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勁裝的倪英在帳門那里喚了一聲:“殿下。”
帳里過了一會兒才有聲音傳出來:“阿英麼?進來。”
倪英開維帳進了去,發現殿下今日新換了件衫子,沒穿昨日沐浴前備好的那件,他的領口束得很,像是畏冷似的。
倪英靠近了些,發現他領口似有一點痕跡,不由皺了皺眉,
“殿下被蚊子叮了?”
李元憫不太自在地了,攏了攏領口:“許是吧。”
“這嶺南的蚊子也忒□□了,天兒都這般冷了!”倪英嘀咕抱怨著,又看了一眼李元憫,發現他一張臉發著淡淡的芒,雙紅潤,雪白的臉頰上還有些淡,涂了胭脂一般,不由艷羨極了。
“不過想必殿下哥哥昨夜睡得極黑甜,氣可真好。”
李元憫臉兀自一熱,不聲地移開了話題,問起了的起居。
倪英哪里不習慣,簡直是如魚得水。嘰嘰喳喳地跟李元憫說著這一兩日的見聞。
自打郡守軍駐扎在邊境,大肆圍剿了幾個據點,倭夷擾民之事便沒有了,嶺南全境還復了往日的寧靜,清晨的時候,還有隔壁村子一滿臉激的老嫗往營里運來了新鮮的瓠瓜,雖被后營軍士婉言拒了,但還是一個勁兒要留下。
倪英還被當了郡守軍的一員,被那老婆婆拉住了連連道謝,讓心間甭提多了。
“對了,”倪英興致道:“咱們這郡守軍多了個文書呢,可比原來的那夫子好多了。”
“哦?”李元憫隨口應他。
“是啊,京城里來的,什麼來著……曹綱?”
倪英細細想了一會兒,雙手一合掌:“對,就是曹綱,原是太學院的五經博士,聽說得罪人了,被貶為白,倒被咱阿兄撿到寶了。”
慨著,“沒想到咱郡守軍這一群人中,居然也有狀元之才了!”
滋滋地,突然瞧見李元憫微怔在那里。
“殿下哥哥你怎麼了?”
李元憫回過神來,扯了扯角,了的腦袋:“沒什麼。”
“倒有些了,”他指使著:“你去看看早膳好了沒有?”
倪英手腳麻利地去了。
線一暗,李元憫退后幾步,慢慢地坐在榻上。
曹綱,赤虎軍軍師,說是慧若雛、智如諸葛,乃上一世赤虎王麾下的重將,二人風云際會,攻破京畿,顛覆了天下。
可為何這一世他們又會牽扯一起?
李元憫心下不安,想起了那些宿命的東西,神不由得凝重起來。
他兒時也過曹綱一番教導的,在飽欺凌的太學院時,也常得他一二照拂,自是心存激,但后來輔佐赤虎王破城而的也是他,對于這個集不多的恩師,李元憫心里是頗為復雜的。
他怎會出現在嶺南?又如何無端端了阿烈的麾下,倒像是認主一般。
思慮半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這不安制了下去——阿烈已經不是上輩子的那個殘暴的赤虎王了,他心懷敬畏,用他的拔健碩的軀守護著嶺南百姓的安寧,再也不會如上輩子那般舉起屠刀肆意屠殺無辜了。
念此,他心下稍定,了眉頭,站了起來,往帳外走去。
剛步出營帳,一個瘦的中年人侯在那里,他手上捧著一卷畫冊,見他出來,恭恭敬敬拜首。
“殿下,這是您昨日要的邊境堪輿圖。”
他抬起頭來,有意無意地盯著李元憫的眼睛,“送得遲了,殿下勿怪。”
李元憫微抿著,半晌,接過了他手上的圖冊。
“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博士。”
李元憫輕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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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曹綱幾乎立刻確鑿他這些天來所有的猜測。
即便眼前人藏的很好, 不聲,但機敏如曹綱,還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間的探究、猜疑以及幾分忌憚。
眼前這個三皇子, 確是如他一般重生了,只是他遲了他八年, 八年的時間,教他將原本可以劈天創世的霸王馴養了癡迷他的家將, 自此甘居于小小一方煙瘴之地, 當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郡守軍參領。
曹綱心間生怒,面上卻是恭恭敬敬拜首道:“承蒙殿下抬, 還可一聲博士, 只前塵往事已了, 曹某如今只一介白,在這軍營里混一口飯吃而已。”
李元憫扶起了他,“太學院時曾蒙先生多次照拂,學生一直念在心, 多年未有機會報答, 不想如今在這邊境相逢……”
似意有所指:“這人之間的際遇,可當真奇妙。”
不等曹綱回話,李元憫朝著隨行吩咐:“速去為本王與先生備早膳……先等等。”
他想到什麼, 朝著曹綱笑了笑:“也不知先生什麼口味?有何吃的?不過這邊境之地, 想來只是那等陋之了, 也不知合不合先生胃口。”
他連詢都未詢他是否要留下吃飯,便來問他的口味, 看來便是非要留他下來了。
曹綱只作激狀,抬手一拜:“能同殿下一同用膳已是恩賞,曹某一介白, 一概陋巷菜羹,何談得合不合胃口,隨意便是。”
“如此,那先生便請吧。”
李元憫朝著營房作勢一請,曹綱微微頓了頓,抬足走了進去。
曹綱斂眉,余端詳著眼前氣度儼然的三皇子,許是昨夜剛看過他另一番樣子,曹綱心里多多有些異樣,但面上卻是嚴合,一點兒異都沒有出來。
很快,有軍士提著食盒進來了。
倒不是李元憫太過自謙,這軍營的早膳自是簡陋,便是他的飲食,也不過多添了一碗牛,其余的便是粥米、醬菜、鹵肚等日常早膳種類。
李元憫揮退了隨行,親自為曹綱裝了粥,曹綱不甚惶恐,“怎可勞殿下如此,曹某自己來便可。”
便要作勢手接過。
李元憫角一扯,將裝了大半碗熱騰騰米粥的瓷碗放在他面前,為他一一布了菜,
“先生不必如此客氣,應該的,當年太學院的種種先生想必也看在眼里,本王在宮中一向勢微,幸得先生照拂,才得有幾分息間隙,若是旁的也就罷了,只是侍奉先生一回用膳,算得了什麼,又怎抵得上先生的恩。”
他目放,似是想到很遙遠的記憶,“還記得十歲那年的隆冬,先生命題令我等幾位皇子作賦,又命在場院士分出一二三等,本王一向愚鈍,自又是末等,那時好一陣傷心,然而日落歸去之時,卻被先生住了,好生安,先生不知,那時對本王來說,不亞于雪中送炭。”
他微微一哂,嘆道:“本王時無多歡的時候,但這一定算是一件。”
曹綱一怔,也想起了這樁早已被他拋諸腦后的事來。公平來說,當年他寫的文章確實不錯,頗得幾分靈氣,自算得上一等,然而太學院里攀高踩低自是人本能——個個都是得罪不起的皇子公主,又有誰會為一個出卑賤、不得圣寵的皇子出頭,只是當時他年輕氣盛,看著那瘦弱的孩子夾著自己的卷軸一瘸一拐地離去,心里自是生了幾分同,便有了他方才說的那一番舉來。
許是有共同的記憶,方才端著的氛圍頓時寬松不,二人開始聊起了當年在太學院的種種,苦中作樂般地談笑風生。后又聊及他被四皇子記恨報復的事來,李元憫嘆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