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附近的鄰居，越溪偶爾見過幾次，姓周，大家都一聲周大姐。

周大姐坐在椅子上，眼角的細紋帶著歲月的痕跡，眼底下一片青黑，大概是好幾天沒睡過一次好覺了，看上去表有些局促，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想讓你幫我找個人。”

越溪一愣，道：“阿姨，我不是做找人的工作的。”

周大姐苦笑一聲，手抹了一把臉，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喃喃道：“如果是活人，我也不會來找你了……”

“我丈夫已經一個星期沒回家了，在一個星期前，他出門去上班，然后就再也沒回來過……他不是那種出門在外不給我打聲招呼的人。我給他們廠里打電話，可是廠里說他雖然去上班了，可是后邊也一直沒看見他……”

“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都一個星期了，他還沒回來，他肯定是出事了！”

說到最后，周大姐整個人都有些抑制不住的焦躁。

周大姐的兒子有些煩躁的了自己眉心，道：“媽，你肯定是想多了，爸爸肯定是突然有急事，沒來不及跟您打聲招呼？也不一定是出事了。”

“不，你不懂！”周大姐手捂住臉，眼淚已經流出來了，順著眼角的細紋下來，喃喃哭道：“我這兩天每天都做夢都夢到他，他說他好痛，他讓我救他……我知道的，他肯定是出事了的。”

“您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爸他肯定沒事的。”吳洋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的母親，還是在說服自己。

“……也許你們不愿意相信，不過叔叔可能真的出事了。”越溪開口，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盡量讓自己能夠委婉一些。

“你胡說什麼？我爸肯定沒事的！”吳洋臉已經變了，不等越溪說完，就急忙打斷的話。他整個人看起來也有些煩躁，看來他心里也有一種不好的猜測，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越溪沒說話，只是沉默的看向周大姐的旁，在周大姐的邊，普通人看不見，可是越溪卻能看見一道明的影飄在邊，那是個材消瘦的男人，對方臉上一片茫然，看上去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就連意識都不清醒。

周大姐注意到的目，頓時就僵了，扭頭看向自己邊，輕聲問：“你，你看見他了？對嗎？他就在我邊嗎？”

的語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又像是抱著一點微茫的幻想。

越溪有些不忍心的點了點頭，道：“從您一進門，我就看見叔叔一直跟在您邊……”

周大姐下意識的扯了扯，最后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口不斷的起伏著，似是想哭，可是半天都沒哭出來。

“我……我知道，他肯定是出事了的。”

喃喃。

他們二人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同床共枕，這麼多臉一直很好，紅臉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對方出事了，就覺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

“媽，媽……媽！你沒事吧？”周大姐一副不上氣來的模樣，吳洋立刻著急的詢問。

越溪手輕拍了一下的背，周大姐渾一震，旋即是一聲讓人心里不一哀的哭聲，使勁的拍著口，似是這樣能讓自己過氣來一樣，淚如雨下。就這麼從椅子上落在地上，捧著臉嚎啕大哭起來，就像是個孩子一樣。

吳洋著急的道：“媽，爸爸肯定沒事的，你別信的話……媽，您別難過了，您這樣，我看著心里難。”

越溪緒染，不知道為何，心里也生出一種難過來。

這世上對于人來說，最難過的，大概就是天人永隔了吧。

周大姐這一哭就哭了大半個小時，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雙眼紅腫，問：“越溪……你，你能不能幫我找到我丈夫的……尸骨？”

說到尸骨的時候，語氣艱，十分艱難的才吐出這兩個字來。

越溪點頭，道：“叔叔的魂魄就在這里，他可以帶我們找到他的。”

周大姐點了點頭，看向旁邊，可是眼前卻是一片空白，不過知道自己丈夫就在這里，勉強還是出一個笑容來。

“他說過，就算是死，也不會離開我的……這個傻子！”周大姐搖了搖頭，笑得比哭還難看。

魂魄和本是一，就算是死后分開，魂魄也對自己的有所應。

越溪取了一條紅繩系在吳父的手上，紅繩微微閃了一下紅，就消失在了周大姐他們的眼前，而吳父的魂魄，無知無覺的轉過，朝著外邊飄去。

越溪道：“好了，我們走吧。”

吳父會帶著他們到他的所在的地方的！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他們跟著吳父的魂魄來到了一個工廠的大門門口。

周大姐愕然道：“這是……這是我丈夫工作的地方。”

工廠門口的保安也認識周大姐，看見立刻和打了聲招呼，還問道：“周大家，老吳那家伙回來了嗎？”

周大姐扯了扯，道：“我來，就是為了來找他的。”

保安一臉疑問，沒明白的意思。

越溪道：“往里走，還在里邊。”

工廠里是不允許閑人進的，保安立刻將他們攔了下來，道：“周大姐，廠子里外人是不許進的，你也知道的。”

周大姐有些疲倦的道：“我是來找我丈夫的，我知道……他在里邊的。”

保安更是不解了，道：“不可能啊，今天我沒看見老吳來上班啊。”

沒有上邊允許，保安室不敢放他們進去的，幾人爭執的時候，恰好被廠里的負責人給看見了，過來詢問了一下。

了解況之后，對方皺了皺眉，有些遲疑的問：“周大姐，你是覺得，老吳在廠里出了意外？”

周大姐點了點頭，道：“老吳絕對不會不給家里打招呼就消失了的，他肯定是出事了的。那一天，他來上班了，你們說沒看見他離開廠子，那肯定是在廠里出了意外的。“

負責人點了點頭，想了想道：“你們跟我來吧……周大姐，你也別著急，老吳他肯定沒事的。”

周大姐神思不屬的點了點頭，明顯沒把他的安放在眼里。

負責人看了一眼越溪，不明白周大姐來找人，怎麼還帶著一個年輕小姑娘。他當然不覺得老吳是在他們廠里出了意外，廠里來來往往這麼多人，都沒發現什麼不對，老吳怎麼可能是在廠里出了意外？當然，看周大姐這麼著急，他只能讓他們進來。

越溪突然在一扇大門前停下，問：“這里邊是做什麼的？”

負責人道：“這啊，我們這是廢品廠，做的是廢循環……這里邊是造紙的，里邊有些吵。”

越溪已經提步走了進去，忽略掉工人們好奇的目，一直走到最里邊的一個角落里停下，抬頭看向面前巨大的機。

“這是碎紙機，我們收來的廢紙就會丟在里邊攪碎，然后造出新的紙來。唉，這已經是以前的老機，對了，這就是老吳作的那一臺機了，不過這兩天好像出現了一些問題。”不等越溪他們詢問，負責人已經自發的給他們解釋了一下。

越溪看著巨大的碎紙機，吳父的魂魄在碎紙機旁邊轉了兩圈，然后又往一邊飄去，直到飄到了一輛貨車前，車前有工人正在上貨，那都是新做好的紙，正打算運出廠去。

越溪就看見吳父的靈魂在一個箱子邊上停下，不再飄。

“怎麼了？”看著越溪站著不，負責人忍不住問。

越溪閉了閉眼，有些困難的道：“能把這箱紙打開嗎？”

負責人想拒絕，可是看見越溪難看的表，不知道為什麼，卻點了點頭。

紙箱子打開，越溪深深的吸了口氣，在里邊翻檢著，最后直接將這一箱子的紙抱了起來，遞到了周大姐前。

“……阿姨，叔叔他……”張了張，不知道該怎麼說。

周大姐僵的看著，低頭看著箱子里的作業本，手指抖的拿起面上的一本，翻了翻。原本應該是雪白的作業本，卻帶著淡淡的紅，就像是完全浸染在了里邊一樣。

淚水唰的一下就下來了，周大姐蹲下子，嚎啕大哭起來。

其他人不明所以，越溪開口道：“吳叔叔，就在這紙里邊？”

聞言，其他人一臉茫然，有些不明白的意思。可是很快的，他們反應了過來，表瞬間就變了。

工廠的負責人打電話報了警，警察很快的趕來了，然后將這一沓紙拿去檢驗了，毫無懸念的在紙中檢測到了老吳的基因，然后還從那臺最近不斷出故障的儀里邊找到了一些還沒被攪碎的骨頭。

據警察的解釋，大概是機出了什麼故障，老吳爬上去看，可是一個不小心失足落了進去，然后被攪碎機直接給攪碎了，他的染紅了那些廢紙，因此做出來的紙都帶著淺淺的紅。

最后，吳家人是抱著一箱子的紙離開的，那箱紙，無比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