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才卿垂著腦袋，紅著臉，好半天沒吭聲。

“陛下休要取笑微臣了，微臣……微臣……”他就要摘下。

“戴著吧，”蕭昀居高臨下瞧著人，心里嘆自己眼真好，枕邊人貌若天仙心靈手巧，一邊心猿意馬，一邊和悅笑道，“狀元郎送的香囊，朕喜歡得，又大氣，味兒還香，朕是不太會挑，還是你眼好，朕以后倒得向你討教討教了，省得指揮使天說朕定的服不堪目。”

“……微臣哪配？”謝才卿寵若驚，角慢慢漾出一拘謹的笑來，“陛下……陛下喜歡就好，陛下若有用得著微臣的，盡管吩咐。”

“陛下在太仆寺又救了微臣一命，微臣能為陛下效勞一二，微臣歡喜不盡。”

“這是你說的，”蕭昀懶散道，“那朕可就不客氣了，狀元郎廚藝湛，上回熬的湯，朕可還惦記著呢，朕昨日還說要指揮使也嘗嘗，他今晚剛好要過來同朕用晚膳……”

“……”謝才卿黑曜石般的眼眸微亮，“微臣明白了，微臣現在就去。”

蕭昀皺眉：“這不是才午間麼？這麼早去做什麼？”

謝才卿道：“微臣手藝拙劣，得好好準備，別讓陛下被指揮使笑話了，微臣告退。”

他說完，沒等蕭昀他，人已經出了殿。

蕭昀在后瞧著他的背影，把不知道什麼書又塞回架子上，心道枕邊人可真溫賢惠，臣子妻，也不過如此了吧。

朕眼可真好。

……

從書房出來，謝才卿瞬間面無表。

吃吃吃，自己吃還沒完，還要上好兄弟。

他怎麼不連朝臣也一起上呢。

怎麼就這麼厚臉皮，客套話也能當真。蕭昀萬一天天他給他做飯……不行。

謝才卿想起什麼，瞧了眼烈高照的天空，微微一笑。

進來的福安被晃了一下眼，心道狀元郎模樣真不似凡人。

……

晚膳的時辰，謝遮到了書房。

太監迎他進去，謝遮剛要同以往一樣問太監皇帝在何，一往前看，皇帝和個剛下學得不行的兔崽子一樣，規規矩矩坐在桌子前，滿面笑容，等著宮人上菜。

“……”謝遮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

皇帝向來沒什麼口腹之，他嫌麻煩，說人一天要吃那麼多頓飯，一輩子里近十年估計都在吃飯了，實在浪費時間，所以向來是了就用，風卷殘云，用完便撤。

所以以往謝遮都不愿同他用膳，他講究細嚼慢咽，幾乎每次都是蕭昀用完了人溜了，留自己一人在宮人無數雙眼睛的殷切注視下，僵著臉繼續細嚼慢咽。

這倒還是好的，常常是自己吃了一半，皇帝人才來，結果最后最先走的也是皇帝。

“愣著干嘛？快來。”蕭昀朝他招招手。

謝遮匪夷所思地過去坐下，如坐針氈：“微臣可得罪了陛下？”

蕭昀皺眉：“何出此言？”

謝遮小聲道：“陛下莫非是擺鴻門宴，要毒死微臣？笑臉相迎，是送微臣最后一程？”

蕭昀怔了下，笑罵道：“滾。”

“謝才卿給朕做晚膳呢。”蕭昀說。

謝遮恍然，原來是正在勁兒頭上，笑道：“那微臣還能沾一沾口福？”

“是啊，”蕭昀笑意濃了，“你是不知道，他第一次熬湯，就不比宮中廚差多呢，朕說了讓你嘗嘗就讓你嘗嘗，不過也就讓你嘗一回，讓你知道到底有多好喝罷了，下回就是你想也沒有了，他只能給朕一人做。”

“……微臣榮幸。”謝遮說。

“真的你是不知道，”蕭昀說，“那天他給朕送湯，朕聽說他是第一次，真的做了多準備才下口的，結果你知道那個一下子從地獄到天上的覺吧。”

“……微臣可以想見。”謝遮說。

“不不不，你想不出來的，”蕭昀說，“朕跟你描述一下……”

“……”謝遮擺出假笑，恭恭敬敬耐耐心心地聽著皇帝描述他的驚奇經歷。

好容易聽皇帝一人興致高昂地說完，謝遮言又止，輕聲道：“……他是陛下的人了？”

蕭昀匪夷所思看他：“他才來幾個時辰？朕像是那樣的人麼？”

謝遮：“……”

可為什麼皇帝已經像娘子懷了孩子，嘰里呱啦出去炫耀的傻丈夫。

謝遮想起陛下熱得快冷得也快，勉強接了，強歡笑道：“那預先恭喜陛——”

門邊謝才卿進來了，蕭昀咳了一聲，謝遮立馬噤聲，微笑著回頭看謝才卿：“今日麻煩狀元郎了。”

謝才卿眉眼一彎：“不打的，指揮使與我有恩，做頓膳理所應當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

謝才卿點點頭。

蕭昀往他手上看，謝遮也往他手上看。

謝才卿手上空空如也。

并未端著老母湯。

謝才卿替二人布好筷子，出了門，朝后頭揮手，很快，七八個宮太監一人端著一道菜排著隊進來了。

蕭昀愣了下。

他只是謝才卿熬個湯，他竟做了一桌子菜？

謝遮心下也有些嘆，不得不說，謝才卿對皇帝是極好的，事事上心，人也溫其如玉，善解人意，極會伺候人。

不過這樣的，有些太百依百順了，皇帝怕是過段時間就覺得沒勁兒了。

宮太監將菜擺上。

蕭昀說：“狀元郎未免太隆重。”

“要的，”謝才卿靦腆一笑，“畢竟是陛下請指揮使用膳。”

蕭昀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

怎麼老指揮使指揮使的。

謝遮心下熨帖，笑道：“狀元郎看得起我，之后我請狀元郎，狀元郎也得賞才是。”

謝才卿聲音清雅：“不敢，才卿定當登門拜訪。”

蕭昀看著他二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暗暗磨牙。

是當他不存在麼？

謝才卿見了自己是答答的，那才是崇拜喜歡仰慕，謝遮那算什麼，謝才卿對著個太監也這麼笑，蕭昀這麼一想，頓時舒坦了，笑道：“揭了吧。”

謝才卿暗往桌上瞧，下不聽話的角，悄然瞥向蕭昀。

“看朕作甚？”蕭昀笑道。

謝才卿立即低下頭，面皮微紅，疊在前的手微攥。

謝遮見他二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心道自己真是多余。

“才卿獻丑了。”謝才卿低聲道。

宮人揭了菜肴上的蓋，蕭昀瞧了一眼，笑容滿面：“狀元郎未免太過——”

他又仔細瞧了一眼，表驟變，臉倏然黑了下去。

謝遮瞧了一眼，驚訝道：“狀元郎未免太過——”

他又仔細瞧了一眼，表驟變，瞧了眼蕭昀，面部開始不聽話地搐，捂住，假模假樣地咳了兩聲，憋著笑：“狀元郎未免太過隆重了，微……微臣寵若驚啊，不過狀元郎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謝才卿臉更紅。

桌上是燒鹿筋、黃燜魚翅、佛跳墻、炒禾花雀舌……

那張紙條上寫著的所有菜，全含括在了，另外還加了好幾道在這稍熱的天里看著就油膩的大菜。

謝才卿的手在袖子里掐著自己的手背，低著頭，沉默不語。

謝遮瞥向蕭昀，咳了一聲：“這些都是陛下喜歡吃的菜——啊！”

謝才卿疑地抬起頭。

謝遮漲紅著臉，不聲地捂住被踹的地方，道：“陛下可要好好用啊！”

蕭昀臉黑沉一瞬，表恨不得殺了謝遮，謝才卿看過去時，他卻又瞬間恢復了和悅。

“難怪狀元郎午間就去了，”蕭昀說，“一下午能做出這麼多，還香俱全，味道定然也差不到哪里去，這些菜都不容易做，理還費事，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