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又子特殊，和子不同，這一塊也不知道容不容易。

南鄀以南的南海，舉世罕見的鮫人后代，洗了近千年沒洗干凈的，隔了幾十代，在小王爺上復蘇，讓一切都變得不確定起來。

太妃下綿的心疼，說著正事：“公子要的是絕對不會引起蕭昀懷疑的意外？”

江懷楚點頭，了眉心，儼然是有些頭疼。

謀劃是一回事，實施總會遇上各種各樣的問題，他早就料到了，倒也不心急，只是留給他的時間實在是不多。

“我去問問如矢？”太妃說。

江懷楚“嗯”了一聲，等人走了，才悄悄松了口氣，抬起，輕了發酸的大側。

……

兩日后，新科前三甲按例到鳴雁塔題字。

一早宮里那邊來了消息，說是狀元府邸已經打掃干凈了，今日就能搬進去。

太妃留在客棧收拾東西，準備趁小王爺去鳴雁塔時幫他打點好，搬進新府邸。

登臨雁塔，題字留名，是無數才子畢生的向往，但能在這留下筆墨的，向來只有三年一次科舉的前三甲和當朝名聲在外的文臣。

這等盛事，在大寧逐漸演變了激勵世家后輩的活，達顯貴出席，世家之后都會來，這是幾年難得一遇的面圣、結權貴的機會。

題字的地方在鳴雁塔頂。

按慣例，皇帝已在塔頂，三甲先爬，達顯貴跟其后，最后才是烏泱泱的世家之后。

正值正午，正好，蕭昀撐在塔頂的護欄上，居高臨下地看，一眼就瞧見了狀元郎。

“謝遮，你瞧他像不像顆夜明珠？”蕭昀說。

“……”謝遮看過去，頗為贊同。

白潤得發，近十步的人在他的襯托下幾乎可以說是臉蠟黃。

“朕前些年去了趟南鄀，悶是悶，毒蟲也是真多，不過街上百姓個個白，狀元郎可比人南鄀人還白，等哪天朕再去南鄀了，可得帶著狀元郎，讓他們好好瞧瞧，見見世面。”蕭昀笑道。

“……陛下圣明。”謝遮說。

明明已春許久，溫度喜人，狀元郎卻穿得層層疊疊、一不茍，手收在寬大的袖子里，只出一張白晃晃的臉和小半截脖頸，其他的什麼也瞧不見。

蕭昀隨口謔道：“你說他臉天天曬都能白這樣，上得是什麼樣啊？”

“這……微臣不知，大抵是比臉還白的。”謝遮說。

蕭昀樂了，從宮人遞來的托盤里揪了幾顆葡萄，也不吃，就挲著玩兒：“他這娶了夫人，一了袍，比夫人還白還漂亮，你說他夫人尷尬不尷尬？”

謝遮老臉一紅：“他還小，還有兩年呢。”

蕭昀不以為然：“朕倒猜，等他在朝上稍穩下腳來，那些個老東西就忍不住要到朕跟前搶人了，十八歲連中三元，他們可不傻。”

謝遮一愣：“未免太小了，十八歲娶妻，說出去要惹人笑話的。”

大寧民風開放是一回事，該守的規矩都是守的，男子十八歲娶妻，和子未及笄就嫁人是一回事。

蕭昀一哂：“他們什麼時候要臉過？你看劉韞那麼喜歡他，別到最后把自家悍閨揣給他了，他家閨兒朕上次見了，和朕差不多高，恨嫁得不行。”

謝遮：“……”

“劉韞多著急抱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然會閑得天天扯著朕大朕生孩子？”蕭昀說。

謝遮想想也是。

塔下謝才卿和榜眼探花已經進了塔底，開始爬。

鳴雁塔高聳寬闊，一層又一層，一圈又一圈，爬起來不比爬小山容易，上來得有段時間。

圣上瞧著塔外剩下的人，詫異道：“那……是榮煜吧？”

謝遮看過去，愣了愣，也是一副見了什麼稀罕事的表：“祁王居然來了。”

祁王榮煜是長公主的獨子，雖然比圣上還大一歲，卻是圣上的外甥，圣上一聲舅舅，自小被長公主慣壞了，驕矜好，日里不是悶在屋里睡男子，就是在搜刮男子的路上，不過他也不強來，搞不臭皇族的名聲，皇帝就懶得管他。

平日里各種活，他都是見不著人的，皇帝還曾戲言“他忙著呢，讓他忙去”。

他前幾日來觀看殿試都是長公主的，沒想到今日區區一個雁塔題字，居然來了。

“莫非改了脾？”謝遮笑道。

蕭昀嗤笑：“狗改不了吃屎。”

底下攔在塔門前的侍衛一放行，蕭昀看著縱過度臉發黃的祁王賽跑一般第一個沖進了塔里，臉微變，過了幾秒，若有所思地轉頭看向謝遮：“先他進去的，哪個男的最漂亮？”

謝遮：“……”

第16章

江懷楚和榜眼探花一起進了塔。

榜眼和探花都是世家子弟，應當是認識，一進塔就走到了一起，互相朝謝才卿所在方向使了個眼，飛速達一致，步伐明顯加快，很快將謝才卿遠遠在后。

江懷楚知道世家子弟肯定會排出寒門的自己，也并不想耗費心力融進去，他只是來要個孩子，又不是要在北寧扎。

他平日公務繁忙，多方周旋打點，上有所疏忽，加上一些旁的原因，力不比同齡人。

反正也跟不上，江懷楚走得不不慢。

后忽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跑。

那人和他在同一層。

腳步聲漸遠。

塔是圓的，往左繞還是往右繞，最后都能繞到階梯更上一層塔。

那人應當是往另一頭繞了。

江懷楚只道自己走得慢，后面的人都追上了，無奈一笑，繞到階梯口，卻發現這層除了自己的腳步聲不再有任何別的聲音。

明明沒聽見那人上階梯。

江懷楚皺了下眉，不聲地夾住三枚毒針，又試探地往前走了兩步，黑暗里，一個人影狼撲食般朝他蓋了過來。

江懷楚有所提防，勉強側躲過，并未第一時間擲毒針刺他。

這是在北寧，如非迫不得已，絕不能輕舉妄。

借著點塔里燭，他看清了那人的臉——俊俏風流的五，卻暗沉蠟黃，眼袋很重，虛白。

祁王。

好男的祁王。

心念疾閃，江懷楚貌似驚嚇地后退兩步，厲聲道：“你是何人？”

“不認識本王麼？當今圣上是我親舅舅，你說我是誰？”

那人調笑著，一臉肆無忌憚，大步流星靠近謝才卿。

謝才卿又退了兩步。

祁王見他這舉，臉一：“怎麼？狀元郎見到本王不行禮就算了，這是什麼意思？藐視皇族，你該當何罪！”

狀元郎形微震，惶然作揖道：“郡王恕罪。”

小人像是被唬住了，祁王笑了：“過來，過來就沒得罪本王，本王還要好好賞你。”

狀元郎猶豫半晌，往前走了兩小步。

塔里線郁且曖昧，祁王從下往上一寸寸打量眼前人，目掠過他一塵不染的袂、修長筆直的、生來就是為了招人的風流腰線，最后落在他如綢般的頸間上，想象著在那里吮出人的，或是咬到他哭著掙扎，意前所未有的明顯，眼底晦暗一片。

干凈，無與倫比的漂亮，年紀尚小，還有幾分涉世未深的天真，如此好拿。

和他一比，家里、南風館里的那些瞬間索然無味了。

豈止是無味，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再過來點。”祁王哄著。

狀元郎抿了抿，眸微，又往前走了一步，在祁王陡然加深的笑容里，轉頭往階梯上跑。

祁王一愣，一時大怒，跑上去追。

他到底二十有五，力旺盛，又材高大，步子都比狀元郎大些，才追了兩層，便又將狀元郎堵在了角落里，這回已然沒了先前的耐心，冷聲道：“狀元郎可別不識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