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靜，曳靈神君抬頭看向來人，幻去手中書籍：“……鳶兒？”

“你怎麼起來了？”目由燕鳶蒼白的臉下移，及到他白上幾大團猩紅，剛剛舒展的長眉剎時皺起，低叱，“胡鬧。”

曳靈閃到燕鳶前，抬手要他襟查看傷勢，燕鳶扣住他纖薄的手腕，出聲極啞。

“母后。”

曳靈察覺不對，抬眸看他。

“我方才，與阿泊解契了。”

燕鳶眼簾低垂，擋了其中緒，但他周彌漫的悲愴都昭然若揭了。原本相的兩人，就因為一世的錯過，天道的不寬，便要錯過永世，怎能不痛……

曳靈失神：“竟這般快。”

“我放他自由。”

“也想放自己自由。”

“母后，我不會娶新后，我做不到。”燕鳶掀起眼皮，出一對通紅的桃花眸。

曳靈立刻明白了燕鳶的來意。

他知道燕鳶已經夠痛了，所以并不為此生氣，平和地著對方。

“去凡間集魂之前，我們說好的，將玄龍救回來后，你便娶枝玉仙君。”

當初燕鳶的確是這樣想的，只要玄龍能回來，他做什麼他都愿意。可是當玄龍真的活生生得出現在他面前后，他發現自己本沒辦法違背本心。

哪怕現在的他早就沒有資格和玄龍在一起了……

“我以為我能做到的，可是將他放開，已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我沒辦法再上任何人了。”

“母后，你深父皇，你理解我的，對吧。”

“若有一日父皇不在了，你會另和他人結契嗎？”

“自然不會。”曳靈皺眉。“你怎能將這兩件事相提并論。”

燕鳶沉默良久。

“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

“如何能一樣？”曳靈眼底有怒意，“在你去凡間集魂之前，我便夜觀天象為你占星算卦，紫霄元星愈發暗淡，乃是天罰將至之相，你若不娶枝玉仙君，如何化解天罰？”

“你會沒命的！”

燕鳶不為所，垂著漂亮的眉目低低笑起來：“若那真是天意……便讓我就此隕落吧。”

“我欠阿泊的太多……天道罰我也是應該的，我甘之如飴。”

曳靈自小寵燕鳶，帶著他四玩鬧，相不似父子，倒像同齡，哪里舍得打罵他，此時卻是沒能忍住，怒從心起，揚手一掌揮過去。

“混賬！”

燕鳶被打得偏過頭，過白的皮迅速泛紅，留下清晰的指印。他捂住低咳兩下，咳出不。

如此置自己的命于不顧，曳靈是被燕鳶氣暈頭了，這才想起他上重傷未愈，掌心的麻意牽扯著心臟痛起來，氣勢弱下去。

“鳶兒……父君不是故意。”

他囁嚅著，抖的手指上燕鳶的臉，“疼得厲害麼……我這便請醫仙來。”

燕鳶任由曳靈著，笑道：“……是孩兒對不起。”

“日后若真有什麼不測，阿執便麻煩你和父皇了……他若喜歡跟著阿泊，便阿泊帶著他吧。”

“那是他拼死生下的孩子，能養在邊，他定然很歡喜。”

第一百二十八章 父皇怎麼了

“你怎能說這樣的話。”曳靈悲從心起，從燕鳶面上慢慢收回手。

“鳶兒，父君知你難，可你面前，除去之外，難道就再無其余東西了嗎？”

“你為天帝，上背負著重擔，守護這一方天界是你與生俱來的使命。縱使如今玄龍回來了，阿執有了娘親，可他失去你，心中就會沒有知覺？”

“我與你父皇唯有你一個孩子，從小便將你捧在心上疼著，對你施予厚，你如今這樣自私，未免太令我們失了……”話至結束，曳靈已是眼角通紅，聲線難掩沙啞。

對于父母而言，自是希孩兒能好好活著，為所困太苦了。可是有些事，從來都是不由己，無法控制的。

這樣活著太痛苦了……失去那人的每一日，睜開眼睛想起玄龍的每個瞬間，連呼吸都是痛楚的。那種痛楚遠遠勝過所的一切傷害。

在這樣的狀況下，他很難好好活著，必須拼盡全力才能說服自己放過對方。他可以努力放過對方，但他沒辦法放過自己。

更沒辦法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娶一個本就不的人，來化解所謂天罰，在世上繼續茍活著。

如果天道非要他死，他可以安然接……但他絕不向命運妥協。

“是我辜負你們。”

“是我自私自利，失去他……便什麼都做不好了。”燕鳶仰著頭，勉力讓淚留在眼眶里，他深深吸了口氣，笑著看向曳靈。

“孩兒不孝，父君便當從未生過我吧，我現今已經自顧不暇，無暇再顧及其他了……”

“阿執是個乖巧的孩子，日后，便由他代我孝敬你們……他生來聰慧，定能管好這一方天界，做得比我好。”

曳靈雙發，明的順著臉頰滾落：“鳶兒……”

燕鳶雙膝落地，安靜地跪下給他磕了三個頭。

“母后，對不起……”

“原諒我……”

曳靈何等要強之人，燕鳶從小到大便未見過他掉過眼淚，就連父皇母后鬧矛盾，哭著認錯的那人也從來是燕旌。

此時抬頭，卻見曳靈淚流滿面，燕鳶心中銳痛，用指腹輕抹去他臉上淚痕，笑著安：“莫要哭，若父皇看見我將母后惹哭了，定要責罵我的。”

有些人面上總在笑著，實際心中敞了個口子，嘩啦啦地著風，漉漉地淌著，上的傷口經久不愈，連自己都暖和不了，哪里還有力去溫暖旁人。

曳靈也曾為不顧過，也曾因過于執拗吃過很多苦，但他遠比燕鳶要幸運。

最開始燕旌雖不待見他，可抵不過那姻緣簿上切切實實的記載，他與燕旌是命中注定的仙，哪怕經歷再多波折和苦難，終究還是會在一起。

那便是他誓死不肯回頭的理由……

然燕鳶和玄龍不同，兩個注定沒有結果的人強行湊在一起，只會兩敗俱傷，沒有人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為了一段有始無終的走向死亡。

他怎麼能忍心。

“鳶兒，你不能如此……”曳靈抓住燕鳶在自己面上的那只手的手腕，徐徐搖頭。

“我也不想的……是命運太殘酷了。”

殘酷得，連讓他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方才問起阿執的去，曳靈說燕旌帶著阿執去三重天買小食了。

四重天以上的仙神是不需要進食的，靠吸食日夜華便可生存，不過平日也會用些喜的吃食。

三重天熱鬧，同凡間那般有小吃街，賣許多好玩兒的東西。

這些日子燕鳶昏迷不醒，阿執一直待在遣云殿由曳靈和燕旌養著，他見不到自己的父皇，總是很想念，曳靈和燕旌不敢告訴阿執他父皇了重傷，便一直瞞著，阿執不開心的時候就帶他出去玩兒，轉移他的注意力。

父子倆已有一月未見，燕鳶心中很是掛念。

時辰不早了，他該去將阿執接回來，帶小人兒去見見從出生起便被迫分離的娘親。

替曳靈抹過淚，燕鳶收回手，轉過的瞬間，笑容漸漸淡去，唯剩死寂。

“鳶兒，你未免過于心狠……”曳靈對著他的背影，輕聲道。

燕鳶形頓住，著門外無窮無盡的云海：“興許我生來便心狠，否則怎會將所有的狠心都給他一人……”

“母后失去我，尚且還有父皇。我不一樣，我失去他，便什麼都沒有了……是我親手將自己的心剜了出去，人失了心，怎麼還能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