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很小聲，我裝作沒聽見，問他說了什麼，單挽就搖搖頭，不肯說了。

接下來的幾天，每天單挽都會去蘇家幫忙料理蘇母的后事，早出晚歸。

我依舊沒從蘇簡安那里得到任何消息，并且和單挽也陷了一種尷尬的冷戰關系，他知道我擔心蘇簡安的狀態，所以他不高興，但也不肯明說；而我因為心虛，更不敢挑明。

最后，在蘇簡安的母親下葬的那一天，我借了一輛車，悄悄開車去了蘇家，等到人都出來了，就跟著他們的車去了墓地。

很多人都來了，褚澤、單挽、單岐、顧景琛，還有他們的長輩。

我在那里，從清晨一直等到了正午，大片大片的云朵遮住了，在地面投下浮的影。風刮得凄厲躁烈，連蘇簡安懷里抱著的雛都被吹得散了，而他只面蒼白地站在原地，背影秀如竹，我這才發現，已經很久沒見他了。

大概一個多小時后，人便陸陸續續地走了，最后只剩下幾個關系較近的親友，站了一會兒，安了蘇簡安和他的父親一會兒，也各自離開了。

蘇簡安這才有作，他把懷里的花放在了墓碑前，然后跪了下來，低垂著頭。

蘇簡安的父親在他的肩上輕輕按了一下，嘆息一聲，也走了。

只剩下蘇簡安一個人，跪在墓碑林立的墓園里，好像也被渲染得沒了生機。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下了車，然后站在蘇簡安旁，把他扶了起來，然后遞給他一包紙巾。

蘇簡安看到是我，似乎也不驚訝，只是很自然地站起，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說：“你來了。”

“節哀順變。”

蘇簡安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讓人說不上來的神，說不出是悲傷，還是別的什麼。

和他一起沉默著站了半小時左右，我覺得自己作為“朋友”的義務盡到了，剛想離開，蘇簡安就忽然道：“我一直以為我恨我的母親，因為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團糟，但真的不在了，我還是很難過。”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干地安道：“誰都會有死去的那一天，這都是命中注定的。”

“不是。”蘇簡安搖了搖頭：“是我把氣死的，這次發病，又是因為我跟吵了一架。”

怪不得剛才蘇簡安在別人都走了之后，竟然跪在了墓前，他是想認錯。

我問他為什麼又要吵架，他說：“因為我不愿意跟某個人結婚——不是指單挽。”

他指的是齊衡，我的第一個男朋友。

我忽然渾發冷，這是我第一次覺，世界真的就這麼小，小到你那麼多年前做過一件錯事，都可能會患到現在。

大概是我剛才的表沒控制住，讓蘇簡安誤會了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不過你放心，我不想和那個人結婚，不是因為你，是我自己想不開。”

我低聲道：“對不起，我沒有等你。”

蘇簡安啞聲道：“是我該說對不起，之前都是我太自私了，其實我沒資格要求你等我。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合適的人，真的，希希，只有我知道，你有多不容易。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像我，最后什麼都沒能留住。”

開車回去的路上，我握著方向盤，不時用手背掉涌出的眼淚。

我想起蘇簡安那雙溫的眼睛，里面開著一樹又一樹的繁花，所有看到的人都會為他駐足。我曾經把他當神明，我曾經虔誠到可以為他舍生忘死，我以為我可以和他在一起一輩子。可是，我那麼喜歡他，最后還是喜歡上了其他人。

作為懲罰，就在今天，我的神明也徹徹底底地拋棄了我。

他讓我和另一個人好好的。

快到家的時候，我把車停在了停車場里，然后用鏡子照了照自己的眼睛，眼皮紅腫，一看就是哭過。

該怎麼對單挽撒謊？

我煩躁地用手指摳著座椅，想起近日我和單挽岌岌可危的關系，心慌得厲害。

算了，不撒謊了，單挽只要想查，最后都能查出來我在哪，撒謊一點意義都沒有，只能消磨我們之間的信任。而我和單挽之間已經再經不起一點波折了。

第70章

我把鏡子扔開，打開車門，本想直接上樓，忽然想起來昨天看見附近新開了一家甜品店，單挽喜歡吃甜的，我應該給他買個蛋糕帶回去，也許他一高興，就不會跟我生氣了。

他一直都是這麼好哄，要不是因為他太傻，我也不會這麼肆無忌憚。

我從來不是個品德高尚的好人，我擅長阿諛奉承單岐、褚澤這種強勢的金主，也擅長欺負單挽這樣的乖寶寶。

但乖寶寶太可，我也有欺負不下去的時候。

走進甜品店，風鈴輕輕響起，油的香氣也撲面而來，柜臺后是滿滿一架子的綠植，綠意蔥蘢。燈照在上面，就映出了一叢一叢的蔭涼。一只貓從綠葉里探出頭來，瞄地了一聲，我被它吸引了視線，看過去的時候，就和它那雙綠松石般的眼睛對上了。

我忍不住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了單挽。

店主微笑著問我要什麼，我點了一份慕斯蛋糕。

轉要去準備的時候，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住了：“你好，你這里有賀卡或者明信片嗎？我想寫一句話，藏在蛋糕的包裝盒里。”

遞給了我一張明信片，我很快就寫好了一行字，然后還給。

“慕斯蛋糕需要現做，您給我留一個地址，我待會兒給您送過去，行嗎？”

我留了一個地址，又囑咐，一定要記得把明信片放進去。

因為那是我人生中第二次真心實意地和一個人表白。

第一次的錯付了，但幸好還有第二次。

明信片上只寫了一句話：“挽挽，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啊。”

我平時甜言語一大筐，但真正表白的時候，卻只能說出這種直白又無趣的話。

電梯門打開之后，我走出去，就看見單挽站在門口，倚著墻。

他見我回來，也只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我主湊上去：“怎麼在外面站著，也不穿件外套，不冷嗎？”

“不冷。”

他沒有問我去了哪里，我卻想主坦白：“我今天去了蘇……”

“進屋吧。”

單挽直接打斷了我的話，我好不容易打算說真話，被他這一打岔，就又泄了氣。

走進客廳，發現單岐在沙發上坐著，地上有玻璃杯的碎片，目驚心地躺在一汪水里，地毯上也有一塊很明顯的深，是浸的水痕。

我眼皮跳了一下，下意識看了單岐一眼，竟見他臉上有極深刻的疲倦。

單岐很有這種消極的姿態，他任何時候看起來都是氣定神閑、運籌帷幄的，可他現在像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屈起手指抵住眉心，出種無奈的意味。

“怎麼了？”我有些不敢問，但又不能裝作沒看見：“你們吵架了？”

單岐沒有說話，也沒有看我。

單挽說：“我不小心把玻璃杯掉了，沒有吵架。”

他又轉向單岐：“哥，你不是說你還有事嗎？那你就趕去吧，別耽誤了。”

單岐沒有，單挽就加重了語氣：“哥。”

單岐這才有反應，卻依舊沒有起，只淡淡道：“你特地把我過來，難道只是為了問那幾句話？既然你早就有證據了，就別裝傻，不如直接說開，我們今天把這件事解決了。”

我的心跳了一拍，大腦也瞬間一片空白。

必須承認，那一刻，我是真的后悔了。

我開始后悔當初沒能控制住自己，和單岐一次又一次地發生關系。都怪我想得太天真，本以為可以瞞天過海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單挽把單岐從沙發上拉了起來，直接把他推搡了出去，然后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可他對著門，久久都沒有轉。

片刻后，我看見他的肩膀開始極細微地抖起來。

我心疼得無以復加，從他后摟住他的肩膀：“乖，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