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半覺得意外。
但路迎酒無心給他多解釋什麼了。
楚半見他心神不寧,也明白了事不對勁,說:“你等等。等我找個東西。”
路迎酒待在客廳,楚半上了樓,乒乒乓乓移開了很多東西,不知道在找什麼。
隔了十多分鐘,他捧著一個長方形盒子下來了。
那黑盒子不大,看起來就很沉,以他的臂力捧著也費勁。
路迎酒已經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了,支著腦袋說:“要不要我幫你抬一邊?”
“不要。”楚半斷然拒絕他。
路迎酒跟著他,看他是要自己搬,吃力地一級級下臺階,又吃力地往前走。
和上頭富麗的裝修不同,他們去的地下室燈暗淡,墻上滿了符咒——都是楚家的傳符咒。
路迎酒有些意外。
雖說他不可能幾眼就弄明白這些符咒,但楚半對他太放心了一些。
這地下室的構造很奇異,明明是很大的空間,是筑了七八道墻。門在墻的正中間,同樣滿符咒,墻與墻之間沒有任何東西,只有一條狹窄的隙。打開一個門,接著又是一個門,層層疊疊。
終于,在打開第八扇門之后,他們來到了一片圓形區域。
地上是暗紅的符咒,一路環繞,匯聚在地下室的中心。楚半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中間,微了幾口氣。
路迎酒問:“這盒子是什麼啊?是傳家寶還是你的嫁妝?”
楚半說:“是楚家祖輩的骨灰。”
路迎酒:“……”
路迎酒說:“難怪不讓我,原來是怕我把你太爺爺給摔了。”
楚半糾正:“不止爺爺,也在里頭。”
路迎酒:“……噢,失敬了失敬了。”
這原來還是個全家桶。”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他就看著楚半蹲在楚家全家桶旁邊搗鼓著什麼。
第55章 59個夢
楚半拿一把短刀劃破了手掌,一滴滴流在盒子上,紅與黑錯。
尋常骨灰不可能那麼重。
這肯定和某種符咒有關。
隨著流,地上符咒越來越亮,氣溫降低。楚半聚會神,另一手輕輕摁在盒子上,低聲念著語句——都是很怪異的、很細碎的音節,不屬于人類。他的衫無風自,發飄在空中。
某個瞬間后,空氣猛地一滯。
氣溫降到了零下,楚半也忽然沉默了。
路迎酒能到,某個存在降臨了這狹窄的空間。
它被楚家的契約和周圍符咒約束著,狂躁而冰冷。
楚家的孔雀神在諸多鬼神之中,也是非常強勢的。路迎酒想,這確實和其他鬼神完全不同,名不虛傳。
楚半緩緩吐出音節,念出古老的咒語。
空氣再次停滯了幾秒鐘。
隨后地上紅的紋路依次亮起,除此之外,周圍像是被一層濃郁的黑霧籠罩了。楚半離路迎酒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但路迎酒已經看不清他。
幾秒鐘后,涼風冷颼颼地從腳下起來。
伴隨著嘩啦聲,青綠的火焰在周一盞盞順時針亮起。一共有九盞,將他們兩人圍在了正中心,幽幽燃燒著。
火焰的底座由純金構,燦爛的金屬上又點綴了各種寶石,貓眼綠,青,暮云灰,紺紫……它們被金的線串起來,在火中閃爍夢幻般的澤。
路迎酒的腳下變得。
那像是厚實的皮的,他低頭看去,腳下竟然是翠綠與金織的羽。
正是孔雀神上那種艷麗的澤。
放眼去,整個房間的格局已然改變,孔雀艷麗的羽不知蔓延去何方。而綠火的上空,有星星點點的芒,它們忽明忽暗地閃爍,乍一眼看去好似群星。
一眨眼間,他們已到了一片獨特的空間。
路迎酒就又想,它也不愧是最華的鬼神。
孔雀,恨不得時時刻刻張開羽展示,就連這個儀式都著奢靡的氣息。
楚半習慣于這場景,往前走,一直走到最前方的火焰之下。
那里有一個小小的祭壇,中心是一塊石碑——和路迎酒在月山村時,那第20座亭子之下的石碑幾乎是一模一樣。楚家和張家一樣,都非常崇尚、敬畏天道,在很多地方都立有這樣的石碑。
只見祭壇之上,有個小木碗,里頭盛著一汪同樣是翠綠與金織的。
楚半端起那碗,小心翼翼地走回路迎酒旁邊,遞過去:“喝吧。”
路迎酒:“……”
路迎酒說:“雖然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大順眼,但也不至于這麼明目張膽地給我下毒吧……這看起來有點像是被稀釋過的油漆。”
楚半保證說:“絕對安全,我小時候經常喝。”
“喝了有什麼用?”路迎酒問。
“會做夢,”楚半講,“你不是有很多困嗎,夢境能解答許多疑。”
——關于這一點,路迎酒是聽說過的。
孔雀神尾羽上的每一個眼斑,皆是金燦燦的眼眸,其中猶如萬花筒般閃爍不同華,如果深深進去,有蠱人心的力量。
而除此之外,據說孔雀神守著一汪神水。
喝了那千年不枯竭的神水,便能做預知夢,或者解夢。
一般來講,楚家是不會給外人神水的。
或許是此事牽連到楚游,楚半才把路迎酒帶來了這里。
既然如此,路迎酒也不再遲疑,跟楚半道謝過后,接過木碗一飲而盡。
出乎意料的是,神水有著綺麗的澤,口卻是很普通的甘泉味道,幾口下去,嚨間充滿了回甘。
然后路迎酒眼前一晃。
火焰、腳下的羽、楚半……他們全都消失了,整個天地間只余一片蒼白。
他的整個是飄忽的,神也是恍惚的,就像是靈魂出竅那般茫然。
路迎酒花了好幾秒種,才意識到眼前的蒼白竟是風雪。
鋪天蓋地、幾乎能將整個世界掩埋的風雪。
他覺到“自己”正在雪地中行走,腳下積雪牽絆住了步伐,天地無,唯一的源只有提在他手中的一盞燈籠。
那燈籠造型有些古怪,六角狀,尖端鋒利如刃。一團明黃的、拳頭大小的源正在其中緩緩燃燒,帶來些許溫度。
“他”繼續迎著風雪向前,單薄的衫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他這衫是古時的造型,袖口寬大,襟規規矩矩地合好,一純白,白到無暇,白到與風雪相融。
偶然一個瞬間,“他”回頭。
路迎酒這才注意到,他左手還牽著一人。
那是個面蒼白的黑年,臉上一道新傷,殷紅的鮮流淌,了這天地間最艷麗的彩。
路迎酒看不清他的面龐。
那都快流到年的下了,但他沒有拭去的意思,只是抓著“他”的手,半秒鐘不敢松開。
就仿佛只要松開一剎,便會失去整個世界。
他們就這樣并肩走在風雪中。
沒有前路,沒有目標,也不知狂風是否有盡頭,積雪是否將消融。
但他們一直走了下去。
……我這是在哪里?
路迎酒恍惚想。
意識依舊飄散,思維變得緩慢,所有的畫面仿佛有一層濾鏡,隔著久遠時,讓他看不清楚。
朦朧中,有種溺水或者醉酒的覺。
眼前再一晃。
腳下變回了綿綿的質,孔雀羽又出現了。
路迎酒手中還端著那木碗。
那一切仿佛幻覺。
意識清晰起來,路迎酒定了定神,問楚半:“剛才過去多久了?”
“一秒都不到。”楚半說,“不論你夢中經歷了多長的時間,在現實中,都像是你走了個神。”
他接著又問:“所以,你的疑得到解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