時和了神,那麼穩重如山嶽卻每到元宵母親的忌日都承不了一般的將自己關在書齋,那麼現在因爲秦束,明白了。
若是有一日,秦束死了,恐怕……
柳清棠想著就心了,覺得自己現在生氣著實有些無理取鬧的時候,忽然又聽到秦束說:“小姐,那畫畫的那麼好,不如拿回來裝裱掛在書房中?”
秦束怎麼還在想著那幅畫,柳清棠覺得剛滅下去的火又燒起來了。人在這裡,秦束怎麼顧著想著那幅破畫,哄好了,要什麼畫沒有,可是這人連還在生氣都看不出來。
柳清棠打定主意無理取鬧到底。著他佈滿繭子的手就氣勢洶洶的往各商家門前的花燈街走去。到了第一家,柳清棠停下,對秦束道:
“秦束,你來猜燈謎。”
秦束只能憾的放下對那幅畫的念頭,依言上前看那燈謎,稍稍想了想,他剛準備說出謎底,就聽見旁邊的太后娘娘張口道:“謎底是‘水’。”
“這位姑娘猜對了。”老闆看了自己手中寫著謎底的紙點了點頭又道:“可還要猜?”
柳清棠秦束的手,“秦束你接著猜。”
莫非是太后娘娘覺得他剛纔猜的太慢所以自己說了謎底?秦束這麼想著看到第二張燈謎,可是他張剛準備說答案,就聽到太后娘娘先他一步說道:“謎底是‘鑫’字。”於是他剛準備說的話就噎在了嚨裡。
“這位姑娘好生聰慧,又猜對了,一家店能猜三次,姑娘可還要再猜?”老闆笑瞇瞇的敲了兩下鈴。
柳清棠面上帶笑,一雙眼睛斜斜的瞥了一眼秦束,“你猜啊。”
秦束手拿起第三個寫著燈謎的紙片,這次的燈謎比較難,他思索的久了些。一邊想他一邊眼去看旁邊的太后娘娘,好像在專注的看著花燈,看都沒看他。等秦束終於想到謎底,一張就聽到太后娘娘悠悠的吐出一句:“謎底是‘牡丹’。”
“恭喜姑娘,又答對了~”老闆又敲了一下鈴,取下三盞花燈遞給柳清棠。
秦束閉上,接過花燈,言又止的看著柳清棠。
柳清棠只當做看不見,走向下一家。然後在這一家,同樣的事又在重複著。
“秦束,讓你猜燈謎,看我做什麼。”柳清棠說著,漫不經心的用手指撥花燈下面的穗子。
秦束只好轉過眼看燈謎,看一會兒後說道:“謎底……”
“是‘竹’。”
明明讓他猜,可他每次剛開口或是才說了謎底兩個字,就被太后娘娘自己搶先把謎底說了出來,得他到的話又咽回去。如此再三,秦束終於明白了什麼,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小姐,在生氣?”
這都到了第三家,被搶先說了九次謎底,秦束現在才確定不是在逗他而是在生氣。柳清棠收回把玩花燈的手,瞪他一眼:“你說呢?”
秦束啞然,太后娘娘不知道什麼原因在和他生氣,他該怎麼辦?
攤子後面的老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忍不住對秦束說:“小夥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種日子怎麼能惹心上人生氣?你看我這裡有賣兒家戴的頭花、釵子和手鐲,給心上人買一樣哄哄就不生氣了。誒,姑娘你別走啊,小夥子你等等,大叔是過來人,哄孩子得很,送點小玩意兒就,你要是不想買首飾我這裡還有各種胭脂,你看看先別急著走啊~”
柳清棠理都沒理那個熱的老闆,沉著臉拉著秦束去了下一家,接著猜燈謎。
秦束思考了這麼許久也不知道該怎麼讓太后娘娘不生氣,只好順著的意思,故意讓先說出答案。結果柳清棠又自以爲搶先的答了兩個之後,發現了秦束的小心思,頓時覺得更難了。本來是想借著這個稍微出口氣,現在倒好,覺得更氣了。
要說爲什麼生氣,自己也回答不上,只是覺得心裡杵著什麼東西咯著難。這人啊,就是不能多想,一多想就免不了庸人自擾。
和秦束之間,差的不是兩歲也不是十年,而是前世和今生。錯過了很多年,還曾經辜負他,不他的時候能理直氣壯說,那是秦束心甘願爲做事爲死,可是當上這個人的時候,心裡頓時就滿腔的愧疚憐了。
那種難就像自己曾擁有一塊玉,可是不知道,當普通石頭扔在院子裡沒事還要踩兩腳。後來有一天玉被砸碎,才知道那是塊玉,把碎片黏回去之後,卻不敢用力去了。又後悔又欣喜,糅在一起攪得七八糟,再一劃拉開就是百種滋味在心頭。
還有……多也會覺得自己是不是老牛吃草了。畢竟年齡是所有年過十八的姑娘最不願提及的事,小兩歲就小兩歲,秦束這人還特意拿出來說,簡直死心眼。
明明前世不管是待人接還是做事,都是比別人多長了好幾顆心似得,那心眼簡直多得快變篩子。奉承起人來讓人寵若驚,教訓人時更是刻薄的幾句話連諷帶刺就能讓人不得鑽進地底。可是對著的時候就像個悶葫蘆似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低頭站在那裡能站一塊背景板。就他那用漠視來掩飾的態度,誤會他難道不是很正常嗎。
前世秦束雖說在面前悶了點,但是那也算是肚子裡的半隻蛔蟲,心好壞他不說掌握全部,七八分也能知道。現在呢?在面前愣頭愣腦,傻乎乎的。以前柳清棠還不信喜歡一個人會變傻這種說法,現在信了,秦束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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