猊烈立刻回道：“末將不敢。”

見著他這幅模樣，薛再興心間平順了不：“看來脾倒是收了不，有長進。”

他角一扯，當著他的面，將手中的那一方帕子置在鼻下一聞，譏諷道：“只是，還要記住一件事——不是屬于你的東西，可千萬別惦記。”

那巾帕上的蘭花想必他是再悉不過。

縱然眼前人掩飾得再好，可視及巾帕的那一瞬間，終究還是讓薛再興捕捉到了一劇烈波。

果然！薛再興面一沉，念起此子居心叵測，竟不知天高地厚地肖想那人，心下不由沉怒，到底是忍了下來，冷聲喝道：“方才的話，可記住了？！”

眼前的青年握著雙拳，面終于恢復了往常的平靜，重重合掌一拜，“末將記住。”

薛再興笑了起來。

這便是權力，即便一個男人再驍勇、再強壯，再頂天立地傲視群雄，但在權力面前，他什麼都不是，只能低下那顆驕傲的頭顱，任憑他差遣。

——權力，當真是男人的□□，比世間任何的事都來得寶貴。

薛再興再一次認清了這個事實。

看著眼前半俯著的青年，他無比暢快地笑了出來。

“下去吧。”

猊烈步下臺階，猶自沒有異，可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他握的拳頭放松了來，指尖滲出來。

然而他仍是面目平靜，恍若方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平常一般。

風卷起了地上的殘土，正醞釀著一場風暴。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遲了一點，不好意思。

第53章

明明白日里是那樣晴朗的態勢, 可夜里卻下起了暴雨來。

一道猙獰的閃電劈開了半片夜空，整個人間亮起來，伴隨著巨大隆隆的雷聲, 天地間下起了瓢潑的大雨，沖刷著廣安王府的檐角青瓦, 壯的樹枝都被低了來。

房，昏黃的燈燭微微, 著低垂的紗幔, 將一切氤氳得朦朦朧朧，隨著雷閃忽明忽暗, 室猶如魅域。

“不……不……”

李元憫閉著雙眼, 羽似得黑睫不安地翕著, 雪白的臉上布滿了汗水，不斷喃喃。

腥、污濁、燥熱、不安。

漸漸變得異常沉重，仿佛千斤大鼎在上似得，喧囂漸起, 鼻翼間濃濃的腥氣息飄來, 眼所見，一片昏暗紅。

他的被一方死地。

轟然一聲，沉重的城門再也經不住那樣巨大的沖撞, 重重倒了下來, 掀起了一陣數丈高的氣浪。

嘯聲漸起, 沖破穹廬。

黑的叛軍鋪天蓋地地由城門涌了進來，高大猛悍的男人著黑甲, 披著渾的腥羅剎般沉步而，他目紅，煞氣震天, 人神共懼。

嗬……嗬……

李元憫仿佛可以聽到他野般的低，他渾無力，只能搖了搖頭，在男人面前微弱地發出一道氣音：“不要……”

那黑褐的瞳仁凝聚在他臉上，淡漠、冰冷、毫無人氣，一顆粘稠的珠由眉間低落，黑氣凝聚，吞天并海。

“阿烈……”

李元憫無地喊。

男人卻是高高地舉起了屠刀，影攏在李元憫那張慘白得毫無的臉上。

李元憫絕地閉上了眼睛，淚水落，在那一瞬間，很荒謬地，他一點兒都不害怕，只是痛苦，滿心的痛苦，仿佛永遠無法掙，無窮無盡，無人可以救贖。

一道白——呼！

李元憫驀地坐了起來，他著氣，背上的小皆被汗水浸，他滿面蒼白，額際猶掛著汗珠，當他意識到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后，不由得虛倒在了暖的褥面上，然而心間猶自跳得無比之快，仿佛尚還在夢中，他便這麼趴著許久，直到額際的汗水漸干，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一個奇怪又荒謬的噩夢。

這些年來，李元憫已經甚做噩夢了，不知今夜為何突然又這般鬼鬼祟祟了魘，竟夢見了上輩子的場景來。

李元憫不敢回想那份心悸，只匆匆披了件外衫下了床，借著昏黃的燭于桌案旁給自己倒了杯水，溫熱的水順著咽而下，終于平了幾分心的不安，他嘆了口氣，看了看堂中的刻，夜正深，恰是子時，而他卻是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了。

今日是嶺南軍出發的第五日，也是猊烈離開他的第五日，心下自是多有擔憂，想來是日有所思，才無端端做了這些夢。

他攏著外衫走到了窗邊，輕輕地推開窗牒，雨勢正急，一陣氣迎面撲來，寒冷浸骨，李元憫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看了看那猶自瓢潑的大雨，心間不由蒙上了一層暗影。

也不知他心的郎異地，是否一切安好。

與此同時的江北大營，也一般下著猛烈的雨。

曹綱卸去了蓑，掀開帳門走了進去，他抖了抖，甩去一掛著的水珠，將蓑一放，立刻上前與坐在案首的年輕將領回話：“啟稟大人，方才卑職前去江界探了一番，況怕是不好，滄江的水有漲起來的趨勢，看這雨勢恐是要下個兩三日才罷，想來等不及兩日了，估計明日總督便會下令拔營換地。”

猊烈微微頷首，算是應了，他沒有說話，只閉目養神。

曹綱不敢再打攪，他輕手輕腳上前，將他案上凌的案卷收了起來，一邊窺著他的臉。

這幾日的演練，薛再興暗地里對他多有打，作為三軍最大一支戰力的領袖，居然被排到副將都不如的地位，然而他們年輕的主帥仿佛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般淡定從容。

可曹綱明白，不是的。

他突然想起了上輩子，那個肅冷的梟雄也是如此，在薛再興的手下蟄伏了三年，最終抓住機會，一舉上馬。

雖兩輩子的際遇不一樣了，可曹綱總有一種奇妙的覺，仿佛什麼東西在悄無聲息地殊途同歸。

門簾輕輕一，副將李進來了，他瞧了一眼曹綱，曹綱知趣，當下告退而去。

曹綱掀開帷帳，外頭依舊是下不完的雨，積在地上淌得四都是，匯集一頗為湍急的小流，沖刷八方。

那一瞬間，曹綱心里驀地突突突跳了起來，他回首看了一眼那闔得的帳門，眉頭不由鎖起。

營帳，李進小聲耳語了幾句，猊烈平靜的臉面終于有了一波瀾，他角輕輕扯起：“很好。”

當下攤開地圖，細細思索著明日的各般狀況。

他過目不忘，這些天，已將江境各地的地形記在心，便是閉著眼睛也能默出來，看這雨勢，滄江必定漲水，提前拔營換地是遲早的問題。

時機正好，可也稍縱即逝，他自要逮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場雨，可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吩咐下去，一切按計劃進行。”

“是！”李進命速速退下了。

第二日果然還是大雨，經由昨兒一夜的雨勢，滄江的水已經漲起來了，營地離江岸不足十里，為著全軍安全考慮，辰時總督已下達命令，從午時起，分批拔營往西嶺營地而去。滇西軍先行，護送載有數百賊寇的囚車，嶺南軍殿后，置一切善后事宜。

雨勢愈發大了，茫茫的天際看不清邊界線。

薛再興披蓑騎在馬背上，回首看著模糊不清的天地間，狠狠啐了一口：“這鬼天氣！”

禍不單行，未行上兩里，有參將策馬從前方趕了過來，面凝重道：“總督大人，前方主路被落石堵住了！”

“什麼——程度如何？”

“不甚樂觀，起碼一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