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攸直了腰,握著徐靜的手,與一起拉著馬韁。徐靜也不再掙扎,穩穩的靠在了自家夫君的懷里。從這一刻起便是他的妻子了,自此便要舉案齊眉,白頭到老了。
黃昏時分的婚宴上。
顧攸端著酒杯挨桌敬酒,第一杯便敬的是顧修:“七弟,今日可多謝你了,那些替我搶親的兄弟們改日我單獨請他們吃酒。”
“六弟,七弟不能飲酒你又不是不知道。”在顧攸的酒杯端到顧修手邊的時候,同席的顧偃抬手攔了一句。
這一席上,坐的都是顧攸的幾個兄弟和家眷,除了尚未復位的敬元候顧值,余下的幾位王爺都到齊了。
“是啊,七弟從小便不能飲酒,還是如宮宴上一樣,換了甜湯過來吧。”端王顧也隨聲附和道。
“七弟是小時候不能喝,這會兒都年了。再說這西域的果酒也不烈啊,只飲一杯無妨的。”顧攸端著酒杯不以為意,這西域供來的葡萄果酒夏日時他時常用來解,喝下一整壇才多有些微醺。
顧修接了酒杯想了想,還是仰頭干了一杯。
畢竟是親兄弟大婚,怎麼說也不差這一杯酒。
“七弟,怎麼樣?這酒好吧?”顧攸端起胳膊了顧修的肩膀,低了聲音在人耳邊說:“你喜歡喝今兒晚上我悄悄給你裝十壇回去,不讓韓參軍看見。”
“不了,我軍中不能飲酒。”
作為新郎的顧攸在新婚之夜是很忙碌的,招呼了顧修這一桌,外頭還至有上百桌要應酬。
顧攸走后,顧修便也落在座上由侍和小廝伺候著夾菜斟酒。
飲了剛才那杯酒,顧修又接連喝了四五杯。那酒又香又甜,本嘗不出多酒味,接連幾杯下肚,顧修的神思也還是清醒的,除了臉頰發燙外,顧修幾乎甚至沒有覺自己喝了酒了。
置今日的婚宴之中,顧修忽而覺得良多。
冠霞帔,十里紅妝,迎娶自己的心上之人。這該是何等幸事啊?
他呢?他的心上人呢?
他顧修是親王,是一品鎮國大將軍,怎麼就不能娶自己的心上人呢?
顧修想著想著,猛然間拍桌站起盯著不遠武席上吃酒的韓墨初。
“遇到你的心上人,你便把他往懷里一摟,你就說你要娶他。”
顧修心里盤算著這句話,借著沖到頭頂的酒勁,預備著今時今日便付諸行。
走過去,摟著他,說要娶他。
顧修瞇著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剛才起猛了,整個喜堂都似乎都在旋轉,連韓墨初的影都有些模糊了。他又嘗試著往前邁了一步,腳下頹然一虛,整個人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直的栽了下去。
“戰王殿下!快來人啊!戰王殿下倒了啊!”
聽到幾個小廝的驚,韓墨初即刻擱下手中的酒杯,過人群走了過去。扶起顧修的肩膀,手探了探人鼻息。
鼻息平穩,呼吸深沉。
和小時候一樣,醉過去了。
“無妨,戰王殿下只是喝醉了。”
韓墨初架起了顧修的一只胳膊將人扶了起來,喝醉了的顧修本不會借力,整個人都綿綿的靠在韓墨初上。
“七弟?這是怎麼...” 剛剛還在招呼客人的顧攸也跟著了過來,見此景,一時間倒有些尷尬:“那個,那個快去備車,送戰王殿下和韓參軍回去。”
深夜,戰王府中。
韓墨初背著昏睡不醒的顧修一路走進了院:“吳嬸,備些醒酒湯,戰王殿下喝醉了。”
“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哪個天殺的給殿下灌的酒啊?”已經睡下的吳嬸聽見靜,急急忙忙的披上服爬了起來。
“殿下自己灌的。”韓墨初將背上的顧修往床榻上輕輕一放,深深的了兩口氣,腹誹道:還是小時候好,至抱得。
“殿下,醒醒,把外寬了再睡。”韓墨初扶著迷迷糊糊的顧修坐了起來,還沒等他給顧修寬,顧修整個人便都靠在了他的懷里,雙手抱著他的胳膊怎麼也不肯松手。
“殿下,您這樣怎麼睡?聽話把手松開。”
韓墨初耐著子,拍了拍顧修的手背。顧修也不知是夢是醒,韓墨初越哄,他摟得便越。
“殿下,松手。”
“嗯...”
“殿下,不松手臣沒辦法給你寬。”
“......”顧修垂著腦袋,兩只胳膊越勒越。
“顧云馳,你鬧夠了沒有?”韓墨初終于把臉板了起來,這句話的威懾力無論顧修是夢是醒,都很奏效。
韓墨初話音剛落,顧修便老老實實的把手松開了,由著韓墨初與他寬解帶,換上寢。
在與顧修寬去里的時候,一個小東西忽然從顧修的服里掉了出來。
韓墨初彎腰拾起,竟然是那只他許久之前與顧修折的那只小狐貍。韓墨初努力回憶了一下,那時在高句麗的戰場上,他偶然幾次見到顧修更,顧修每次都要藏上一件不知名的小東西。
如今想來,這孩子藏的就是這只小狐貍。
韓墨初把玩著那只小狐貍,不住好奇道:“殿下,告訴臣,為什麼要把小狐貍帶在上啊?”
昏黃的孤燈下,顧修半夢半醒,喃喃道:“因為...我喜歡小狐貍...我喜歡...小狐貍...”
“殿下,您說什麼?”
“我喜歡...喜歡小狐貍...我喜歡你...”顧修迷迷糊糊中依舊念著喜歡兩個字,像是嬰兒啼哭的本能
喜歡?
怎麼會?
為什麼?
韓墨初的第一反應是告訴自己,他一定是會錯意了。
因為他們是師徒,是知己,是這世上兩個最親近的人。
他們有著世上最親無間的默契。他們要做的事還有太多太多了,多到沒有時間去想這些。
而且也不該想,不能想這些。
他愿意陪著顧修走到任何位置,隨時陪著他功名就,或者是退深山。那是一種男子與男子之間的惺惺相惜。
赴湯蹈火,心甘愿。
但是喜歡這兩個字太重了,重到他不知如何回應。他安自己,也許顧修年紀再大一點自己就會忘了。
他年長,他比顧修明白得更多。他不能帶著顧修一起迷足深陷,更不能讓喜歡這兩個字牽制自己,挾持顧修。
他不能讓這兩個字,為他和顧修之間的包袱。不能讓這兩個字毀掉他們之間那種堅定的壁壘。
他與顧修之間那份生死與共,禍福相依的,比起喜歡這兩個字,要珍貴得多。
韓墨初著口平靜了片刻,將那只小狐貍又放回了顧修藏匿的地方,手著顧修的額頭,溫聲問道:“殿下,為什麼要把小狐貍藏起來?”
“我...不想讓...小狐貍知道...不能讓小狐貍知道。”顧修嘟噥著這一句話,渾然睡了過去。任憑韓墨初怎麼,都沒有再醒過來。
不想讓小狐貍知道。
小狐貍,已經知道了。
不過,小狐貍會告訴你,他什麼都不知道。
*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出現的催妝詩:1.出自《代董秀才卻扇》作者:唐.李商。
2.出自《催妝》作者:唐.盧儲
3.出自《催妝》作者:唐.徐安期
第五十五章 漠南
一夜宿醉才醒, 顧修頭痛裂。他下意識的敲了敲發脹的后腦,又了口的位置。
還好,那張薄薄的小紙片還在。
昨天晚上的事他有一大半都忘了, 腦子里像被水清洗過一樣。只記得自己去吃了寧王顧攸的喜宴, 喝了兩杯西域的果酒, 然后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殿下,醒了?”
顧修恍然回神, 只見一旁的圓桌跟前坐著正在品茶的韓墨初。
“嗯, 醒了。”顧修了自己脹痛的太:“昨夜我...是怎麼回來的?”
“自然是臣背您回來的。” 韓墨初步履從容的從桌前起,拿著那柄的戒尺站在了顧修的床畔,溫聲道:“殿下昨夜喝了幾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