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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間已是一層細汗。
旁邊一個男生扶起:“沒事吧?”
搖搖頭,慢慢站起,右手托著左手腕,放在前護著。腕子再不敢輕舉妄,一便疼得鉆心。
下一輛車來了,被人卷上車,又卷下車。
等到了醫院,整個人糟糟的,服頭發松松垮垮。
試著慢慢活一下手腕,疼勁兒過去了,只剩下酸。
人終于松了口氣。
幸好沒扭傷。
簡單地刷了牙洗了臉,回到辦公室,就聽小南在發愁:“給他找個什麼工作呢,總不能去當保安吧?”
小西詫異:“你男朋友要換工作了?”
“遲早要換,又不能干一輩子。昨天沒嚇掉我半條命,我差點兒就了寡婦。”小南說起銘墜樓的事還心有余悸,“還好他過不了多久就要退伍了。”
小東:“你真打算跟他領證?”
“對啊。現在愁工作呢,不知道什麼適合他。得托我爸找關系,看能不能去企業里邊管消防。哎,關系也難找啊。頭疼。”
許沁走到一旁,拿出手機翻出昨天宋焰發的短信,幾句話來回看了好一會兒,回一句:
“知道了。”
那頭沒有回復。這個時候,宋焰應該在訓練。
許沁也沒特意等待,兩人工作都忙,彼此早習慣了這樣的通方式。
收了手機放回兜里,手腕上一陣酸疼。
這酸疼一直持續著,如影隨形,攪得在閑下來的時候心里總有些抹不開的煩擾愁緒。
分不清是因為手上的疼,還是別的什麼。
有一次,從門診部燒傷科出來,進了電梯,下了樓,走出門診大樓,也不知在想什麼,被匆忙跑進的就診者撞了好幾下,才回過神。
發現自己站在醫院大院里。
抬頭一眼,一月份的天空烏云布,沉沉的。
冬季的城市,草木凋零。舉目去,四一片荒涼灰敗。
極緩地嘆了口氣,待走進急診樓時,所有不相關的思緒又都拋去了腦后。
這就是的工作,一旦投其中,便不能帶有任何緒,只能全心全意。
但的緒還是不可避免地一路走低。
且不知是不是力太大,那天晚上做了個噩夢,夢見一片大區域著了火,仿佛全世界陷火海。
數不清的消防員被抬出來,傷痕累累。而宋焰他們還在往里頭沖,想攔卻攔不住。看見宋焰的背影消失在一棟巨大的起火的廠房里,頓時便有不好的預,想他,可轟然一聲炸,那棟廠房塌陷下去……
許沁驚醒時,四周一片黑暗,前后背全是細汗,心臟劇烈搏著,床上全是他的味道,可側空空如也,他人不在。
慌忙從柜子上來手機撥通宋焰的電話。
沒人接。
一定是夜里出勤了,不然他不會不接電話。
想著剛才的夢,心里發慌,又打電話問副隊長,得知沒有火警,只是半夜有醉酒的人把腦袋卡在天橋里,宋焰那隊去救援了。
這才稍稍放了心。
躺在黑暗的床上,怔怔發呆。
到了這一刻,才發覺,和他在一起后,一點一點地往里頭陷,控制不住,不斷地深陷。
已經出不去了。
想等他回來,想聽他的聲音,想跟他說話,仿佛那樣才能安心。
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夜那麼深,等著等著,人又漸漸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清早,七點差五點,手機響了,是宋焰:
“醒了沒?”
“你明知道我早上七點起。”被驚醒,尚未調整好呼吸,在被窩里著氣,又瞇著眼睛翻了個。
他聽到這邊的靜,輕輕笑出一聲:“所以來跟你聊五分鐘。……昨天我收工晚,怕你睡了就沒打擾你。……怎麼那個時候給我打電話,兩點還不睡?”
他不提還好,一提,這些天的頹靡之氣全堵上了口。
微微睜開眼睛,整個人靜了下去,說:“做噩夢了。”
宋焰頓了一秒:“什麼噩夢?”
“炸,你死了。”
那邊沉默半刻,略苦地笑笑:“傻。”他說,“我不會有事。”
許沁手臂遮著眼睛,沒吭聲。
宋焰察覺到了氣氛變化,聲音也低了下去,問:“怎麼不說話?”
“……”
“嗯?”
“不知道說什麼。”許沁悶聲。
這一下,宋焰也不說話了。兩邊都沉默,或許是因兩邊都有些無力。
宋焰道:“那天在樓頂上,嚇到了?”
許沁依舊是遮著眼睛,不吭氣。
“許沁?”
“嗯?”
“嚇到了?”
“嗯。”聲音極低,有些發。
宋焰的心就被狠狠扯了一道。
說實話,那天他也嚇到了。
雖然充分相信小葛的反應速度,但那一刻,因為在后,他被嚇得不輕。
后來再看,一臉驚恐,連都是慘白的。
事發后,其他人很快便各自忙活去了,仿佛剛才的危險不值一提。只有呆站在原地,雙眼死死鎖定著他,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打。
那一刻,宋焰突然就意識到,如果他真的掉下去,那天臺上、樓底下的每一個人都會繼續過好各自的人生。第二天,太照常升起。
唯獨不會。
那些人里頭,只有的命是跟他捆綁在一起的。
他怕或許會跟著跳下去。
那一刻,他怎麼不怕?
電話那頭,宋焰低下頭,用力了鼻梁,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說:“我會注意,不會出事。”
還是不吭聲。
他頓覺無力而挫敗,能想象到獨自蜷在被子里沉默低迷的樣子,卻又連一個擁抱的安都給不了。
他不忍,稍稍提了語氣,哄道:“你忘了,我傷還沒好,只是個指導員的作用,不出力,不進火場。”
微了一下。
被子窸窣,他聽到了,
繼續哄:“我今晚就回來了,陪你過周末。你安心上班,下班的時候,我就在家了。”
悶悶地“嗯”一聲,稍稍提了一興致:“是放兩天假嗎?”
“嗯。兩天。”
“那蠻好的。”輕聲說,“我早跟同事約了換班,剛好把周末兩天都空了出來。”說及此,淺笑了一下,或許心里有一得意的甜。
宋焰那頭也終于微微笑了,說:“早些去上班,別路上堵車遲到。”又叮囑一句,“提前打車過去,別地鐵。高峰期人多,沒輕沒重,你不了的。”
許沁一愣,沒說上次的經歷,點點頭:“知道啦。”末了,又翻了個過去,低喚,“宋焰。”
“嗯?”
“我想你了。”輕輕說。
宋焰心頭驀地一,呼吸都放緩了一下,說:“我也想你,很想。”
……
早上這通電話仿佛一計小小的解藥,將許沁從這幾天低迷困頓的狀態中解救出了許。
過得不似往常抑。
今天急診室也難得沒什麼重大事件,中午還有時間跟徐肯教授討論研究課題。
六點下班時收到宋焰的短信,說出勤救一個卡在旋轉門里的小孩,要耽誤一會兒,晚點兒回家。
許沁說好。
反正調了班,晚上要接著值班。
但一小時后,正翻看著論文時,外邊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醫生!”幾個邋邋遢遢滿煙灰的男人沖了進來,“幫幫忙!”
統一的軍綠背心和消防服子,各個材高大結實,一如當初那個夜晚闖進來時一般。
只不過這次,宋焰沒戴口罩,臉上覆著黑灰和,肩膀上一燒傷。
兩人對視上,皆是愣了愣。
許沁明白過來了,臉一瞬間就冷了下去。
宋焰表也有些無所適從。他沒想到還在上班,更沒想到第一次撒謊就被破,更更沒想到早晨才答應說不會出事晚上就負傷。
楊馳看到許沁還高興的:“醫生,我們隊長他傷著——”
“你們都先出去。”許沁說。
“這個傷是——”
“出去。”許沁戴上口罩。
眾人一愣,誒?不是已經很了嗎,許醫生怎麼又變回原來那個冷漠醫生了?再看看宋焰,某隊長微低著頭坐在一旁,一聲不吭。半點兒隊長的架勢都沒了。
眾人察覺到不對,換個眼神,立刻溜出去。
室頓時安靜。
宋焰抬起眼眸,看許沁一眼。
戴著口罩,看不見表,口罩上一雙眼睛異常平淡冷漠,一遍一遍在洗手,非常用力。說:
“你忘了,我傷還沒好,只是個指導員的作用,不出力,不進火場。”
又說:
“救一個卡在旋轉門里的小孩,要耽誤一會兒,晚點兒回家。”
宋焰頓時頭皮發麻,自知大事不好,起:“許沁——”
“你給我坐好。”
宋焰不了。
“還說,”輕吸一口氣,戴上手套,“會注意,不會出事。”
往置架上丟放藥水和工,鑷子剪子扔進盤子里,乒乓響。
平靜地宣泄著怒意。
宋焰坐在后,看著白大褂下單薄消瘦的子,看見氣得連褂子下擺都在發抖;他深深蹙了眉,聲音低了下去:“對不起。”
背影驀地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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