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終，那個黑影子還是悄悄轉，朝著慕府外面飛了出去。

沒有驚一個人。

·

慕飛回到府的時候，秦頤正好端著一盆給沈清棠清洗過的殘水出來。

秦頤倒完水，慕飛就化形本來的樣子，快步走到秦頤面前，神張地把方才在慕府看到的事對秦頤講了一遍。

只可惜他那時離得太遠，也沒有聽到慕燁到底對那侍衛說了什麼。

“秦大哥，你說，他會想什麼辦法對付我們啊？”慕飛有些擔憂。

聽完慕飛的話，秦頤赤的眸子在夜中閃過一抹沉冷的紅，接著他便收回眼，只淡淡道：“如果他把我們是邪修的消息傳出去，你覺得會如何？”

慕飛怔了怔，皺眉道：“也不怎麼樣啊，至多不去傭兵隊了，獵一點妖，也沒關系。”

秦頤：“那沈家呢？”

慕飛心頭一驚。

這才意識到慕燁的歹毒用心。

如果只是論他跟秦頤，倒確實沒什麼關系，可現在秦頤的份不同，這件事一旦傳出去，沈家的名聲會連累不說，沈霆定然也會質疑秦頤。

一邊可以毀了沈家的名聲，把沈家丟到風口浪尖上；一邊還可以離間秦頤和沈家的關系。

真是毒狠辣啊。

“那現在我們要怎麼辦？”慕飛忍不住著急了。

秦頤淡淡道：“只要清棠站在我們這邊，就不必怕。”

“又不是沒長，解釋不了麼？”

慕飛怔了一下，頓時又生出了幾分信心。

也是，他觀察下來，發現沈清棠和沈清岸其實都不錯，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能養出這樣的兒子，想必沈霆也不會太糟糕。

只不過……

“我們是不是連累了沈家？”慕飛小聲道。

秦頤沉默片刻，看了慕飛一眼，便道：“我會先去跟清棠解釋，這件事只能由他出面，你也不要自作主張了。”

慕飛臉微變：“可是沈大哥的——”

秦頤眸冷冷。

慕飛瞬間噤聲，他知道秦頤說得對，他們倆都不適合出面解釋這件事，所以必須讓沈清棠知道，這樣沈家如果真的因為傳聞來質疑他們，也不至于一見面就鬧得太難看。

“那……只能辛苦沈大哥了。”慕飛撓頭。

秦頤沒說話，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木盆，取了巾手，方才又轉進了屋。

他何嘗不知道這麼做會讓沈清棠比較辛苦，可是若不說清楚，最后的誤會只能更大。

若是從前的秦頤，是斷然不會考慮這些的。他覺得他娶了沈清棠，沈清棠就該跟沈家無關——他給的聘禮已經夠多了。

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

他想長遠地跟沈清棠走下去。

所以，這些事，一定要妥善理好才行。

·

秦頤回到房間的時候，沈清棠還在昏睡，不過方才秦頤已經給沈清棠喂過了一顆紫玉人參，沈清棠的脈息早已逐漸平穩了下來。

應該是因為先前消耗過大，所以還沒清醒。

這時秦頤靜靜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沈清棠一頭烏發散在枕畔，襯著他那張略帶蒼白的清艷面容，愈發顯得他下尖尖，清瘦無比。

濃纖長的羽睫靜靜垂著，在他雪白的上投下一點淺淡的影，微抿薄還是帶著一抹水潤的淺紅。

即便是修長的眉頭輕輕蹙著，也還是出一莫名的溫來。

看著這樣的沈清棠，秦頤心頭不自覺地便涌出一憐來，他凝視了許久沈清棠沉睡的模樣，最終只是出手，輕輕拉住了沈清棠白皙的手指，低頭湊上去，在那玲瓏的指尖留下一個淺淺的吻。

忽然，一道綠悄悄從沈清棠小指上冒了出來，狠狠地就了秦頤的側臉一下！一下子便出了一道紅痕！

秦頤：……

秦頤回過神來，皺眉放下沈清棠的手，便看到一條細細的綠藤蔓從沈清棠的指尖了回去。

秦頤眉頭微微一挑，低聲道：“你想造反？”

小芽立刻又冒了出來，一陣舞，有點像是被氣到了，吱哇的樣子。

秦頤看著小芽的作，倒也領會了幾分小芽的意思，這時他沉默了片刻，道：“抱歉，那時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小芽叉腰。

但明顯已經沒有了方才那跋扈的姿態。

秦頤見著這一幕，不由得心想——倒是跟清棠一樣好哄。

只是這句話，他沒有直接說出來，他現在還需要小芽幫忙照顧沈清棠。

不過……

秦頤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不由得便皺眉低聲道：“那時你為何不出來？”

如果小芽早些出來，或許就能制止他？

結果小芽聽到秦頤的話，又氣壞了，扭一通。

秦頤看得眼暈，半晌，只好出手輕輕湊到沈清棠指尖。

小芽瞥了秦頤一眼，嫌棄了好一會，方才異常不愿地盤上了秦頤的手指。

靈力匯，秦頤就能覺到小芽的想法了。

聽著小芽嘰哩哇啦吵一通，秦頤總算明白了。

原來如此……

當時他上的威發得太厲害，全然制住了沈清棠，自然也制住了小芽，小芽倒是想出來，但也出不來。

實力差距太懸殊了。

小芽這時看著秦頤有些沉默和愧疚的表，又趁熱打鐵，趁火打劫地表示，自己需要很多很多好吃的靈植。

只要它好了，沈清棠自然就好了。

秦頤淡淡看了它一眼。

小芽心頭一跳，有點心虛——畢竟沈清棠并沒有他說的那麼嚴重，稍微恢復幾天就好了，也不知道秦頤看沒看出來。

結果秦頤沉默了一會，卻說：“你想吃也忍忍吧，我手頭沒靈石了。”

小芽：？？？

秦頤補充道：“當初為了娶清棠，都花了。你不也吃了一半麼？就是七心海棠。”

小芽：！！！

小芽氣得一通。

看到小芽越氣憤，秦頤反而越安了心，篤定沈清棠沒事了。

畢竟小芽自己都說，沈清棠跟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小芽還能這麼活蹦跳，想必沈清棠是沒什麼大事的。

而小芽自顧自吵鬧了一通之后，又意識到什麼，慢慢安靜了下來。

秦頤有些詫異，又看了小芽一眼。

結果小芽這時揪了一下秦頤的手指，頭一次用一種細細的，綿綿的語氣在靈識中對秦頤說：“那等你有錢了，你要給我買好多好多靈植吃，知道嗎？”

若是往日，秦頤多半會干脆拒絕——他見慣了小芽這狡猾懶的德行，早已一清二楚。

可這時聽著小芽細細的，綿綿的嗓音，秦頤腦中不自覺地便浮現出了沈清棠溫帶笑的眸子。

仿佛是沈清棠在仰著雪白的面孔，拉著他的手，輕聲跟他撒。

“蘭庭，等你有錢了，你就給我買好多好多靈植吃，好不好？”

秦頤沉默了好一會，凝視著面前綠的小芽，便輕輕用指尖了一下小芽的葉片，用一種他最溫和平靜的嗓音道：“好。”

小芽從沒面對面接過這麼溫的秦頤，它先是呆呆怔了一下，接著竟像是有點害一般，哧溜一下，就回了沈清棠的。

秦頤：？

還是頭一次看到小芽也會害，秦頤的神有些微妙了。

而這時，秦頤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小芽跟沈清棠上的共通點。

小芽雖然玩鬧，但分寸把握得極好，極會察言觀；而沈清棠雖然聰慧溫和，骨子里也還是藏著狡黠活潑的一面。

是不是……小芽長大了就是沈清棠的樣子。

而沈清棠小時候，就同小芽一樣呢？

想到這，秦頤心頭微微一，忍不住抬頭看向沉睡的沈清棠。

偏偏在這時，四目相對。

秦頤瞳孔驟然收。

然后在他眸中便有一個雪白溫笑容的倒影漸漸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