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修看來,哪個男孩子不是磕磕長大的?
從小到大一點兒油皮也沒破過還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正在整軍的韓墨初聽了這話,當下把已經上了馬車的蘇澈又拽了下來,堅持要他跟在顧修和毓誠邊,照顧他的兒子還有他的天子。
如若不然,他這一路上都別想睡個踏實覺了。
隔日,黎明時分。
顧修率領的先頭部隊舉著防風的火把, 猶如鉆天的火龍行沙丘,在黃沙漫天的大漠中向大食戰的邊地行進。
正午時分, 韓墨初所轄的十萬兵也自營地出發, 一路穿過隴右邊陲的軍事重鎮, 長驅直直擊蘭竺邊關。
***
韓墨初用了七天又九個時辰,攻下了蘭竺第一座城池。
碎葉城。
恰好在第九日太升起的一瞬間被炸爛了的城門終于支撐不住徹底坍塌,連帶著城邦的,碎葉城的守城將軍薩薩棄絕了上的盔甲,帶著僅剩的士兵虔誠的匍匐在了韓墨初的馬蹄之下。
如果不是因為不想讓大周軍中將士有所傷亡而一應采用程一百二十丈的攻城炮遠攻的話,速度至還能再提升一倍。
韓墨初與顧修一樣,把大周軍中將士的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他們造出這些殺傷力極強的遠距離攻城武,為得就是能最大限度的減傷亡。
“敬的大周天子,請接我們的歸降。”薩薩將軍用僅會一句的周話表達了眼下他并不想為國捐軀的心聲。
韓墨初著子坐在馬背上,邊早有副將熊虎端著降表快步跑到了這位戰爭經驗極其薄弱的將軍面前,示意他在降表之上蓋下印信。
隨其后的火!槍小隊將這一眾降兵包圍起來并且拋擲給他們一捆麻繩,讓他們按照大周軍隊的指示將自己的雙手捆綁起來,歸戰俘專屬的木籠大車里。
前方歸降的俘虜被帶走,前方的土路也被讓了出來。
韓墨初踏了碎葉城的土地,眼前的場景讓他著實大吃一驚。
這絕對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混的城邦了,純白的圓頂建筑高矮不一,上面彩繪著各式各樣的金漆圖紋,建筑下方則是一個又一個由碎布和木枝搭建起來的小棚子。街道并沒有規劃,連縱橫都分不清。
混的街道上有背著幾個孩子瑟在角落的婦,老者掩面哭泣,著紅袍的苦行僧們有的跪在地上祈禱,手中的念珠轉得飛快。有的則正跪在陣亡的尸邊,誦念著古老的經文為往生者超度。
富人們呵斥著他們的奴仆,要求他們代替牲畜背著自己盡快逃離,但是在見到韓墨初的隊伍從遠方過來時,他們又會紅著雙眼捧著金幣,似乎想要買下自己的生命。
燥熱的空氣里,四周都充斥著蚊蠅蟲蟻,死亡的氣息縈繞盤旋。
這里的百姓從骨子里出的一種極其純凈的特質,這種特質在這種臟不堪的環境之下顯得格外突出。
韓墨初印象中,前往大周的蘭竺商旅和使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他們之間似乎自有一種森嚴的系,所有人都要自覺遵守,不能有任何逾越。
韓墨初還記得年時易鶨先生掛在邊要他一定要小心提防的國度除了扶桑與高句麗外,就是這位于西南邊陲上的蘭竺。
蘭竺,是一個人人信仰天神的國度。
在易鶨先生的口述中,蘭竺人也曾經幾次作為那片陸地上的霸主向他方之國宣誓主權。可是卻從來沒有一個王朝能夠長治久安的延續下來超過百年。
究其原因,便是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們所信奉的并不是王朝的統治,也不是強權的統治。而是由他們所敬仰供奉的神明指示他們接下來將要做的一切。
所以無論是誰想獲得權力,只要打著神明的旗號就能獲得絕大部分民眾的支持。想要推翻一個統治者,也只要在他頭上扣上不敬神明的帽子,用不了幾日功夫這個統治者便會聲明狼藉。
易鶨先生要韓墨初提防的便是不能讓覬覦我大周領土的蘭竺人用這些所謂的信仰,去煽那些生活并不盡如人意的百姓,不聲的搖國家的基。
在蘭竺的統治者眼中,想要讓臣民聽話,就不能讓他們吃得太飽。要讓他們認為只有這一世的艱辛苦難,才能換來來生的財富與順遂。
他們打著神明的旗號去大食邊地上掠奪,威脅無辜的商人與百姓,得到本來不應屬于他們的財富,回過頭來又向所有百姓們擺出一副高高在上,普度眾生的架勢。
韓墨初就是要用不可否認的事實告訴他們,強大的神明阻擋不了摧城拔寨的火,戰爭打響時天神也不會降臨人間。
韓墨初騎著白馬,行走在破敗的碎葉城中,幾個衫襤褸的苦行僧突然放棄了祈禱,膝行跪到了韓墨初的馬蹄之下,他們雙手合十,微微搖晃著腦袋,面悲傷,口中念念有詞。
似乎在懇求著什麼。
易鶨先生的藏書之中并沒有太多有關蘭竺語的記載,易鶨先生說蘭竺的城邦太多,城邦與城邦之間所用的文字和語言都有很大差異。所以在韓墨初所能識寫的文字當中并沒有蘭竺語這一項,不過他看得出來這幾個骨瘦如柴,蓬頭垢面的僧并沒有什麼惡意,于是他打斷了即將要將人驅趕的副將熊虎沉聲吩咐道:“熊將軍,去后方軍中把傳譯過來。”
“是,韓太傅!”人高馬大的熊虎將軍懷中抱著大刀,一路小跑將話傳到隊伍的末尾,將韓墨初在此戰之前準備好的幾名傳譯都了過來。
傳譯們并排站在了那些苦行僧跟前,嘗試著用他們所能掌握的蘭竺語與那些幾個老者通起來。
幾人連續說了半晌,終于有一人聽懂了僧們的意思,轉走向了韓墨初,拱手向人奏道:“韓太傅,他們說城里自從開戰就斷了水糧,城里的孩子們實在是快得不了了,他希韓太傅可以仁慈的給那些孩子一些食,不然這里很快就會死更多的人。”
韓墨初平靜的看了一眼遠的建筑,還有更遠的山峰,目轉而又落在了那些舉著金幣準備換命的富人上:“你們去城中的貴族和富戶家中,把他們的面和牛集中起來分給斷糧的窮人孩子,至于他們手中的金銀我們并不需要。不過他們家中的奴隸也要集中起來,既然大周將來會接管這里,那麼這里的奴隸就也要按大周的奴籍百姓一樣,登記造冊,有名有姓。”
韓墨初低聲言罷,大周王師軍中訓練有素的將士們便已經開始在城中活了。
太落山后,大軍在碎葉城安扎駐地。
夜幕降臨之時,韓墨初正在油黃的夜燈之下整理著連日的軍奏報,忽而聽得營帳之外熊虎的聲音急促迫切的通傳著:“韓太傅,外面,外面有很多人要見您!”
韓墨初不解,還是掀起營帳跟隨熊虎的腳步來到了駐地外圍的邊緣。
駐地之外,片的蘭竺百姓手中舉著火把向著駐地的方向跪倒,為首的幾個人手中高高的舉著一張與韓墨初有四五分相像的畫像。
畫作中的韓墨初著一白,腰間別著寶劍,盤膝坐在金盤之上,邊還站著一只懷里抱著九環大刀的黑熊。
“太傅大人,這些百姓白日里得到了您給的食,還有被您寬恕的奴隸,所以來這兒謝您了。”跟在熊虎邊的傳譯認真正道。
看著眼前這群蘭竺百姓這樣的架勢,韓墨初多有些哭笑不得。
他輕腰間長劍,對旁的傳譯說道:“再讓軍中勻些糧食出來給他們,讓他們今后別再來了,另外把那張畫給本換下來,送到本營帳里。”
他陪著顧修南征北戰東征西討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占領一座城池后這樣人擁戴的。
所以說,他的那張“神像”他說什麼都要拿給顧修看看。
此后,在蘭竺境千上萬的傳說中經久不衰的流傳著一個故事。
某一年的盛夏,烈日驕似火。
在有一個著白戰甲的神明打開了碎葉城錮靈魂的大門,他為孩子們帶來了牛和面,解的清水還有飴糖,他的邊還有一個能說人言的野熊,一直守護著他。所以每當他們陷的絕時,只要向東方虔誠參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