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棠磨磨蹭蹭出來時，正好看到謝玄辰在喝茶。慕明棠被他這樣豪邁的喝法嚇到了，問：“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喝這麼多水？”

突然聽到的聲音，謝玄辰手下意識地攥。杯子傳來咔嚓一聲，慕明棠看過去，發現謝玄辰把白玉雕的茶杯碎了。

慕明棠目瞪口呆，玉盞從中間斜斜地裂開一條，謝玄辰一松手，茶盞立刻變好幾瓣，掉落在地。

慕明棠怔然良久，抬頭不可思議地看向謝玄辰。謝玄辰接到的視線，眼睛莫名游移了一下，但還是理直氣壯地看回來，說：“這套杯子質量不好，正好換一套新的。”

慕明棠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謝玄辰是一個沒有殺也能制造出殺的危險人，所以玉麟堂里的瓷很，就是防著謝玄辰。

他們日常用的杯盞茶碗，要麼是玉的，要麼就是金或者銀的，這套茶就是如此。茶壺整用白玉雕，玉質溫潤古樸，線條流暢大氣，是不可多得的品。這種茶從來都是配套的，尤其玉獨一無二，碎了一個杯子，整套茶都不能用了。

慕明棠心疼地看著地上那一堆碎渣，即便心在滴，也只能忍痛丫鬟進來掃走。慕明棠又刷新了對謝玄辰敗家程度的認識，熊孩子真是防不勝防。

等丫鬟走后，慕明棠頗有些咬牙切齒：“你干什麼！你剛剛毀了一整套玉杯，你知道那一套多錢嗎？”

“壞了再買就行了。”謝玄辰完全不當回事，顯然從小沒暴殄天。慕明棠氣不過，拿來謝玄辰的手翻來覆去看，謝玄辰很聽話地讓握著自己的手。兩人站的近，謝玄辰約聞到一清香，不是香料也不是任何胭脂，而是慕明棠頭發上自然的香味。

那種味道無法言說，可是有一種獨屬的馨香，遠比人造的香料更吸引人。謝玄辰悄悄嗅了嗅，腦中不期然想起剛才的事，耳尖又變得有點熱。

慕明棠一心沉浸在大清早就丟了一大筆財的悲痛中，并沒有注意多余的事。握著謝玄辰的手左右細看，他的手指修長白皙，沒多，骨節分明，看著非常細長。可是就是這雙手，當著的面碎了上好的玉杯。

能用來做杯子的都是玉，度并不低。而且看謝玄辰的作，完全是不小心碎的。慕明棠雖然知道他力氣比正常人大，但是真的看到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雙手明明看起來白凈無害，比書生都文弱，可是卻有著可怕的力量。慕明棠問：“你是怎麼把它碎的？”

慕明棠問完后，許久不見回答。奇怪地抬起頭，發現謝玄辰目游移，神怪異，似乎在想什麼很專注的事。

謝玄辰正在回想慕明棠剛洗澡后的氣息，那時候發香帶著水氣，會更加明顯，而且上似乎也有約的暖香，可惜以前沒留意過……謝玄辰正在想著，忽然慕明棠的頭發了，正主抬起頭來，很疑地看著他。

謝玄辰猛地驚醒，他剛剛胡思想了一大堆，此刻被自己臆想的對象正瞪大了眼睛看他，謝玄辰難得生出些慌。

那種覺，仿佛做壞事被抓包般，十分心虛。

謝玄辰清咳了一聲，一臉正氣地說：“沒錯，你說得對。”

謝玄辰眼睜睜看著慕明棠怔了一下，然后明顯懷疑地挑起眉。謝玄辰意識到自己回答錯了，他眼睛轉了轉，很快就冷靜地撐起場子：“我剛剛在想宮里的事。哦對了，你問了什麼？”

慕明棠不疑有他，只好又重新問了一遍：“你是怎麼做到的？”慕明棠說著還拿起一個杯子，自己試著使力：“你看，各個角度都是的，圓的很不好發力。”

慕明棠后來換了兩只手，來回：“本不啊。”

謝玄辰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玉杯，在慕明棠面前輕輕一，又是“咔嚓”一聲：“這樣。”

玉杯被分為兩半，完全錯位。慕明棠的作呆滯了，謝玄辰看慕明棠表以為還沒有學會，于是拿起僅剩的最后一個玉杯：“你看我演示，你要是想學的話，我讓他們去外面多買幾套回來……”

“不用不用！”慕明棠連忙抱住謝玄辰的手，從他手里把岌岌可危的玉杯拯救出來，“我不想學，你不要再演示了。”

慕明棠生怕謝玄辰又一個不小心碎一個玉杯，想都不想就手攔住他。謝玄辰的手上突然覆上一層溫熱，以前他們也有過接，但是當時都有正經目的，正事在前誰都沒有扭。可是今日，謝玄辰剛才還在想一些很不正的容，此刻被慕明棠握住手，他忽然就注意到許多以前沒有關注過的事。

比如子的皮真的又細又，手上如此，那其他地方呢？

慕明棠心有余悸地收好僅剩的兩個玉杯后，一抬頭發現謝玄辰又在發呆。等了一會，見謝玄辰想的極為專注，本不分神給外界。

慕明棠想起他剛才的話，他說自己在想宮里的事，慕明棠了然，原來他在思考家國大事，怪不得這麼認真。

慕明棠沒有打擾他，悄悄抱著殘存的白玉茶出去了。等回來后，慕明棠發現謝玄辰似乎有心事，表十分嚴肅，看見尤甚。

慕明棠也在尷尬早上被撞見換服的事，謝玄辰神收著，慕明棠也不好意思看他。兩人一起吃飯時，氣氛別別扭扭的。

飯后，到了太醫囑咐的換藥的時候。丫鬟捧著藥、清酒和干凈的紗布放在桌子上，然后就識趣退下。這已經了默認的規矩，丫鬟們不敢在謝玄辰跟前久待，謝玄辰和慕明棠也不喜歡們跟太，雙方心照不宣，丫鬟們正好能松口氣。

丫鬟已經把東西拿來了，正經事面前容不得扭，慕明棠假裝已經忘了早上的事，公事公辦地問：“你胳膊上的傷還沒好，該換藥了。”

謝玄辰“嗯”了一聲，坐到桌前，自覺地挽起袖子。慕明棠拿棉花蘸了清酒，把剪刀過兩遍后，緩慢剪開謝玄辰手上的紗布。

他的傷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滲了，痂和紗布粘結在一起，慕明棠看著都疼。作極其小心翼翼，幾乎剪兩刀就要換方向，反倒是謝玄辰催促：“沒事，你撕開就行了。”

慕明棠聽著倒吸一口涼氣，用力瞪了謝玄辰一眼，取來棉花蘸著水，一點點把染了的紗布揭起來。這是個十分細致的活，謝玄辰看著都恨不得自己上手撕開算了，慕明棠本人卻非常耐心，手很穩，氣息慢慢撲打在謝玄辰胳膊上，一點都沒有不耐煩。

慕明棠好容易取走最后一塊紗布，長長松了口氣。換了個新棉團，小心用酒洗他的傷口兩側。慕明棠一邊一邊心疼：“明明昨天已經止住了，為什麼又染了？昨天傷口崩裂了嗎？”

謝玄辰語氣淡淡，說：“沒事，沒有崩裂，是那群太醫醫差。”

這話要是張太醫等人聽到非得絕食明志，分明是他昨夜不聽勸，強行抱著已經睡著的慕明棠回來，這才讓剛剛愈合的傷口再次撕裂。結果到了他這里，就了人家醫差。

謝玄辰說這些話時眼睛都不眨，語氣中沒有一丁點愧。慕明棠雖無條件信任謝玄辰，但是基本的良知還在，知道謝玄辰這話非常不負責任。想到今天自己一睜眼就換了個地方，大概猜到是昨夜謝玄辰抱回來時，不小心撕裂了。

新愈合的傷口非常脆弱，尤其謝玄辰在自己的胳膊上弄出來這麼多傷，抱人時他自己不覺得費勁，可是卻是長的。慕明棠心里嘆息，更加小心地干凈傷口，倒上金瘡藥后，慢慢裹上紗布：“你講點道理，太醫們都是宮里出來的良醫，我都會理的傷口，他們會做不好嗎？其實我在其他地方睡一晚不礙事的，哪值得你把傷口弄這樣？”

這話謝玄辰就不能同意了，他說：“怎麼就不礙事了？現在不同于剛開始，要是我睜眼時再看不見你，可沒法輕易地找到你了。”

慕明棠已經在紗布上系了個平整的結，聽到謝玄辰的話，了，似有什麼難言之：“可是……這只是個權宜之計，我總是要搬到外面睡的。昨天本來能順理章留在外面，現在機會沒了，我今天要找什麼借口搬出去？”

謝玄辰頓了一下，移開眼睛，說：“急什麼，總能找到機會。你不用想這件事了，給我就好。”

謝玄辰在正經事上一向靠得住，慕明棠聽他這樣說，立即放下心，全心全意等著他的辦法。慕明棠把大小傷口一一上了藥，妥善包好，然后像是拿著什麼易碎一樣把他的袖子放下來。

“小心，我沒有疼你吧？”

謝玄辰十分無語，他從小就不是個閑得住的，后來風馳戰場，上大大小小傷從來沒有斷過，今日這種程度的傷本不了謝玄辰的眼，哪用得著這樣婆婆媽媽？

謝玄辰的話都要說出口了，但是看著慕明棠張的神，他不知道為什麼改了口，含糊道：“還好，可以忍得住。”

慕明棠一聽更加心疼了，擰眉道：“那這樣換藥更要勤了，太醫吩咐兩次，我看早中晚三次也是使得的。”

謝玄辰眼神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低低嘆了一聲。慕明棠奇怪，問：“你嘆氣什麼，聽起來很憾似的？”

謝玄辰搖頭，只字不提：“沒事。”

其實謝玄辰剛才在想，他昨天怎麼往胳膊上扎呢，應該往上招呼。可惜，當時沒想到上藥這回事。

這種話，謝玄辰自然不會告訴慕明棠。慕明棠問了兩遍都沒問出結果，疑地掃了謝玄辰一眼，就不再糾結了。慕明棠收好東西，送謝玄辰回去睡覺。他又是失又是力，最需要休息。今天上午已經耽誤了許久，早到了謝玄辰睡覺的時候了。

謝玄辰回去休息后，慕明棠沒事可干，就在屋里收拾東西。昨天事發突然，許多人闖了的屋子，慕明棠已經很不高興了，然而這還不止，的大門還被那群莽夫拆了！

雖然后面很快就有人將門裝好，但是室也被撞得七八糟的。這些只能慕明棠自己整理，慕明棠正好趁這個機會收拾玉麟堂里的家。那些累贅的，沒什麼用的，不妨撤下去。

慕明棠也懶得丫鬟，自己在室翻翻找找。打開一個櫥柜時咦了一聲，這個櫥柜又大又重，慕明棠嫌它笨重，并不常用這里。但是這里面，為什麼會有香薰球？

慕明棠拎起那個花鳥銅香球看了看，無論銅球怎麼轉，里面盛香料的小匙始終保持水平。

這個樣式慕明棠并不陌生，就有很多類似的香熏球，只不過都是金或銀的，花紋也比這個致。這樣的香熏球可以掛在床帳間，也可以戴在上，可以靜置熏香也可以用火燒香，再加上模樣巧，十分得眷喜歡。

慕明棠也不例外，謝玄辰買東西從來不按個，服上的配件給準備了很多。再加上慕明棠前段日子為了薅皇帝羊，基本把市面上的金香熏球都收集了一遍。可是慕明棠對自己庫房里的東西有數，很確定，這并不是自己的。

何況，慕明棠湊近了嗅了嗅，很確定里面燒過了。這就更不同尋常了，就算慕明棠忘了一個香熏球，也不會將帶火的東西扔在木櫥柜里燒。對火十分警惕，絕不會犯這種錯誤。

慕明棠本能覺得不對，拿著這個香熏球反復看。這時后傳來丫鬟的聲音，慕明棠立刻反手握住香熏球，將它藏在掌心。

回過頭，一個穿青服的丫鬟站在門口，低眉順眼地問：“王妃，剛才廚房遣人來問，午飯已經做好了，什麼時候送過來？”

慕明棠不聲地把香熏球蓋在袖子里，說：“這就上吧，你吩咐們去擺飯。”

“是。”丫鬟說完后，恭恭敬敬地離開了。不知道是不是慕明棠錯覺，總覺得丫鬟退下前，飛快地瞥了的袖子一眼。

經過香熏球一事，慕明棠接著想起另一樁怪事。說來也巧，昨天本來打算去相國寺，后來嫌棄出門太浪費時間，才作罷了。如果真的按計劃出門，一時半會絕對趕不回來，也就是說，在謝玄辰發病那段時間，還在府外。

慕明棠猛地驚出一冷汗。因為心里有事，慕明棠吃午飯時不住想香熏球的事，這頓飯用的食不知味。等撤下菜面后，慕明棠下定決心，下午找太醫來看看這個香球里的香料。

就當疑神疑鬼好了，無事最好，算是為自己買個安心。

謝玄辰中午醒來的時候，發現慕明棠沉默寡言，明顯心事重重。謝玄辰問：“怎麼了？”

這件事在慕明棠心里了一個中午，不想表現出來，也不想告訴任何人，可是現在謝玄辰問，很自然地就說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理。”

“什麼？”

慕明棠言又止，低聲道：“我在寢殿一個很久不用的櫥柜里，找到一個香熏球，里面還是燒過的。”

慕明棠雖然只說了個頭，但是謝玄辰一下子就懂了。他臉也冷下來，問：“東西在哪兒？”

“我放在柜子里了。”慕明棠不敢戴在上，怕這個香料真的有問題，靠近謝玄辰后會害了謝玄辰，所以一吃完飯就收在柜子里了。現在謝玄辰提起，慕明棠立刻起，從柜子里找出那個香球。

慕明棠拿到東西后似有猶豫，謝玄辰已經坐起，臉上平靜冷淡，和平常判若兩人：“我沒事，拿來吧。”

慕明棠只能忍著擔憂遞給他。謝玄辰拿過來后，在手指間轉了轉，忽然往鼻尖湊。慕明棠嚇了一跳，連忙攔住他：“危險！太醫還沒看過呢。”

謝玄辰問：“你了太醫？”

“還沒有。但是我打算下午讓張太醫看。”

慕明棠剛剛說完，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隔著老遠，丫鬟就驚慌地嚷嚷：“王妃，大事不好了，花園里淹死人了！”

丫鬟的聲音并不小，室聽得一清二楚。謝玄辰笑了一聲，說道：“不用問了，已經有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