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那人進門后，槲樂將小氈子支開了片刻，繞到靠近殿的窗戶邊聽了會兒墻角，確定那人并不會對玄龍產生威脅才離開，因此在燕鳶準備進門的時候，他才會攔住燕鳶給殿中兩人爭取時間。

玄龍如實將燕禍珩來后所發生的與槲樂講了一遍，槲樂皺眉道：“那人值得相信嗎？”

按理來說，玄龍是沒有理由相信一個只見過幾次面的人的，在遭燕鳶的欺騙后，他已經變得更加警覺。但對方給他的覺，并不似燕鳶所說那般心狠手辣，危險十足，何況，他一條道行盡失的龍，燕禍珩有何理由騙他。

賭一把，總比耗在這冰冷的囚牢中強……哪怕燕禍珩接近他是別有目的，不管他要什麼，他都給他，只要保槲樂和他腹中孩子安好。

“應當，可以相信。”

槲樂問：“那我們走嗎？……”

玄龍坐在桌邊，著窗外沉的天空，他消瘦的籠罩在殿的影中，著難言的孤寂。

“走吧。”

“三日后的晚上……我們離開這里。”

第八十五章 你只配墜十八層地獄

傍晚燕鳶從書房回來，便去了鸞殿看寧枝玉，他近日神很不好，用膳的時候連連走神，連燕鳶在說什麼也聽不見。

“阿玉，你怎麼了？”

“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怎麼見你好像不是很高興？可是有人招惹你了？”

寧枝玉回過神，淡淡笑道：“沒有。”

燕鳶擔憂地擰眉：“可是子不舒服？”

寧枝玉搖頭，拿著勺子撥了撥碗中的水晶糕：“沒有。”

燕鳶抬手替他將臉邊的長發攏到耳后，嘆氣道：“玄龍不肯將丹出來，非說要等孩……等過些時日，到時有了丹，你的病便能痊愈了，你別胡思想，若有什麼不高興的，便告訴朕，朕來幫你解決。”

寧枝玉低應：“嗯。”

燕鳶揮了揮手青梅退下，拿起湯勺，舀了碗烏湯放到寧枝玉面前：“若實在吃不下便喝碗湯吧，這麼著不行的。”

“好。”

寧枝玉端起碗，就著碗邊喝了一口，泛著金油的香醇湯剛剛，胃中一翻涌的惡心便直直沖上了嚨，他猛得放下碗，別過子捂著干嘔起來。

燕鳶嚇了一跳，慌忙抬手替他順背：“怎麼了？”

寧枝玉干嘔不停，青梅被燕鳶召喚，匆匆拿了痰盂進來，寧枝玉扶著痰盂嘔，青散，將方才吃進去的零星幾口食盡數吐了出來。

他本就臉難看，此時更是一點都沒有了，虛地接過燕鳶遞來的錦帕拭角，眼角通紅。

燕鳶目轉向桌面上的菜肴：“這湯是不是有問題？”

青梅小心謹慎地回：“湯端上來前是用銀針試過的，奴婢喝過一口，并無問題。”

燕鳶皺眉：“那阿玉怎會突然嘔吐不止，之前從未有過。”

“傳太醫來。”

青梅領命就要出去，寧枝玉攥住燕鳶袖：“不必了，許是昨日貪吃，吃壞了肚子，便有些不舒服。”

“我有些累了，阿鳶抱我去睡吧。”

燕鳶抓住他的手，笑道：“你的胃口同小鳥似的，竟也會貪吃？”

寧枝玉跟著笑：“嗯。”

燕鳶見他確實沒事，青梅先出去候著，暫且不用太醫。隨后抱起寧枝玉往床邊走，寧枝玉勾住燕鳶脖子，靠在他前。

“阿鳶……”

燕鳶低頭看他：“嗯？”

寧枝玉：“……沒什麼，就是想你。”

燕鳶笑了笑，將寧枝玉輕地放在床榻上，拉開被子給他蓋上：“累了便睡吧。”

“嗯。”寧枝玉最喜歡在睡前纏著燕鳶說話，今日卻出奇安靜，輕應了一聲，便合上了雙眼。

燕鳶在床側待到月上枝頭，見寧枝玉呼吸平穩，放松作起離開。

背后本該睡的人睜開雙眼，待腳步聲遠去后，寧枝玉撐著床緩緩坐起，沙啞喚道。

“青梅。”

青梅進來矮了矮：“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寧枝玉神木然：“你去……宗太醫來。”

這嘔吐的癥狀其實前些日子便開始了，青梅著急得很，說要去太醫來看看，寧枝玉不肯，還不準告訴任何人，說是怕燕鳶擔心。

青梅見他終于肯請太醫，拿了寧枝玉的令牌便連夜出了宮，去宗畫府上請他。

約莫兩個時辰過去，青梅帶著背藥箱的宗畫進殿來，開始診脈前，寧枝玉將所有宮人都秉退，殿中唯剩太醫與他二人。

宗畫取出錦帕鋪在寧枝玉手腕上，問道：“皇后娘娘哪里不適？”

寧枝玉：“見了油膩……便干嘔。”

宗畫作一頓，將兩手指探上去，凝神診斷，幾息后，他彎叩首道：

“恭喜皇后，此乃喜脈。”

“想來是那生子藥起效了。”

寧枝玉腦中嗡鳴一聲，渾熱氣剎時退了個干凈，手腳冰涼：“喜脈……”

果真是喜脈……

他懷了魔尊的鬼胎……

宗畫：“正是。”

“不要告訴任何人。”寧枝玉眼眶通紅，神呆滯。“開副落胎藥來，要落得干干凈凈……干干凈凈。”

宗畫遲疑地抬頭：“皇后娘娘，您腹中孩兒胎息穩健，若是皇上知道，他定然會高興的，為何要落掉？”

高興？

喜從何來？

寧枝玉扭頭看他，面白如鬼魅，輕輕道。

“莫要問原由……你照做便是。”

“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若是泄出去，你那書生相好，便不用存活于世了。”

宗畫眉頭徐徐收，垂頭道。

“……是。”

寧枝玉低頭，青掩住面頰：“你親自去抓藥，藥要濃，熬十倍的量……”否則不一定能落得掉。

宗畫為難道：“皇后娘娘，普通胎兒，只需一副藏紅花便能落干凈，服多了，對子耗損極大。”

“照我說得做。”

宗畫伏了伏，不再規勸，轉離開，親自去往太醫院抓藥。

寧枝玉失力地躺倒在床上，蜷起子，他頭頂冒出一縷黑紅的煙霧，凝一個拔的人影在床邊。

方才的對話，魔尊都聽了去，他邪冷的紅眸怔愣地著寧枝玉單薄的背影。

“……你有了本尊的孩子？”

“……”寧枝玉將他當作空氣。

魔尊握雙拳，低低道：“你要殺掉他……”

“不然呢？”寧枝玉輕輕反問。

“難道我要留下一個采花賊的孩子？”

魔尊抿，不甘道：“那夜是你……”

“那夜我寧愿死，也不愿意被一個魔頭。”寧枝玉與他說話始終輕輕的，卻冰冷得如同凝實的利劍，足夠穿鬼魄的心腸。

后人靜了許久。

“他有什麼好。”

“他又不你。”

寧枝玉勾：“那也比你這魔頭好百倍，千倍……”

魔尊指尖深深陷掌心，紅眸閃爍，低聲道。

“不就是皇后之位。”

“待我重塑，重振魔族，便立你為魔后。”

“我可以只要你一人……這孩子……”

“滾。”寧枝玉打斷他。

魔尊歇了聲。

寧枝玉：“別告訴我，你上我了。”

魔尊漠不在意得哼笑一聲：“怎麼可能，本尊不過是看你可憐，想對你負責而已。”

寧枝玉字字輕而清晰：“我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