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樹蔭和花影，只遙遙地看見步霄一眼，魚薇就明白剛才都發生了些什麼。

從昨晚，舞會結束被司機送回家，跟他通了個短短的電話后，步霄就消失了，從一大早就開始找他、聯絡他，沒有任何回信，魚薇猜測他是回家坦白去了。

步霄把所有事都自己攬了，但這件事，明明是必須要出面、去跟他一起面對的。

就在剛才，在g大圖書館自習時接到了步徽電話，看著那個來電顯示，冷靜了一下，打了個腹稿才接通，果然他來向自己求證是不是跟他四叔在一起了，魚薇剛剛開口只回答了一個“嗯”，準備的解釋都沒說出口，電話就被步徽按斷了。

接著再怎麼給他打，他也不接電話，魚薇知道這事已經迫在眉睫，怎麼可能坐得住，從圖書館跑出來，打了個車就往步家趕。

來到步家院子門前，跟從門里出來的步徽打了個照面，魚薇有點愣住，真的沒想到事鬧得這麼大。

步徽眼眶是紅的，頭發凌，領口也敞開著，緒看上去差到了極點，好像哭過，果然，他在看見自己的那一瞬間，一秒的怔忪過后，他出了從來沒有過的表，眼眸中滿是痛苦和傷，還有一怨恨，很快就別過視線去了。

見他就要跟自己肩而過，魚薇的心像是被冰了一下，這才意識到了事態嚴重，手去抓他的手臂：“步徽，你能不能先別走，我有話跟你說。”

步徽被抓住手臂時，頓時像是電，一下子就把的手甩開了，離開前丟下一句：“我不想看見你。”

看他大步離開，魚薇趕追上去，結果遠從山道上忽然駛來一輛跑車，車速很快，倏忽間已經停在步徽面前，步徽二話不說上了朋友的車，揚長而去。

其實早有心理準備，步徽知道了跟步霄的事之后，再次看見自己肯定會膈應，畢竟他追了這麼久，雖然后來放棄了，但這麼快就跟他的叔叔在一起了，步徽估計會覺得是世界上最喜歡玩弄人心的孩。

但從沒想過，步徽的反會這麼大，緒波到如此難以控制的地步，而且發泄在了步霄上，魚薇在看見步霄從門里走過來時，覺得心被揪了起來，只能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

步霄被打了，很顯然是被步徽打的，左臉頰一塊淤痕，鼻子和邊全是，甚至連白襯衫的前襟上都染了一大片紅，他拎著外套、慢吞吞地走過來，在看見自己的那一刻時，出很悉的笑容，但臉上還掛著彩，讓那一笑看上去說不出的疲憊。

“家里有點，我送你回去吧。”步霄挑了挑眉，走到邊，還在心疼得深呼吸，被他一把摟住肩膀，朝著他的車走去。

等坐上了車，魚薇趕翻包，拿出紙巾遞給他，步霄了一下，用紙堵住鼻子，過了很久，才全部被止住。

看著那堆被染紅的紙團，魚薇又氣又心疼，語氣也冷起來：“你都被打這樣了，為什麼沒人管你？”

好歹留在家里止一下，涂點藥，步霄都傷這樣了，為什麼家里人都不管不問，他是犯了什麼大罪了，要被這樣冷漠對待？魚薇越想越生氣，難道他僅僅是因為跟自己在一起了，就得這個罪，連個關心他、站在他這一邊的人都沒有？

“沒事兒，”步霄還從來沒看見魚薇這麼冷的表，趕哄，語氣又纏人了幾分：“你不是來管我了麼？還要別人管我干嘛…”

魚薇轉過臉，跟步霄對視著，盡量勸自己平靜，但看見他左臉上那麼目驚心的一塊傷，實在難死了，傾過，用手了他的臉，深深蹙眉問道：“疼不疼？”

步霄心頓時好了一些，今天一整天疲憊和痛苦在此刻消失得差不多了，他笑了笑，抬手握住自己臉上傷痕的手，聲道：“有什麼好疼的？我以前差點兒被砍死也沒疼過，你真的不用氣，因為我確實欠揍，家里才沒人管我的……”

魚薇又近他一些，跟步霄對視了很久，接著他捧起的手，在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聲音很難得的正經：“疼不疼都無所謂，只是很想你……想著，要是能跟你一起吃頓飯，摟著你睡一會兒，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回我家吧。”魚薇趕說道。

這天在開車回去的路上，車里是從未有過的沉默和安靜，魚薇知道步霄累了，而且他開車的側影一直沒有笑，表嚴肅，他心應該不好，整個人都被一種低迷的緒籠罩著。

了解他的，于是一個字也不說，一件事也不問，就讓他靜靜地呆著，有一個可以息的空間。到了家，步霄坐在沙發上煙，從房里拿來醫藥箱，把他臉上的傷清洗了一下，用小棉簽一點點涂好藥，把他臟掉的服下來，換了件他留在這兒的新服，又拿來毯，讓他躺沙發上睡會兒。

“滴”的一聲打開了空調，魚薇接著進了廚房做飯，門關好后，整個客廳就只剩下步霄。

屋里線幽暗，他蓋著的毯子，上的香氣和藥膏的味道糅合在一起，仿佛是世上效果最好的一劑鎮定劑，步霄躺倒在沙發上，覺得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麼安寧過。

他真是蠢了，還特別大男子主義，妄想可以把所有事很爺們兒地一個人扛了，結果弄了一個大僵局，所有事都被他搞砸了，他自負又自大，不僅傷害了小徽還傷害了自己，到頭來，還要到這里找安。

到底是不是十八、九歲？哪個孩兒在十八、九歲的年紀像似的，活得像個老干部？

他開始貪和依賴給自己的那份覺，從不浮躁，也不折騰，靜靜地存在著，氣定神閑的，還照顧著自己，就連的屋子都跟的人一樣，有種恬靜的，像是這時在客廳里吹著的舒適而干燥的冷空氣，廚房里傳來的做飯的聲音，毯子里帖和著皮的淡淡暖意……

步霄躺在沙發上，在暗暗的線里，很自嘲地笑了，因為他的肚子在此時很應景地起來，一天沒吃東西都沒覺得，這會兒窩在沙發上，他得前后背。

他干脆希自己的一輩子在這一刻全部過完，傷了有人給自己抹藥，了有人給自己做飯，他這個大蠢貨把一切都搞砸了的時候，還有人心疼自己，為他生氣、抱不平……

從沙發上坐起來，步霄把毯掀開，站起來朝著廚房走去，隔著一層磨砂玻璃的那個曼妙的影，在他拉開門時從模糊變作清晰，真真實實地浮現在他的眼眸深，是魚薇在給自己做飯的背影。

不管經歷了什麼波折，有幾個人反對，步霄覺得能跟兩人呆在一起，哪怕一秒，他也想暫時把所有人都忘了，好好珍惜和。

廚房里開著燈，暈黃的暖，電飯煲的按鍵恰好跳起來，小砂鍋里煨著湯，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米飯香已經飄出來，魚薇正在沸水里焯著蔬菜，忽然被步霄從后很溫地抱住了。

“嗯？”魚薇一愣，作停下來：“你不是睡了麼？”

步霄雙臂從后圈住的腰，把下擱在的肩上，深深地聞著頸間的香水味，一直擁抱了很久很久，久到兩個人的溫糾纏在一起，為一樣的熱度，他的瘋病又犯了，在耳邊聲音低沉地說道：“寶貝兒，給我生個孩子吧……”

魚薇聽見他憋了半天，說出一句瘋話，嘆了口氣，接著聽見他為自己瘋話的注解：“肚子大了把你帶回家，誰也不能說不行了。”

“你就這一個主意？”魚薇簡直無語了，終于明白他為什麼說自己確實該打了，事鬧這樣他還有心思開玩笑：“你非得一個人把事全部扛了，現在弄這樣，你也不好好想想是為什麼。”

步霄被訓了，哭笑不得地站直子，松開了手，走到一邊靠著流理臺，其實他本來沒想那句話的，結果一抱住，就想徹底占有，把叼回狐貍窩，用最快最可行最肆無忌憚的辦法，不去考慮任何人的。

當然，那也只是想想，步霄被魚薇的下一段話拉回了糾結的現實況里。

“我會給步徽解釋清楚的，他不該怪你，你沒有跟他搶，是我先跟你告白的，等他知道了就會原諒你，所以你不要一個人把事全攬了，有些話你跟他說，還不如我去說。”魚薇一邊做飯，一邊很有條理地說道：“等過幾天他冷靜了，我就去找他，他會接的，畢竟他本來就已經放棄我了……”

“他其實沒放棄……”步霄嘆了口氣，這才想起來還不知道事真相，只好把“擒故縱”那事兒跟說了。

魚薇瞪大了眼睛，終于明白今天步徽為什麼這麼大反應，還跟步霄手了，幾件事差錯地發生，最后疊加起來的效果就導致了現在這個局面。

如果步霄沒有教侄子“擒故縱”，魚薇不會誤以為步徽已經放棄自己，想都沒想就去給步霄表白，表白功了連個預防針都不給他打；而如果表白那天，步徽也沒有去外地比賽，他們倆也不可能對他一瞞瞞這麼久；偏偏步霄今天跟步老爺子攤牌時，他又忽然從醫院回來了，從別人里聽說這件事，肯定很難接……

現在從步徽的角度這樣一看，的確像是他們倆背著他在一起，但其實早在那之前，跟步霄已經兩相悅了很久了。

談不上誰對誰錯，每個人在自己的角度和立場都有著自己的，順應著局面做出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各種反應，這件事只能等著一次機會，讓所有人坐下來，把事講清楚。

當晚步霄在家里吃了頓飯，又給步徽打了個好幾個電話，依舊沒人接，步霄因為擔心侄子，只能再次急匆匆地趕回家去找大嫂商量對策，說實在不行的話，要去學校找人。

一直到了晚上，魚薇在臨睡前聽說的，還是步徽不見人影，不接任何人的電話，全家人都在擔心他的安全，想了一下，拿起手機也給他撥了五通電話，一次都沒打通，最后只能作罷，按滅了手機，翻睡去。

看見屏幕碎掉的手機上，在黑裂之間，一直閃著的那個名字，步徽看著它在黑暗里亮起，又熄滅，一次又一次，最后終于不再有任何的靜，抬頭一看，五樓的那盞燈被按滅了，魚薇房間里一片漆黑，那片漆黑一直從的窗邊延到他的面前，把他湮沒在黑暗里。

步徽還是坐在之前被拒絕那晚的老位子，這次連個陪他的人都沒有，他現在樣子難看到不想被任何人看見，手機翻過來已經連后蓋都沒有了。

下午的沖和憤怒還不如永無止境地糾纏著他，占據著他，因為他這時才發現，遠比那種覺要痛苦百倍的，其實是心痛。

他坐在家樓下，不能上樓跟說話，也不想跟說話，但心里一遍遍想著，現在是四叔的朋友，他這輩子永遠不可能追到了，已經是別人的，他每想一遍都覺得盡了折磨。

步徽想不，為什麼自己覺得是最好的東西，全拿去給了，卻視如空氣，他只知道單純地想對好而已。但等他把這一點想明白，他卻更無法承。

沒有做錯任何事，只是不喜歡自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