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那天夜里我不是真的...真的讓你滾...”顧修垂下眼瞼,他當下與韓墨初得很近,韓墨初上那淡淡的紙墨氣息,比安息香更能讓他松心緩神。
“殿下解釋這個做什麼?那天夜里的一切,臣和殿下心知肚明不是麼?”
那天夜里,顧修與韓墨初只對視了一眼。關于那封手書,關于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兩個人瞬間便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天夜里,顧修假意被那封來路不明的手書激怒,不顧一切的領兵沖向漠南境。
韓墨初則趁夜回京,安排著京中的一切。韓墨初先是穩住了所有要為顧修保本請命的臣子。
又拖了幾家妥當的員隨著大勢所趨,一齊參奏顧修。迫君王下旨以國法置。
詔獄中,顧修的那副凄慘之狀,也是顧修詔獄后有意安排下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將君王的目引到那個習慣了咬人的瘋狗韓明上。
顧修和韓墨初都很清楚,傳遞這封錯百出的手書之人絕不是那位忠勤宰輔。那個真正的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一石二鳥。
所以他們兩個在看過了那封手書之后,便決定了將計就計。
一來可以讓韓明失去圣心,讓珹王顧偃失去臂膀。二來也讓君王暫時忘記對日漸強大的顧修的忌憚。
這才是真正的一石二鳥。
“你知道是知道,可是有些話說出來我心里痛快。”
“殿下心里痛快了,就再多睡一會兒吧。臣就在這里,哪里都不去。”
顧修如釋重負一般在韓墨初的安下重新睡,這一次顧修的眉頭舒展,是真真正正的睡了。
§ 第三卷 .奪嫡風起 §
第五十九章 將養
顧修在王府養傷的日子, 是戰王府中這幾年來最熱鬧的日子。
寧王顧攸帶著王妃徐靜一日兩趟的過來。每次來都不忘將那些拿了銀子不辦事的詔獄差役罵得狗淋頭。
麗妃的關懷也是一如既往的簡單暴。什麼人參鹿茸,靈芝雪蓮,只要能補養子的也不拘什麼, 更不拘價值幾何, 一律流水似的送到了顧修的府上。看得蘇澈眼珠子通紅, 恨不得天天都和那些罕見的藥材睡在一起。
晴昭公主還在病中,暫且不能出宮。只能遣邊行事妥當的嬤嬤每日登門探問安, 事無巨細的圍著與顧修治傷的蘇澈反復詢問顧修的傷, 直到將蘇澈問得汗炸起。
除此之外,還有那些過顧修恩惠的戰將孀,聽聞顧修在府養傷,皆自發的帶著家中的土土鴨,豚羊,自家地里產的瓜果蔬菜,連帶著捕的魚,攢收的蛋都送到了顧修門下。有的人干脆連門也不進, 幾個布口袋直接往大門口一堆,累得寶德時時刻刻要在門前看著,將那些土豆紅薯白菜冬瓜的搬進府里。
就這些菜量,戰王府上的這些人便是十年不買菜,也都夠了。
吳嬸也終于有了用武之地,這兩年顧修大多數時間都泡在軍營里,即便回府也是早出晚歸。如今好了, 借著顧修在府上養傷的機會,一日四頓變著花樣的給顧修做吃食。
發誓要把顧修在詔獄中那幾日掉的幾斤份量翻著倍的養回來。
君王顧鴻也在顧修回府養傷的次日, 遣了太醫登門, 問過了脈案后, 又留下了堆的上等傷藥。又是顧修一個人絕對用不了的數量,也都便宜了住家為顧修診傷的蘇澈。
不知為什麼,顧修就是不用君王賞賜的傷藥。
接連下了幾日雨,再往后便是大艷天。
當下還未伏,天氣還不算太熱。戰王府中陳設不多,開了院門對流風吹著,便可遍升涼。
顧修伏在榻上,眼前擺著一小盤削皮去核切月牙小塊兒的蘋果。
韓墨初坐在不遠的桌案跟前,眼前堆滿了京郊大營中送過來的軍奏報。顧修這次除了這頓打以外,沒有任何責罰。軍職爵位都在,連停職和足都沒有。
軍中事務一向都是急務,不能如此懸而不決。
因此即便顧修在府中養傷,軍務也不能耽擱。而這理軍務的擔子,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韓墨初肩上。
“師父,你累不累?”顧修拿著果叉,叉起一塊兒蘋果擱進里,一邊咀嚼一邊看著伏案忙碌的韓墨初。
“臣累又如何,軍中都是急報,都不能耽擱。”韓墨初從伏案中抬頭,眉峰輕揚道:“殿下,食不言,寢不語。里含著東西說話像什麼樣子?”
“是,食不言。”顧修兩口將口中的蘋果咽了下去,低聲自言自語道:“真不近人。”
“殿下覺得臣這是不近人?君子不欺暗室的道理臣已經與殿下說過多次了。莫說殿下現在在臣眼前,便是臣不在,殿下也不該如此放縱。”韓墨初煞有介事的拿起桌案上的戒尺拍得一聲輕響:“殿下若是這會兒已經有力氣和臣磨牙了,不如與臣一起看軍報,西戎邊境的白虎軍上報短缺戰甲七千一百件,戶部說年前已經撥銀,兵部又說不缺銀兩而是短缺生鐵,現在架吵了一圈兒也沒個結論,殿下預備著是個什麼主意?”
“兵部短生鐵?這不是笑話麼?”顧修才安逸了幾日的神一下子又崩了起來:“兵部掌軍械,采辦生鐵是職責所在。還有,軍中戰甲短缺竟然要現辦生鐵,真打起仗來還等著現鑄戰甲呢?”
“殿下這就覺得這事兒可笑了?殿下可知這事兒已經了一個月了,陛下竟然渾然不知。”韓墨初將手中的奏報朝顧修翻了翻:“遇見這事兒,史臺那些言倒都啞了。”
“算了,大周一向如此。軍中是軍中,朝中是朝中。”顧修忍著背上的痛,將自己的子撐起了一半:“你只批說從王師營中的軍備庫里撥八千件戰甲與白虎軍主將,兵部的事容后再議吧。”
“果然啊,這些軍報比什麼藥都管用。”韓墨初揚起角:“殿下還是躺下吧,一會兒讓常如看見了,又該嘮叨什麼不尊醫囑的話了。”
顧修才靠回榻上沒一會兒功夫,寧王顧攸便扇著扇子從院中走了進來,后的小廝每人懷里都抱著一個巨大的西瓜。
“七弟,今日覺得怎麼樣?可好些了麼?”顧攸登門也不客氣,自己拽了把椅子就坐在顧修床前,拿了顧修方才吃的那盤子蘋果一口一口的送進里:“這一路死我了,一會兒讓他們把瓜切過來。”
“好多了。”顧修點頭應了一聲,連帶著招呼門外的寶德將那些西瓜送到廚房去,切好后在府中分食。
“寧王殿下今日如何一個人過來了?還這般滿頭大汗的?”顧攸來了,韓墨初也停了筆,起松了松筋骨。
“我家夫人今日去宮中探母妃和長姐了。聽說長姐的子大有起,夫人便說要去陪長姐說說話,寬寬心,順帶著討教幾樣點心的食單。今日天熱,夫人這一說話保不齊就要到了晌午,我便把車子留給夫人用,騎馬過來的。”顧攸搖著扇子,滿臉洋溢著幸福。
寧王正妃徐靜,雖是商出,可行事大方,舉止得,毫不比京中的名門閨秀差。婚不久便在京中的這些宗親命婦中爭下了一席之地。又與顧攸戮力同心,將顧攸的這些兄弟姐妹,皆視為親。顧錦與顧修出事時,一貫不理外事的顧攸不知所措。反倒是第一時間想到了融了自己的金簪子,想著給顧修通融打點。顧錦病中也常去探,帶著來自家鄉的新鮮玩,給顧錦解悶。
頃,小太監寶德端著一個大托盤走了進來,托盤里裝著齊齊整整打角的西瓜。
顧修三人每人拿了一塊兒,接著個白瓷小碗吃了起來。盛夏的西瓜最是清涼解暑,咬一口甜如水。
“唉,還是興邑的瓜最甜了。”顧攸吃得角果四濺,雙目瞇起,一臉的樣子:“七弟,我跟你說個笑話怎麼樣?”
“什麼笑話?”
“就是今日前朝,鴻臚寺卿喬大人忽然來告他婿刑部尚書李大人在家私養樂,要求陛下判他兒與李大人和離。弄得滿朝皆知沒臉沒皮的。”顧攸啃著半塊瓜皮,憋著笑意道:“七弟,韓參軍,你們是沒瞧見,今日父皇臉都聽綠了。那喬大人也是個狠角,那話說的好似就差把他婿子下來給眾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