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和客廳的東西都已經燒著了, “噼里啪啦”瘋狂的火舌吞噬著周圍的一切，濃煙嗆得人管和肺部仿佛都要炸開。

灼燒的刺痛蔓延上來，恐懼席卷人的心臟，高溫讓人眼前都變得模糊。

小孩眼神驚恐, 躲在馬桶旁邊。

明溪把被單裹在他上, 抱著他一起沖出去的時候, 忽然一房梁斷裂，砸了下來。

……

“明溪，醒醒。”

“趙明溪，沒事了。”

明溪大汗淋漓, 宛如被摁著頭浸在汗水中，從眼皮子到指尖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有力氣。

心頭恐懼, 拼勁全力睜開眼。

然后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醫院。

整潔的天花板映眼簾。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終于蓋過了濃煙滾滾——

心臟狂跳。側過頭, 看見董慧眼圈通紅，正拿著一條巾給臉上和脖子上的臟污，賀漾也在不遠。

“醒了醒了！”賀漾趕沖出去對醫生道。

明溪聽見外面的醫生道：“那就沒事了, 就是吸了一部分濃煙，嚨損傷, 這幾天盡量別說話，多喝水。等慢慢恢復就好了。”

董慧和賀漾聽見這話, 都松了口氣。

已經出來了？

炙烤的覺仿佛還殘留在表面。

明溪整個人都覺有點不真實。

等等——

“傅曦呢？”明溪一開口，就發現自己幾乎是在用氣聲勉強出聲。

聲音難聽得像是七老八十。

掙扎著想坐起來, 但是只有思維能, 像是沉重的鉛球一樣，沉甸甸的一指頭都抬不起來。

尤其是雙臂，疲倦到每一個細胞都是酸的。

記得瘋狂的火舌竄上來, 小孩差點從自己摔出去的那一刻，扭曲的高溫中，摔進了一個冰涼的懷抱。

上的被單已經被高溫炙烤得即將燃燒。

那一瞬，新的的被單卻及時地重新裹上了自己的全，有人帶著自己一道沖了出去。那抱起的力量，宛如帶著前往新生。

“他在隔壁病房。”董慧道。

果然不是錯覺。

明溪五臟六腑一瞬間恐懼地揪起來：“他怎麼了？！”

“好了好了，你別說話了，再開口嗓子都要壞掉了！”董慧連忙把勉強撐起的明溪按回去，對道：“他沒事，只是還沒醒，所有人都沒事，明溪，你救了那小孩兒一命。但就是那教授的屋子，恐怕都燒壞了，消防員只搶救回來了一半——”

話沒說完，董慧就見明溪拼命用手肘把自己撐起來，想從床上爬下來。

但是因為沒力氣，直接摔下了床，“砰”地一聲。

“唉，說了沒事，你這孩子真是。”董慧和賀漾趕來扶，兩人左看右看，沒見到有什麼好支撐的架子，只好先把明溪扶著在床上坐下。

董慧蹲下來給明溪穿著鞋，道：“你董叔叔去和警方通去了，董深我們還沒告訴他這事兒，人多了打擾你休息也不好，讓他明天再來給你送湯。賀漾，你去樓下租一輛椅。”

明溪四肢還是無力酸的，劫后余生的覺仿佛跑了一場馬拉松，明明沖進去只有幾分鐘的功夫，但是此時卻低糖到眼前發黑。

沒有見到傅曦，現在還是提著一口恐懼的氣。

心里還是跳，不敢松懈下來。

賀漾去樓下租椅去了。

明溪出聲很艱難，嗓子宛如被火燒，只好抿著等著。

見自己上已經被換上了一藍白條紋病服，下意識低頭，了自己的脖子。

就發現自己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塊玉沒了。

的丟失在了火災當中嗎？

“在這兒呢。”董慧一眼就看出在找什麼，趕從枕頭底下出一塊玉，遞給。

明溪的手指有些發，接過來，努力用抖的拇指拭了一下。

幸好，的也沒出什麼問題，就只是沾了黑灰。

拭干凈之后，又恢復如初。

就只是一直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那紅繩子已經燒斷了。

見明溪水汪汪的眼睛看過來，董慧解釋道：“可能是消防員叔叔幫你找到的，救護車送你過來的時候，就直接塞在你兜里了。”

明溪慢慢點了點頭，突突直跳的心臟終于放緩，一點一點從火災的不真實和恐懼中清醒過來。

賀漾把椅推上來，明溪也稍微恢復了點兒力氣，扶著董慧能走幾步。

一出去就見到幾個穿黑西裝的保鏢，應該是傅氏的人。

柯文和姜修秋都在隔壁病房，見明溪被扶過來，他們問了賀漾幾句明溪的況，得到沒事的回答，互相之間都松了一口氣。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火勢沒有大到無法遏制的程度，明溪抱著那小孩沖出來的速度也夠快，在即將力之前，又被沖進去的傅曦撈了一把。

沒有人傷。

除了——

明溪開他們，終于看清楚了病床上的傅曦。

他雙眼闔，面容看起來沒什麼大恙，只有些蒼白，俊臉上很多臟污，額前短發也被燒焦了一撮。

明溪差點就要松了這一口氣，卻沒想到，忽然約約見到他被單底下的枕頭有跡。

明溪眼皮一跳，倒吸一口涼氣，上前輕輕將被子一拉，就見他上半病服松松垮垮，只穿了一半，右肩已經被包扎過，雪白的繃帶下涂滿了藥。

即便是這樣，仍然有殷紅的跡從肩頭滲出來。

“……”

明溪心疼至極，簡直說不出話來，頭酸，滾燙的眼淚瞬間就砸了下來。

這沒事？

柯文過來解釋，道：“曦哥被打了麻藥，醒過來可能比你慢點，但是醫生已經來做過檢查，說他也沒什麼大事，明天醒過來再修養修養就好了。”

明溪看了柯文一眼，焦灼地指著傅曦肩膀。

柯文安道：“還好了，別擔心，就是肩膀上的一小塊，醫生已經理過了，會恢復的。”

明溪又氣又急，想比劃又比劃不出來。

電梯那邊忽然一陣。幾個保鏢走過去攔住。

明溪心思全在傅曦上，也顧不上去管那陣是發生了什麼，聽見董慧過來說是趙家人想來看，也沒什麼心去應付。最后幾個保鏢全過去了，也就不了了之。

去看了下高教授的孫子。他的小孫子也安全無恙，臉頰和手已經被高教授過了，此時高教授正疲憊地趴在床邊睡著了。

明溪輕手輕腳關上了病房的門，又回到了傅曦的病房里。

傅家也來了人，張律師去配合警方調查火災起因。

說是一開始周圍的街里鄰坊都以為是高教授的小孫子在家里玩電，一不小心著了火，但警方調查一番后發現，院子里殘留了一些易燃化學。

這火災，似乎還有可能是人為的。

這一句話，把柯文和賀漾等人都驚起了皮疙瘩。

不管怎樣，這些事給警方和傅家去調查。

明溪留下來靜靜地等著傅曦醒過來。

晚上董慧煲了湯，沒喝幾口。

十點左右，小李來給傅曦換藥。

明亮的白熾燈下。

明溪在旁邊看著護士和小李把傅曦右肩上纏著的繃帶解開。

年的膛已足夠悍結實，原本完無缺，但此時白皙而寬闊的肩頭卻多出來了一塊從鎖骨一直蔓延到右肩的猙獰燒傷，模糊，纏上了新的繃帶后，漬很快又滲了新的繃帶。

傅曦尚在昏迷當中，雙眼闔，擰起了眉頭。

明溪心里猜到了自己失去意識之前，斷下來的那房梁為什麼沒有對自己造任何傷害了。

看著傅曦肩頭的傷口，淚眼逐漸朦朧。

這場火災的影響很大，上了社會版面。

因為有傅氏的人參與，警方那邊辦起案件更加的快。

幾乎是當天晚上，就查到了趙媛和的藝校男友、以及那群小混混上去。

柯文和姜修秋一直待到這事兒有了一點頭緒，才離開的醫院。

他們走之前沒有和剛剛醒來的明溪多說，怕刺激到。

但是明溪聽見病房外一些保鏢驚詫的碎語，也猜出了一些事。

所以說，這件事是人為的。

目標一開始很有可能是沖著，只是誰也沒想到，最后什麼事也沒有，災禍卻全都轉嫁到了高教授一家人和傅曦上去。

明溪視線落到病床上安靜沉睡的傅曦上去。

探出有些抖的手，輕輕地了下他被燒焦翹起來顯得有些可笑的一撮頭發，心里宛如被一只手狠狠了一下。

到憤怒，又自責。

晚上董慧勸明溪回病房睡覺，護士也不允許明溪一直留在其他病房。

明溪沒有辦法，只好回去。

全都很累，沉重疲憊，眼皮子都撐不開，終于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

翌日明溪睜開眼的時候，在床邊見到了一張悉的睡。

傅曦趴在的床邊上，因為右肩纏著繃帶，他的頭枕在左邊胳膊上，睡得蜷，長曲起，看起來極為不舒服。

清晨的從半拉開的窗簾那里了進來，落在他的右邊側臉上，勾勒明亮了他一半的廓。

也落在他病號服上，右肩那里滲出一點跡。

他臉上還是臟兮兮的，還沒有人給他臉。

這讓他顯得又稚氣，溫又臟。

為什麼不給他臉？？？

就沒有一個人記得給他一下臉嗎？！

明溪到又好笑又想哭，心中緒鋪天蓋地地過來。

忍住酸的淚意，抬起手指頭，想一下他的臉，但是又怕把他弄醒，最后手指了，替他遮住了。

傅曦在這時候眼睫了，醒了過來。

以這個姿勢睡了幾個小時，他脖子酸痛僵，下意識要扭一下，結果一下子牽扯到了右肩的傷口，登時“嘶”了一聲。

“你別！等下傷口發炎！”明溪嚇得趕坐起來，拉住他想去按右肩的手。

“這誰纏的，手腳的，纏得我脖子都不了。”傅曦聲音也是啞的，他嫌棄地側頭看了眼自己肩膀到鎖骨纏繞一圈的厚厚繃帶。

明溪看著他，眼圈忽然就紅了。

“……”

傅曦心頭一：“怎麼了？怎麼又哭？”

明溪：“要你管。”

傅曦長了手掉明溪臉上的淚水：“是小口罩你纏的？好好好，纏得很細致，一點都不手腳。”

明溪簡直想錘他一頓，怒道：“你有本事救人，有本事就別傷！你看看你肩膀上模糊的，看著都疼死了——還有，你不老實在你病房躺著，來我病房干什麼？你能不能回去好好待著，等著換藥？”

傅曦道：“也還好吧，不就是一點小傷麼——”

明溪生怕他又要說什麼‘男人的勛章’之類的屁話，道：“……你清醒一點，那麼深的燒傷，會留疤的啊！”

“害，留疤就留疤唄。”傅曦得意洋洋起來：“難道留了疤就不帥了嗎？世界上那麼多留疤的人，至我是留疤中最帥的一個吧。”

明溪：“………………”

謝謝你了，忽然就悲傷不起來了。

傅曦沒說出口的是，他剛醒過來的那一會兒，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仿佛陷了一片黑暗當中。眼睛灼疼得厲害。

有那麼一刻，傅曦以為自己失明了。

傅曦的第一個念頭是，小口罩一定會很傷心很傷心。

隨即，他想起了趙明溪看的那些電視劇——失明的男主人公該怎麼做來著。

一定會把病瞞下來，甚至裝作沒有失明，把主推開，說分手，然后進行一場深。

但是傅曦想了想，覺得他完全做不到。

哪怕以后都沒辦法看見了，他也會竭盡全力保護趙明溪，保護不欺負。

他憑本事擁有的趙明溪，憑什麼輕易放開？

給別人，難道比失明的他更靠譜嗎？

這麼七八糟想了一通之后，傅曦心中一陣悲愴。

他索著想翻下床去找趙明溪。

然后一打開門，他發現走廊外的什麼都能看清。

原來剛才他以為自己瞎了，是深更半夜病房里沒開燈。

“……”

接下來幾天，明溪和傅曦待在醫院休養。

學校里的老師同學挨個來看他們，將病房得水泄不通。

到了下午，沈厲堯和李海洋都來了。

雖然做不人，但是畢竟有過往的誼在，沈厲堯買了花籃和水果，擺在了明溪的床頭邊上，叮囑好好休息，有需要補習的地方可以聯系他。

傅曦臉都臭了，吃晚飯的時候讓小李買了一個兩倍大的花籃過來，是替換掉了沈厲堯的那個，擺在了趙明溪床頭邊上。

而高教授和孫子兩人這次完全是了無妄之災。

高教授過來謝趙明溪的時候，明溪心里覺得愧疚，完全沒覺得自己救了他的孫子是多麼值得激的事。

高教授房屋被燒毀，傅曦提出給他重新買一套，但是被高教授堅決拒絕掉了。

他一輩子清廉固執，從沒過別人的幫助，即便此時遭此大難，也不例外。

于是傅曦只好讓張律師幫忙，讓高教授的保險公司多給他賠錢一筆錢。

這筆錢名義上是保險，但實際上是從傅曦私人賬戶出的，好讓高教授能接得安心點。

高教授拿了這筆錢，可以換一個新的小區住。

至于那些同樣到牽連的鄰居，傅氏也讓人撥了一些善意的賠償款過去。

傅老爺子來看過傅曦后，對此并沒說什麼，反正這筆錢對于傅氏而言只是九牛一，便隨意傅曦揮霍了。

趙家人三天里分批來了好幾次，但是都被保鏢拒之門外。

就只有趙宇寧趁人不注意，溜進來了。不過他溜進來的時候，明溪去天臺吹風了，于是他也沒能見到明溪，只失地離開了，并留下了趙母燉的湯。

而這份湯后來被口得要命的柯文喝掉了。

……

在醫院里待了三天，明溪的聲音終于恢復。

傅曦的肩膀則還是那樣。

倒是不再滲了，但是晚上會灼燙疼難忍。

明溪知道他肩膀上那麼大一塊面積的傷口，肯定會很疼，但是卻沒見過他在清醒的時候皺哪怕一下眉。

明溪完全恢復后，便開始由來給傅曦換藥。

每次揭開紗布，明溪心里都很難，像被燒傷得模糊的是一樣。

傅曦不太想讓看到那猙獰的傷口，想讓小李換，但是明溪執拗無比，覺得小李笨手笨腳，纏紗布纏得沒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