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媽媽了解自己兒子,比自己丈夫靠譜,再加上尤銘現在確實沒問題了,復查了兩次,醫生都說很健康,想了想說:“讓小銘跟你一起去,看看那些人的臉,以后小銘才不會犯跟你一樣的錯誤!”
尤爸爸挨了一頓數落,拉著兒子的胳膊逃也似地去了地下車庫開車。
在路上還說了自己跟趙志文的往事。
“當年我讀書的時候就跟他認識了,那時候他人不錯了,我上學,家里忘了給我寄生活費,是他打一份飯,我們兩個一人吃一半。”尤爸爸開著車,語氣和表都很滄桑,“怎麼人到中年,就全都變了呢?”
尤爸爸嘆了口氣:“你媽怪我,我知道,但你媽不是我,不知道我當年沒錢買飯,得前后背的覺,我和趙志文當時都是貧困生,他也只夠自己吃,把我帶上,兩個人都是半飽。”
“不瞞你說,我吃第一口的時候,沒忍住,哭了。”尤爸爸現在說起來眼睛里都有淚花,“我爸媽不惦記我,不管我在外頭有沒有吃的,反而是同學,自己著肚子給我勻一口。”
尤爸爸:“你說,這恩我得報吧?”
尤銘忍不住問:“這肯定不是您第一回給他借錢,之前還借了多?”
尤爸爸:“……”
尤銘:“您不說我現在就打電話跟我媽匯報況。”
尤爸爸連忙:“快打住打住,也沒借多……他兒子之前不是想開工作室嗎?就是那什麼室設計工作室,找我借了五十萬,說是要租寫字樓,還……”
他看了眼兒子的臉,不敢說話了。
尤銘:“非要借錢租貴的寫字樓?工作室需要這麼大的投資?又不是開公司?您不知道行?”
尤爸爸:“……行我知道,但是人家開口了。”
尤銘嘆了口氣:“爸,以后我還是把錢給我媽,您要用,就去我媽那申請,用在什麼地方,要用多,全都寫在賬本上,我怕把錢給您,您就要變散財子了。”
尤爸爸小聲嘟囔:“你見過我這麼老的子?”
趙志文的家在三環的小區里,這里的房價也不便宜,現在兩萬多一平。
趙志文他們一家就住在其中的一套,六十多平,一家三口,媳婦有時候也過來住。
“他們買的新房也是這邊的?”尤銘問,“您到底借了多?”
尤爸爸:“你要告訴你媽。”
尤銘:“我不說,您就說借了多?”
尤爸爸:“……八十萬。”
尤銘:“……”
尤銘:“爸,我不是想說你……”
尤爸爸:“我就給他一個人借過這麼多,就一個!”
尤銘嘆了口氣:“之前他兒子開工作室你借他五十萬,兒子買房借他八十萬,爸,那是他兒子還是你兒子?你是不是給人家戴了綠帽子?”
尤爸爸嚇得一激靈:“不不不,你不能這麼想,我都沒見過他老婆幾面,是圓臉還是方臉我都不知道。”
尤銘:“……那我躺在病床上,一分錢都用不了的時候,人家的兒子就拿著您的錢揮霍去了,那您以后就指著他孝順你。”
尤爸爸被兒子的話嚇蒙了。
“小銘,爸跟你道歉!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八十萬還是兩年前借的!”
“爸反省了,爸知道錯了!”
尤爸爸又愧疚又難過:“爸以后絕對不會了,就像爸跟你和你媽保證的一樣,以后就咱們一家三口過日子,跟親戚朋友得有來有往,不能只有咱們家一頭出。”
尤銘:“那您記得您的話,走吧,咱們去把錢要回來,一百三十萬,一分錢都不能。”
第30章 030
雖然不是什麼特別高檔的小區, 但趙志文買房還是很有眼的, 這片區域房價近幾年來漲得很高, 而且通便捷, 小區兩個門的門外都有地鐵, 離市中心只需要坐三站, 不到二十分鐘的就能到大型商場。
進小區的時候得在門衛那登記, 門衛通知戶主以后才能放他們進去。
“您好,您有訪客。”門衛按下趙志文家的門牌號。
趙志文的聲音完全就是典型中年男人的聲音,還帶著濃濃的家鄉口音, 聽著就讓尤銘覺得親切, 但這親切只是對口音而言。
小時候尤爸爸也是這樣的口音, 很長一段時間, 聽見有這種口音的人尤銘都爸爸。
趙志文聽見是尤銘他們來訪的時候沉默了幾秒, 明顯是不想放他們上去。
“趙叔叔。”尤銘對著通話說,“您不讓我們進去的話,那就只能法院見了。”
趙志文:“讓他們上來吧。”
門衛幫他們刷了卡。
站在趙志文家門口,尤銘看著自己的父親, 尤爸爸做生意其實不是很厲害,他不夠圓, 也不夠會看人臉, 但是尤爸爸是個實心眼的人, 無論生意是好是壞都不會斤兩。
加上尤媽媽在后面把持著, 尤爸爸其實不怎麼花錢, 他手里頭錢也有限, 能用的基本都是尤媽媽允許他用的,再想要錢就要找尤媽媽申請。
其實尤銘明白尤爸爸的心態,在家之前,尤家沒有帶給尤爸爸一點家庭溫暖,不是長子,又以犧牲兄弟們為代價去讀書,他慢慢就養了討好別人的格,他覺得自己對別人好,再好一點,別人也會對他好。
這種討好型人格養以后很難改,哪怕尤爸爸現在已經有了和睦的家庭,有恩的妻子,懂事的兒子,都不好改。
但尤銘還是有信心的,畢竟尤爸爸以前那麼愚孝,現在也不跟爺爺他們來往了。
人不是說到了一定年紀就會,人有時候是在一瞬間的。
站在電梯里,趙志文住在十八樓。
尤銘:“他當年幫了您,您要回報,我可以理解,也尊重您的想法。”
尤爸爸一愣,他一直以為兒子還要批評他,沒想到兒子這麼善解人意,剎那間就要抱上去。
尤銘側躲過父親的擁抱,又說:“但您不該瞞著我跟媽,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事應該商量著來,而不是各顧各的,您說對不對?要是我媽瞞著您把家里的錢和東西給外人,您是什麼覺?”
尤爸爸嘆了口氣:“當年我窮的時候,他也給我借過錢,我沒告訴你媽,怕你媽力大,你媽固執,不愿意找人借錢。那時候他也才工作,一個月就幾百塊錢的工資,生生給我湊了兩千多,人們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我也沒想到……”
不知道為什麼,窮的時候真心換真心,富裕了,卻不能同富貴。
尤銘想著剛創業時的父母,最窮的時候他們一天就吃兩個饅頭,和自家泡的榨菜。
那時候對他們而言,兩千多塊錢確實是雪中送炭的巨款了,尤銘能理解尤爸爸的心,但不能理解尤爸爸的做法。
“你就算要幫忙,也不是直接拿錢。”尤銘走出電梯,“我去跟趙叔叔說說看吧。”
“他講道理,我也講道理,他不講道理的話,您也不要怪我說話難聽。”
尤爸爸點點頭,眉眼耷拉著,神很不好。
尤銘敲開了趙家的門,開門的就是一個中年男人,他穿著一家居服,頭發早白,但是人看著面相并不太差,尤銘都覺得有些奇怪,這樣的面相,按理說不應該是個刻薄人。
“趙叔叔對吧?我是尤銘。”尤銘走進趙家的門,尤爸爸也跟著走進來。
趙志文側開,讓他們進去:“你們坐吧,我去給你倒茶。”
尤銘和尤爸爸坐到沙發上。
趙志文把茶杯放到他們面前,自己坐到單人沙發上,他有些瘦,準確的說不是有些,而是極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得了什麼重病,他輕咳了兩聲,緩了緩才說:“我知道你們是為了什麼過來。”
尤銘禮貌地說:“那我就不用說太多了。”
趙志文從懷里掏出一張卡,遞給尤銘:“這里面是一百萬,還有三十萬給我時間湊一湊。”
尤銘和尤爸爸都愣住了。
不應該這麼容易啊,聽尤爸爸老朋友說的,趙志文不像是要還錢的樣子。
趙志文抿著,嘆息道:“這段時間我神出了點問題,記憶力下降,有時候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都不記得了,上次和老朋友出去吃飯,他們說我跟他們說老尤是凱子。”
“我是真不記得了。”
“老尤對我什麼樣,我心里有數,我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知道你們家出事之后,我就讓我兒子把房子賣了,重新去買了一個小點的,幸好這幾年我們這邊的房價漲得快,換房子的差價有一百多萬。”
尤爸爸看著那張卡,人有點恍惚。
趙志文:“本來說之前就要把錢還你,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給。”
趙志文眉頭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跟鬼迷心竅一樣。”
尤銘并不懷疑趙志文說的話,因為賣房子不是一兩天就能賣的,而且他們今天才決定過來,他不會提前得知消息。
尤銘看著趙志文,看他腫脹的眼袋和發青的眼眶。
“您最近有沒有去什麼地方?”尤銘忽然問,“墓地,或其他地方?”
趙志文一愣,表有點恐懼:“去過,之前我回老家掃墓,我那以前都是土葬,那天下小雨,我就一個人去了。”
說到這個,趙志文臉上又無法掩飾的驚恐:“掃完墓我想回去,但是一直走不出去,那一塊我特別,我小時候就是在那座山上長大的。”
“后來我累了,就在一塊大石頭旁邊坐著休息。”
“再后來,我就被我兒子醒了,說我一整天都沒回家,他們大半夜出來找我,就發現我抱著人家的墓碑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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