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熠大概是酒量不好,三杯酒下肚就有了醉意。
他倚在十方上,腦袋靠著十方的肩膀,修長拔的因為這姿勢顯得略有些“憋屈”。十方手拍了拍李熠的脊背,溫聲哄道:“要是困了就睡吧,一會兒我讓人將你扶進去,今晚就歇在霽月居吧。”
“嗯。”李熠吸了吸鼻子,帶著幾分鼻音開口道:“我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子不大好……為了保住我的命,父皇和父后不得不將我送到莊子里去療養。那個時候我很小……時常一連許久都見不到他們,只有你日日陪在我邊。”
十方手了李熠的腦袋,卻沒說話。
李熠又道:“后來父皇讓我做太子,盡管那個時候我還什麼都不懂……但因為我是長子,這份便只能落在我的頭上。”
“再后來……突然有一天,你說你要出宮。”李熠喃喃道:“我拼了命的求你別走,求父皇和父后,讓他們把你留下來……為了不讓你走,我鬧得天翻地覆……你呢?”
李熠聲音哽咽地問道。
十方眉頭微擰,想起了五年前的那段往事。
當時他決心要離宮,心中早就料到李熠不會輕易答應。他們時一起長大,李熠對他太過依賴了。因為知道李熠不會同意,所以十方沒打算說服他,而是自己在佛堂里水米未進地跪了三天三夜……
到了后來,是李熠主去找的皇后,讓皇后送十方出宮。
“兄長,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李熠問道:“怎麼能那麼狠?”
十方心口一窒,被李熠質問地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十方現在想起那段往事,都覺得自己當時的心太狠了。
李熠那時才只有十三歲,他竟用那樣的方式,離開對方……
“兄長,我連你都留不住……”李熠道:“你說我在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可以奢求的?你說我能找到喜歡的人,能與他婚,這話是為了哄我,還是一個應承?你自己能答出來嗎?”
十方被李熠問得啞口無言,只覺得心里有一塊地方悶得難。
回宮這些日子,李熠一直與他“兄友弟恭”的,他還天真地以為李熠已經將當年的事放下了,可如今借著酒意,他才看清了李熠的心思。
年從來都沒原諒過他……
“熠兒……”十方啞聲道。
李熠一手抓著他的手腕,借力起看向他,目中帶著醉意,問道:“兄長,你明日便要走了,對不對?”
十方著年,便見對方目中泛著淚,那神委屈的與從前幾乎一模一樣。
“我……”十方心中百味雜陳,那個“是”字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李熠今晚的質問,就像是一把利刃,在他心上割開了一個小口子,將他埋藏了許多年的疚一腦都勾了出來。
這五年來,他在清音寺虔心修行,自以為了無牽掛。
可他心底對年的那份愧疚,卻從未真正放下過……
大概也正是如此,他才會在出家前的那晚做了一個那樣的夢。
夢里的年雙目赤紅,站在了廢墟的清音寺里質問他……
他當真無親無故了嗎?
“你走吧,孤明日一早會親自送你出宮……”李熠苦笑一聲,垂下了腦袋。
十方便覺手背一熱,片刻后才反應過來那是李熠的眼淚。
“這次……我不鬧了……”李熠說罷略一傾,將腦袋倚在了十方肩上。
十方怕他跌倒,忙手將人攬住,李熠就勢倒在十方懷里便睡了過去……
當夜十方照顧了李熠半宿,直到后半夜李熠酒意散了大半,睡得踏實了些他才休息。
這麼一折騰,十方醒過來的時候便到了晌午。
他長久以來的作息都是天不亮就醒了,像今天這般睡到日曬三竿,還真是頭一次。
“十方師父,太子殿下一早起來去早朝了,臨走前吩咐了人給您備了早膳。”裕興過來一邊伺候十方洗漱,一邊開口道。
十方點了點頭,想起了李熠昨晚說今日要送他出宮的事,心道也不知李熠今天是否還記得,說不定宿醉之后早就忘了。
“殿下下朝了嗎?”十方問道。
“今日……咳……”裕興輕咳了一聲,表略有些不自然地道:“今日下朝晚了些,因為……要商議殿下的婚事……咳咳……”
十方聞言面微變,只顧著想李熠的“婚事”,倒是沒有留意裕興的神有多不自然。
“這會兒,殿下大概快下朝了吧……”裕興道。
“走,去東宮看看。”十方開口道。
裕興見狀忙道:“十方師父您早膳還沒用呢。”
“回頭再說吧。”十方說罷便朝廳外走去。
十方到了東宮的時候,霍言聲正守在李熠書房門外。
十方一問才知,李熠剛下朝回來。
“殿下說過,十方師父進去不必通傳。”霍言聲朝十方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話是李熠早前就吩咐過的,十方在東宮可以隨意走,不必通傳和請示。
十方聞言便推門進了李熠的書房,廳的窗戶都關著沒開,所以線有些暗。十方掃了一眼,才瞥見李熠坐在矮榻一角,雙手抱著膝蓋,正埋著腦袋……
“殿下?”十方輕聲喚了一句。
李熠聞言抬頭,手了眼睛,起道:“馬車孤已經讓人備好了,孤這就……送兄長出宮吧。”
十方一怔,沒想到李熠竟還記得昨晚的醉話。
但他出家一事尚未朝李熠坦白,再加上李熠如今這狀態,明顯就不對勁……他怎麼可能一走了之?
“出什麼事了嗎?”十方問道。
“沒事。”李熠朝十方笑了笑,那笑意很是勉強。
十方心中一酸,暗道太子殿下當真是長大了,倒是學會逞強了。
隨后他眼角余掃到了旁邊案幾上的兩份名單,他定睛一看,名單最上頭寫著的竟是定安候府世子凌知淵……名單后頭還有一串名字,不過十方早已沒心看了。
“這是……”十方看向李熠問道:“這里頭怎麼會有凌知淵?”
“凌小侯爺家世顯赫,年齡適中,他在這名單中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李熠道。
十方擰眉道:“這些人給你提議親的人,提的就是凌知淵這樣的貨?還寫在頭一個……可見后頭的人也……”他修行多年,生生將后半句不好聽的話咽了回去,可心中卻十分不快。
“這些俗事兄長何必費心……不早了,走吧。”李熠將那兩張紙折好收起來,朝十方道:“去清音寺的路也不算近,早些啟程免得路上耽擱了。”
十方嘆了口氣,往矮榻上一坐,開口道:“等你婚事定下來我再走。”
李熠目中閃過一復雜的緒,但他很快掩住了,轉而有些擔心地開口道:“只怕一時半會定不下來,倒是要耽擱兄長回去。”
“無妨。”十方道:“人這一世也不過這幾寸,在哪兒耽擱不是耽擱,你不必在意。”
李熠聞言吸了吸鼻子,開口道:“這世上,果真只有兄長心疼孤。”
第9章 晉江獨家發表
十方看著子溫和,實際上他一旦做了決定,就很難再搖。
他既決心要等李熠的婚事定下來再離宮,便也沒耽擱,當日就去找帝后秉明了自己的打算。帝后對此似乎并未到意外,甚至還支持十方在宮里多留些日子。
“不過……既然要在宮里長住,就搬到霽月居吧。東宮每日都有朝臣去找太子議事,人來人往倒是擾了你的清凈。”皇后朝十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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