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路迎酒喜歡的,不是“冥婚對象”,而是“敬閑”。
到底該不該花這種心思、該不該有這種顧慮,其實敬閑也不知道。平日他不會想這些,要啥細膩的心思,要啥謹慎的揣測,本沒必要,從來都只有別人來揣他的份。
但是現在不一樣。
他面對過萬鬼,面對過深淵,但是沒面對過喜歡的人。鬼怪的兇殘暴,深淵的反復無常,都臣服于他的腳下,然而都比不過路迎酒的一個眼神。他至今還記得初見那天,他抱著對方的手是怎麼微微發,帶著張、喜悅與激。
總之,鬼王第一次慫了。
敬閑就這樣帶著矯和別扭,或許還有些許對自己雄魅力的自信,捂著自己的份,死活不說。
可是眼下,事好像快行不通了。
敬閑有些頭疼,但是一側頭又看見靠在肩上的路迎酒——他睡覺時神總是極為放松的,好看的眉眼舒展開來,安靜得像是一幅畫。
敬閑的心頓時又好了起來。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
下了高速后,他們順著一條無人小路慢慢走,七拐八拐到了屠宰場門口,車子被停車場銹跡斑斑的橫桿攔住了,周圍一圈都是高大的墻壁。
小李嘟囔:“這要怎麼辦?要不我們就把車停在這里,然后走進去?”
敬閑說:“直接撞開欄桿進去吧。”
小李干笑了幾聲,心說這笑話不好玩,結果從后視鏡里看到了敬閑認真的表。他愣了幾秒鐘,然后心中我了個大草:原來這家伙是認真的麼?!
敬閑又催促了一句:“怎麼還不撞?”
他自帶十足的迫,簡單的一句話是被小李憑空聽出“再不手我就要做掉你”的味道。
小李看了看車全新的儀表盤,咽了咽口水,最后掙扎一下:“你、你這車好幾百萬呢……”
“不用你賠。”敬閑說,突然肩上一輕——路迎酒醒了,坐直子,迷迷糊糊地看了他們倆一眼,隨手甩出去一張符紙。
那符紙跟有靈魂一樣,乘著風,輕輕在橫桿的末端纏了半圈,猛地絞!
生銹欄桿發出了刺耳的聲音,脆弱的末端逐漸變形,然后伴隨清脆的一聲,橫桿應聲斷開。
路迎酒揚了揚手中的符紙,看了眼他們兩人,聲音還帶著點困意:“最簡單的符咒之一。”
學藝不的小李:“……”
本沒有學藝的敬閑:“……”
車子開進去,拐了個彎,看見一棟巨大的灰建筑。
那建筑并不高,可能就有一兩層,但是非常寬。外墻是死灰的,或許是知道這里曾有厲鬼,總覺得看起來寒氣森森。角落長滿了雜草和藤蔓,窗子要不就是破的,要不就是臟到本看不到室。更遠則是低矮的、藍白的員工宿舍,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來過了。
再回到這個地方,陳言言明顯非常張,絞了雙手看向窗外。
小李隨便在無人的停車場,把車子停下來,四人下了車。陳言言用蔥白的手指向那灰建筑,說:“我就是在那里玩的游戲。我們、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嗯。”路迎酒點頭,“你上的鬼很特殊,要認真對待,才能保證它被徹底清除掉。如果有必要,我們甚至要重演一次把它招來的儀式,也就是說,重演你們的游戲現場。”
陳言言的臉又白了幾分,但還是說:“只要能解決它,我什麼都愿意做。”
幾人到了大樓前,鐵門閉,上頭還有紅漆寫的字,已經看不清寫的是什麼了,現在乍一眼看上去,有點像是干涸的。小李用力推了幾下門,鐵門紋不,鎖住了。
旁邊就是一扇窗子,玻璃側應該是了紙,什麼也看不清。路迎酒試著拉了一下,窗子發出了人頭皮發麻的“吱呀——”一聲,生銹的零件每一寸都在抱怨,才打開了。
他看了眼陳言言,說:“等我過去給你們開門。”然后他單手撐著窗臺,輕巧地翻了過去。
屋很黑,只有一束從他背后的窗子照過來,能清晰看見灰塵在空氣中舞。他迅速打量周圍:十幾個立式鐵柜子放著,中間則是一條木質長椅,墻上掛著幾件藍的工作服,地上有鞋套,全都落滿了幾厘米厚的灰塵。
這是個更室,難怪要用紙遮住玻璃。
路迎酒正想拉開門去走廊,突然線一暗。
在他后,敬閑也翻窗進來了。
他說:“你怎麼也來了?”
“外面待著多無聊。”敬閑一笑,“走走走。”他拉開更室的門,那外邊更是半點都沒有,他回過頭向路迎酒出手。
路迎酒:“?”
敬閑說:“我從夜視能力好,在黑暗里也看得清,牽著我你就不怕撞到什麼了。”
路迎酒:“……”
他拿出手機,點開手電筒,那明亮的輝瞬間照亮了黑漆漆的走廊,然后他以微妙的眼神看了眼敬閑:“謝謝不用了,我有手機。”他還把手電筒的符號給敬閑看,教他,“你點這個,就能用了。”
敬閑:“……”
他是完全忘了這碼事,咳嗽一聲,也拿出手機點開手電筒。
去到走廊,路迎酒在前頭走,敬閑在后頭跟著。
這走廊比他們想象得要繞,也不知道怎麼設計的,要繞一大圈才能回到正門口。路迎酒左右打量,用照著沿路的標牌,他們依次路過了消毒池、廁所、檢疫室和屠宰車間。所有門都鎖著,出冰冷的拒絕。
敬閑邊走邊說:“你之前說的陳家的‘織云’,是為什麼要這個名字?有什麼寓意嗎?”
“哦。”路迎酒說,“傳聞說,陳家有位名‘陳織云’的先祖。善于紡織與刺繡,但是家境清貧,住在葬崗旁邊的一個小草屋。葬崗時常有暴在外的尸,無人掩埋,有一天陳織云路過,看到一位面容姣好的子被拋尸于野。見子生得漂亮,突發奇想:‘要是我也有這般容貌,那該有多好?’”
他繼續說:“于是,陳織云把尸搬回家,拿小刀割下的臉。有一雙巧手,補補了一圈,就把那張人皮蓋在了自己臉上,對著鏡子一照,竟然彩照人。”
“之后陳織云到了歡迎,所有人都以為是新來的,對是前所未有的好態度。但是,人皮的保存時間很短,很快的這幅面孔就腐爛了,陳織云又變了普普通通的陳織云,走過街上誰都不會多看一眼。”
他們拐過一個轉角,迎面而來的是刀消毒間。
敬閑問:“所以,陳織云就想再弄一副好皮囊回來?”
“對。”路迎酒點頭道,“之后天天去葬崗,不但撿外頭的尸,還去刨別人剛埋下的。幾乎把能找到的尸,臉全部割下來了,拿回家細細描畫。死者大多臉青白,就用自己的當料,為們上胭脂、點絳。”
說完這句話,他回頭看了眼,后還是空的走廊。
“怎麼了?”敬閑問。
“有東西跟著我們,不是人。”路迎酒說。他講出這句話時語氣是十分放松的,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他看了眼敬閑,揶揄道,“別告訴我你沒發現。”
敬閑理直氣壯:“沒有,我沒發現。”
路迎酒笑了聲,也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
手機的打過走廊,他們走過刀消毒間了。
路迎酒繼續講故事:“最困擾陳織云的一點是,沒辦法讓一副面容,保持較長的時間。永遠都是在換面、換份的,但是的是穩定而富貴的生活。于是,試著割下尸其他部位的皮,自己在上頭描畫——就像是《聊齋志異》里的‘畫皮’一樣,慢慢勾出致的眉眼。”
“最后功了,靠著一張好臉嫁了當朝的大,從此順風順水。和傳統的靈異故事不同,沒有哪里冒出來的道士揭穿的謊言,做人皮面的手藝流傳下去,也被稱為‘織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