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著白的和服,端坐在塌塌米上,專心致志的擺弄著這些清寂古樸的玄茶。
北月說過,茶道貴在心將流水,與浮云,則可清凈無非。
所以,他在心緒紛的時候總喜歡泡茶,聞一聞茶香,便覺天地悠然,煩惱盡去。
第一道茶泡好了,我雙手端起茶杯,高舉齊眉,奉給坐在對面的人。
他單手接過,咕咚一聲,一口而盡。
我無奈的笑了笑,“接茶時要用雙手,品茶要分三次喝完。你這樣不守規矩,破壞了飲茶的樂趣。”
對面的人看到我的笑容有瞬間的失神,恍惚的說,“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對我笑了……”
我轉著茶杯,輕快的說“說到底,我還是要謝你。沒有你的護送,我們回不了皇家。”
他慢慢放下茶杯,半垂下眼,清醇的聲音里夾雜著難言的艱,“不用對我這麼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輕輕點了點頭,開始清洗茶杯,準備第二道茶。
“凝夕姐,真的不用我做些什麼嗎?我說過,誰要是欺負你,我就要他不得好死。”
看著他鷙殘忍的眼睛,我淡淡一笑,輕輕著脖子上仍疼得鉆心的傷口,嘲弄道
“那千萬別忘了,最后解決掉你自己。”
他的手神經似的搐了一下,沒再說什麼,默默低頭看著自己的。
我沒再理他,兀自忙著自己的事……
第二道茶泡好后,我將茶杯遞給他,平靜的說“喬伊,他是我哥哥。”
他謹慎的雙手接過,規規矩矩的分三次喝完,然后將杯子輕輕放在前,慢慢抬起頭,在那一瞬,掠人的眼眸出一道嗜的冰冷,
“他欺負你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是你的哥哥。”
我靜默的看著他,那雙異常麗犀利的藍眼睛,此刻正醞釀著暴雨狂風。
這不是一件好事,這雙眼睛的主人早已今時不同往日,他擁有了能讓天地變的本事,沒有幾個人能承得起他的憤怒。
我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阻止這毫無意義,卻必定是你死我活的爭斗。
殺戮腥看的太多,我累了,也厭倦了。實在不想再看見,特別是為我而流的。
“喬伊,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別手這件事。”
他眼一暗,“你以前教過我一句話,‘樹靜而風不止’。你以為他會放過你?”
“你小看了皇家的力量,他們或許不善于攻擊,但絕對于防守。再說皇家有日本閣做后盾,一個組織再龐大也敵不過一個國家。”
“可是,我擔心你……”他一時急拉住了我的手。
我嚇得渾一,臉刷白,匆忙將手了回來。
對面那人的臉卻比我還要難看,都在發抖,似乎想說些什麼,可終是沒說出來。
我微著端起茶杯,輕飲一口定了定神,沒再抬頭看他。
空氣在悲哀的沉默里慢慢冰冷,黃昏的風有些蕭瑟,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半晌后,他說“我知道了,只要你沒事,我就什麼都不做。”
“謝謝……”
“不用。”
他煩躁的揪了揪額前亮的黑發,我知道,這是他的一個不經意的小作,他小時侯就是這樣,一有什麼不痛快,就拿自己的頭發出氣。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習慣依然沒變。可是除了這個,其他早已面目全非。
心口泛起一陣苦,那苦漸漸凝聚,卻化不可言語的沉痛,像巖石一樣盤結在心里,得人幾乎窒息。
“凝夕姐,今天我就走了,臨走前,你能不能……像小時侯那樣……再抱抱我”他俊微赧,低聲囁嚅道
心有些抖,可到他淋漓著哀求的眼睛,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我長長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好……”
他像個孩子一樣,一團躺在我的上,我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用手指輕輕梳理著他亮如錦鍛的黑發。
這一刻,時間仿佛回到那段單純無憂的歲月,沒有赤的,沒有殘忍的傷害,沒有冰冷的索取。
簡單的依賴,脈脈的溫,全心的呵護,曾經是我們之間的全部。
可是,回不去了,當他以絕對強勢的姿態在我上的任意掠奪的那一刻,往昔的誼都已塵封為歷史,化作了煙云。時間在那一刻定格,仿佛一個標志,紀念著一段快樂的逝去。
思及此,我的眼睛有些了……
“凝夕姐,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當時我像狗一樣被人按在地上任意欺凌,是你救了我。我當時以為自己遇見了天使……”他閉著眼睛,天真的說著
我吃吃笑了起來,彎起拇指敲他的腦袋“傻瓜,你見過殺人不眨眼的天使嗎?”
他轉過臉看著我,藍的眼眸亮的人,喃喃的說
“在我心里,你就是天使。一個帶給我溫暖,教會我堅強,無所不能的天使。當時我就想,有了你的保護,我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他開心的笑著,一臉的幸福甜。
我了他越發迷人的臉,心疼的說“可是,我這個‘天使’沒讓你見到天堂,卻將你引進了地獄。喬伊,有沒有怨過我?”
他只是搖頭,“不!路是我自己選的,從沒怨過任何人。我義無返顧的走下去,只盼著自己有一天能夠強大到足以保護你,讓你不用再被那些禽欺負。可是……”
他停頓了一下,強韌的肩膀聳了聳,仿佛正承著莫大的痛苦,
“我真的沒有想到,有一天,我自己也變了禽。”
說到這里,他哽咽了,“凝夕姐,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傷害你,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你……”
手指上沾著他的淚,滾燙熾熱的溫度像融化的鐵水,幾乎將我灼傷了。
我俯下,輕輕環抱著他,溫的拍著他的背“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不要難過,我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他寬厚的肩膀微微的抖著,把頭深深埋進我的懷里,像只傷的,絕無助的哀鳴,
“凝夕姐,為什麼你的人不是我?”
我抬起頭,看著滿院朝霞般絢麗,流風回雪般飄搖的櫻花,我也在問自己,我為什麼不你?
如果,可以選擇,
如果你,可以讓我痛一些,
我想,我會選擇你
可是,是造外的法度,無法選擇,不能掌控。
所以,喬伊,我可以把你當作我的至親,可是,我無法你。
夜黑了,星亮了。人走了,茶涼了。
我倒掉上一巡的舊茶,刷洗茶杯,準備著今天的第三道茶。
室的門被拉開,我的小哥哥北月填補了對面的位置。
“喬伊走了?”
“恩”我淡淡的應了一聲,專注的擺弄著我的茶,
北月神復雜看著我,似乎有些不忍,卻又不得不說
“對不起,我盡力了。”
“唔”簡單應了一聲,表示我知道了,然后繼續忙我的茶
“凝夕……”對面的人急急的了我一聲
我抬頭看著他,淡淡一笑,“總會有辦法的是不是?”
北月上前一步,猛的拉住我的胳膊,用力的搖晃著,心疼的撕喊著
“你醒一醒吧!他不行了!救不活了!你什麼時候才能面對現實?”
茶杯掉在塌塌米上,濺了我們一的水漬。
覆水難收,就像一個人即將流逝的生命。
“我的茶……”我哀一聲,使勁掙開他的手,拿起抹布拼命著塌塌米上的水。
北月踉蹌了一下,跌坐在那里,輕輕的搖頭,晶瑩的瞳仁里充溢著滿滿的無奈和心疼。
看著灑在地上毫無生氣的褐茶漬,我的手哆嗦起來,幾乎撐不住,眼淚一滴一滴打在手背上。
這些日子,不敢看,不敢,不敢想,不敢聽,躲避著關于他即將死亡的一切訊息。
像一只把頭埋進沙子里的鴕鳥,沒有骨氣的做著自欺欺人的夢。
我承認,我膽小,我懦弱,我沒用。如果這樣能換來的他生命,我愿意一直這樣下去。
可是,北月卻告訴我,他快死了,他快要死了!
生命會在他那形銷骨立的軀殼里萎,溫會一流失,最后只剩下一冷恐怖的尸。
不!,我不要這樣!
我會瘋掉,一定會瘋掉!
手漸漸攥拳,發瘋般的敲打著堅的地,無聲的淚水終變絕悲愴的哀嘯,喑喑啞啞的鉆出嚨,宛如野瀕死前的破碎撕鳴……
北月看不下去了,一把抱住我,“凝夕,別難過,你盡力了,你已經盡力了。為了給他續命,你的幾乎都要干了。”
我抬起淚痕遍布的臉,任的拉著北月的襟
“北月,我不要他死,求求你,救救他,我求求你……”
他看著我,沮喪的說“對不起,是我沒用……”
連北月都說沒辦法,那麼現在怎麼辦?他到底應該怎麼辦?
我用手捂住臉,悔恨,愧疚,絕,恐懼,像一只只兇殘的猛,幾乎生吞活剝了我。
突然,一個危險的念頭閃進大腦,揮之不去。
“北月,我記得皇家有一種引,用有抗藥質人的做藥引,連最難解的毒都能化解。我就是一個……”
“不行!”北月厲聲打斷了我,“這種方法要把毒種在活人的,用那人的做引子。你那不是救人,是以命換命!”
“我的命本就比正常人短,再說以我的特殊質,說不定能熬過來,不一定會死。”
“那是癡心妄想,毒種在里,它會對你造多大的傷害,沒有人能預測出來。我不能讓你冒險。”
北月的態度是從沒有過的強,我咬了咬牙,冷然道“你不讓我做,我就自己做。到時控制不好藥量,危險更大。”
“你……”驚訝和悲憤讓他的臉漲得發紫,他渾抖著,狠狠的說,“隨便你!起碼你不是死在我手上。”
他憤憤的站起來,毫不留的轉就走,
我渾一凜,踉蹌的追了上去,倉皇的跪倒在他腳下,死命的拉著他的角,聲淚俱下的苦苦哀求“北月,幫幫我,求求你,幫幫我……”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冷的說,“站起來!”
“不!,北月,求求你。我一生都為別人而活,只有這一次,我要聽從自己的心。我的心告訴我,我不要他死。北月,我不要他死!”
我抖著,匍匐在地上,在北月面前,沒有尊嚴,沒有骨氣,撕心裂肺的痛哭哀嚎。
滅頂的悲傷和暗無天日的絕排山倒海而來,如肆無的洪水將我的意志,我的神,我的驕傲,我整個人,沖毀擊潰得像一灘爛泥。
有水,落上了我的發心,我抬起發紅的眼睛,看見這個宛如櫻花般飄逸淡雅的男子,竟哭得一塌糊涂。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從他那麗的眼睛里一串一串落下來,打了襟。
他拖起我綿無力的的摟在懷里,手攥了拳,泄憤似的拍打著我的背,悲哀著我的不幸,卻怨恨著我的不爭。
“你怎麼能把自己弄這個樣子?你怎麼能?怎麼能?”
為什麼會變這個樣子?我也想知道
紛紜世事,我們恰如其逢的相遇,卻只是老天的一個玩笑。
“北月,幫我救他,不要讓我的生命,只是一場笑話。”
他哭得更厲害,雙手摟著我,摟得我的骨頭咯咯作響,仿佛手一松開,我便會隨著那清冷的夜風,飄散無蹤……
“可憐的凝夕,你該怎麼辦?你該怎麼辦才好?”
夜風呼嘯,櫻花飄零,蕭瑟的秋天,離別的季節。
可是,司夜,我怎麼能忍心,任你帶著滿心的絕凄涼離我而去。即使整個世界陪著我一起悲傷,我也不愿就此與你天人永隔。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哪怕真有來世,我又到哪里去追尋你漂泊的足跡,你偉岸的影,你桀驁的靈魂。
我是個笨人,笨得連今生都把握不了。哪敢期盼來世,還能得到你如若今生的憐和眷念呢?
所以,我只要你今生好好活著,活在與我同樣的天空下,呼吸同樣的空氣,倘若如此,即使要我摧心蝕骨,我也心滿意足。
引,是皇家一種古老的解毒。很久沒有人用過了,如果不是小時侯和北月看過舅舅藏起來的醫書,我們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如此古老神奇的解毒,舅舅卻從來沒想過要教給我們。
原因就是,這種方法往往要以命換命,而且不是什麼人都能用,必需要一個天生有抗藥質的人。
皇家近一百年來,有這種特殊質的人只出現過兩個,一個是我的祖母,也是皇家最好的煉藥師。
另一個就是我。
我看著那麗的藍晶,它是那麼的玲瓏剔,純潔清凈。誰能想到,它竟然是無藥可解的劇毒。
上帝總喜歡賜予毒純的外表,以此來迷世人的眼睛。
就像,最致命的蛇,有最的紋理,最毒的花,有最迷人的姿。
從今天開始,北月就要把這麗的毒藥種進我的里,用我的作孕育他的溫床,讓它在里面茁壯的滋長,蔓延,侵蝕。
然后耗盡生命的養分,與這兇惡的魔鬼做抵死的抗拒,經過一番糾纏撕磨,升華解毒的藥引。
我靜靜的笑,浪漫的想著,司夜,這過程倒像極了你我糾葛不清的。
好,甜,卻兇殘,致命,甚至讓人痛不生……
可是,當北月用淬過毒藥的銀針,一一扎進我全上下每一個位。
當那冰冷的銀針貪婪的吸食著我的,狡猾的鉆進我的里。
當那麗的毒藥慢慢侵蝕我的心臟,扼殺了我的呼吸。
我才真正明白,什麼做痛-不--生。
以前遭的痛苦和它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開始還能勉強保持清醒,可是隨著時間的延續,那劇痛隨著游走到全每一個細胞,每一神經都變得異常敏。
當看到北月那雙白皙好看的手,拿著銀針抵著我脆弱的皮的時候,我到自己的心都在哆嗦,手在不住的抖。
為了不讓他看出我的恐懼,我的揪住著自己的大,隔著和服都能擰出一大片紫黑。
這種痛苦嘗過一次,沒人愿意嘗第二次。
可是,種毒過程卻不是一天就可以完的。
每每被這難以置信的痛苦折磨的半死不活,窒息昏厥。醒來后,總能看到北月痛楚的眼睛盈滿了淚水,摟著我,一遍一遍的哽咽著,“凝夕,放棄吧,你撐不下去,撐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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