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母好半晌才從震驚里回神,小團子的口氣和言語, 莫名的悉。
貌似以前經常在蔣父那里嘮叨, 說做人太難了, 真心有點堅持不下去。
大人無心的一句話, 這小屁孩就記心里去了。
那邊, 小團子還在泣。
蔣母問:“寶貝兒, 跟說說,做男人怎麼難了?”
小團子抹一把心酸淚,“就是...就是...”他想了想,要怎麼說。
蔣母耐心說:“不急, 慢慢想,慢慢說。”
蔣百川在小團子對面坐下, 在果盤里拿了個橘子開始剝, 忍著笑,總是有意無意看向他。
四目相對時, 小團子斜了他一眼。
蔣百川:“...”
小團子想好了, 對說道:“就是...我朋友不跟我玩了, 說討厭我, 把我給的巧克力也還給我了,說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越說越傷心,哭的稀里嘩啦。
他早上剛給了小孩巧克力, 巧克力也是帶到兒園的,小孩拿著巧克力好開心。
然后他想給朋友一個驚喜,就把他最喜歡的蟲放到口袋。
然后就哭了...
朋友?????
蔣百川把橘子已經放在里, 半晌,都忘記咀嚼。
蔣母扶扶額,第一次無言以對,又莫名想笑。
小團子站起來了張紙巾把鼻涕,對著話筒道又說:“,我先掛了,舅舅馬上就來接我。”
他需要靜靜。
掛上電話,蔣百川再也忍不住,憋著笑,問道:“你們班最漂亮的小孩就是你朋友?”
小團子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自尊心挫,他一句話都不想跟爸爸說。
背上他的小書包,推著小拉桿箱,向大門口走去。
看著那一小團倔強的背影,蔣百川笑的腔都起伏震,他按按眉心,隨著小團子一起下樓。
到了樓下,陸聿城的車也到了,車停好,陸聿城下來,也沒搭理蔣百川,看向小團子氣鼓鼓的模樣。
小團子還在咽,“舅舅。”
陸聿城‘嗯’了聲,別開視線,笑了出來。
整理好表,他才走上前,把小團子的行李箱放后備箱,小團子已經爬上汽車后座,砰地一聲,把后門給關上。
蔣百川跟陸聿城說了句:“他還沒洗澡。”
陸聿城點點頭,坐上車,降下后車窗,對團子說:“跟爸爸再見。”
小團子心不甘不愿的對著蔣百川擺擺手,“爸爸再見。”
“再見。”蔣百川又他的頭,“要還是喜歡,就把追回來,多大點事呀,就哭這樣!”
小團子有點崩潰,大哭:“可是...芒果說,永遠永遠永遠永遠都不會跟我玩了...”
蔣百川:“...”
原來朋友芒果。
陸聿城大概聽懂了,轉頭跟小團子說:“你們班還有比芒果更漂亮的孩子嗎?”
小團子突然停止哭泣,眨了眨眼,搖頭,“沒有。”
就最好看。
陸聿城又問:“那二班呢?”
小團子再次認真想了想,還是搖頭:“沒有。”
然后補充了句:“中三班有。”
陸聿城打了個響指,“就是了,明天就去追,才上中班,比你們班那個小芒果還年輕一歲。”
小團子也覺得好有道理,眼淚,“那好吧。”
可高興了沒有兩秒,又懊惱道:“我跟悠悠不在一個教室,上課時看不到,吃飯時也看不到,午睡時也看不到。”
陸聿城看著他,忍著笑,故作表嚴肅,“嗯,這的確是個問題,我們想想辦法,肯定能解決。”
小團子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個辦法,他看向蔣百川:“爸爸,你明天去兒園,跟我們王老師說,我要去中三班,反正我也不想在我們大一班上下去了。”
分手了,傷心之地,待了會更傷心。
蔣百川:“...”
陸聿城:“...”
他一抬頭,就跟蔣百川凜冽的視線對上,他輕咳兩聲,跟團子說:“坐好了,咱們回到家再從長計議。”
小團子問:“什麼從長計議?”
車窗緩緩關上,蔣百川也聽不到里面在說些什麼。
汽車駛離,漸漸消失在夜里,蔣百川在轉走向公寓樓,這時手機響起,蘇揚打電話過來。
他接聽:“起來了?”
蘇揚的聲音里著一慵懶,“嗯,剛醒,想我沒?”
蔣百川笑了笑,“嗯。”
蘇揚問:“糖果睡了沒?”
“應該睡了,我現在在樓下。”蔣百川沒急著進去,電梯里信號不太好,他就在門口的臺階上站著。
蘇揚問他怎麼在樓下,蔣百川就把團子的事跟簡單說了說。
蘇揚笑,問他:“哎呀,我家兒子失了,這可是大事兒,你沒安安他?”
蔣百川嘆口氣:“他決定明天去追中班的一個小孩。”
蘇揚:“...”
幾秒后又哈哈大笑。
聊過孩子,蔣百川問:“什麼時候回來?”
蘇揚:“后天回去,你最近要不要出差?”
蔣百川:“這個月不用,下個月要在紐約那邊待一周。”
蘇揚‘哦’了聲,聲音諾諾的開始撒:“蔣百川。”
“嗯?”
“我想你了,特別想。”
蔣百川的結了幾下,他低聲說了句法語:“moi aussi(我也想你)”
蘇揚笑:“我聽不懂。”
十六年,除了求婚時的那句‘我你’,當著面,他再也沒說過麻話,現在能用另一種他以為聽不懂的語言說出來,已經是一大進步。
蔣百川解釋:“后天我去機場接你。”
蘇揚:“嗯。”
角彎了彎,其實知道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又跟他說:“你也早點休息,我再睡個回籠覺,晚上的航班,我現在多睡一會兒,飛機上準備構思R729的廣告片。”
R手機系列,從當初的129系列,如今已經創新到729系列。
這次的廣告宣傳片,想以‘我學會了看,世界變了’為主題創作,心里也有了初步的構思,還沒有細化。
蔣百川:“那你戴上耳機,把手機放遠一點兒,我講故事給你聽。”
蘇揚很聽話的照做,躺好后,對他說:“可以了。”
然后又問:“老公,我都習慣了聽故事睡覺,等我老了怎麼辦?”
蔣百川:“我繼續講。”
頓了頓,“爭取比你多活四年。”
他比大四歲,所以要比多活四年才行。
蘇揚的聲音有沙啞:“嗯。”
還是悉的故事,這幾年,這個故事越來越長,也不知道那些聽不懂的容又是什麼。
耳邊縈繞著他磁溫和的聲音,是最佳的催眠曲。
這個故事已經講了十六個年頭,快是生命的二分之一,現在它仍在繼續。
聽德語故事前,一直覺得德語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溫和的語言,不如法語那般溫和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獷的姑娘(德語)在心里已然是水墨江南的小家碧玉形象。
什麼語言都不及它。
蔣百川沒乘坐電梯,從安全樓梯上去,爬到樓上已經氣吁吁。
回到家,小糖果還沒睡,有點鬧。
蘇揚也聽到了小糖果的聲音:“寶寶怎麼了?”
蔣百川:“沒事,我哄。”
“嗯,那你掛電話吧。”
“不用。”蔣百川笑,“兩個我一起哄。”
他一手抱起小糖果,坐在搖椅上,輕輕倚下去,小糖果趴在他口,手想夠手機。
蔣百川輕輕拍著的后背:“乖,睡覺了,爸爸要講故事給媽媽聽。”然后把小糖果的頭輕輕摁在他肩窩。
蔣百川一手扶在小糖果的后背上,一手持著手機。
小糖果可能困了,也可能趴在他懷里有安全,就不再鬧,小臉輕輕在他肩膀蹭蹭,安安靜靜的眨著大眼睛。
保姆拿了一條小毯給糖果蓋好。
蔣百川繼續對著話筒說故事,聲音很輕。
小糖果靜靜聽著,沒過幾分鐘,上下眼皮直打架。
故事講完一遍,又開始循環。
小糖果睡著了,蘇揚在那邊也開始打哈欠,困意襲來。
夜很靜。
未完的故事還在繼續。
陸聿城的公寓。
他不會給小孩子洗澡洗頭發,也不會哄小孩子睡覺,就打了電話給陸媽媽。
小團子大概是哭累了,洗過澡,到了床上就呼呼睡著,但偶爾還會傷心的噎一聲,像是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樣。
陸聿城:“...”
哭笑不得,給他蓋好被子,留了壁燈,才出去。
陸媽媽還沒走,正在收拾廚房,陸聿城走過去,“媽,您還不回去?”
“你爸今晚有會議,估計要晚到家,我回去也沒什麼事。”陸媽媽指指調料:“這都過期了,你就沒做過飯?天吃外賣?”
陸聿城鼻子:“也不是,會去周明謙那邊吃早飯。”
周明謙住在這個小區的另一棟。
陸媽媽瞅他一眼:“知道顧恒相親的事嗎?”
“嗯,您不是前幾天說過?”陸聿城倚在琉璃臺邊上,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陸媽媽:“這幾天沒聯系?”
陸聿城:“沒,可能約會了吧。”
陸媽媽嘆口氣:“要是約會就好了,那姑娘一早就知道他是誰,還是他,反正就是很熱,跟顧恒家算是門當戶對,那姑娘各方面都不錯,看著也討喜。”
陸聿城順著問了句:“然后呢?”
陸媽媽:“然后,顧恒沒法子,考慮家里的面子,他就跟人家姑娘見了面。但當時就婉拒了,說暫時不考慮婚姻,姑娘說,沒事,先從談起,他說太忙,沒時間,姑娘就說那先從朋友做起,說是聯絡出來的。”
陸媽媽說著,自己都搖頭:“結果顧恒就說要去撒哈拉那邊拍戲,估計十個月八個月也回不來,還跟人家姑娘說,那邊手機沒信號。”
陸聿城笑,扶扶額頭。
去撒哈拉沙漠拍戲?
怎麼不去非洲原始森林?
跟老虎相,說不定就再也不用回來。
靜默片刻,陸聿城問陸媽媽:“您是不是也要讓我去相親?”
陸媽媽盯著他看了幾秒,問他:“如果讓你去,你去不去?”
陸聿城眨了眨眼,略有沉默,才說:“會去吧,不去的話不是讓您跟爸臉上沒麼。”
陸媽媽把那些過期的調味品全部扔到垃圾桶,用抹布開始琉璃臺,“陸聿城,你都33歲了。”
陸聿城:“嗯,我知道。”
陸媽媽側臉看著他,問道:“你到底怎麼想的?”
廚房里瞬間安靜的針落可聞。
時間仿佛凝固一般,就連空氣都不再流。
誰都沒再說話。
陸媽媽繼續琉璃臺,得極為仔細。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聿城終于打破沉默,他間輕滾,“媽,我...還是放不下。”
那些過往,那些執念,那些一個人的,就像刻在他心上,然后跟他融為一,隨著流淌。
他試過了,想放下。
但始終沒做到。
陸媽媽淺淺一笑:“如果你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你過得比較順心,那就繼續,在北京,33歲的男人沒結婚的很多。”
陸聿城微怔,沒想到母親會這麼說。
陸媽媽開始洗抹布,擰開水龍頭,水流不大,細細的水聲讓人聽了莫名的安心。
接著說道:“說實話,我跟你爸也想你早點家,也想抱孫子,但我看得很徹,就算你被我們著結婚生子了,就以著你的子,婚姻是走不到盡頭的,說不定兩三年也就散了。”
陸聿城靜靜聽著。
陸媽媽:“我跟你爸也是從年輕那會兒過來的,雖然不贊同你這樣的做法,但還算理解。你現在才33歲,我們沒法讓你以50多歲人的心里去看這麼一道不值一提的坎。”
說著,陸媽媽舒口氣,“也許等你三十八歲,四十三歲,再回頭看你今天的這種狀態,會覺得自己稚甚至是可笑,但誰讓你現在還不是那個年齡呢。”
陸媽媽把抹布晾在巾架上,開始洗手:“我和你爸沒什麼大的愿,就希你平安開心就好,你也別因為不想找個孩定下來,怕面對我們,就不愿回家。”
頓了下,陸媽媽的聲音溫和不,褪去了職場上強人的凌厲與強勢,只剩母親的溫,說:“以后你多回家看看,我跟你爸兩個人吃飯也沒什麼意思,太冷清,你可以把團子也帶著,那孩子人小鬼大,招人疼。”
陸聿城用力點點頭,眼底滾燙一片,又解釋道:“媽,我...”現在還不想忘了,再過幾年,過幾年就好了。
陸媽媽過手,打斷他,拍拍他的肩膀:“我跟你爸還不算老,十年二十年我們還等得起。”
陸聿城手抱抱母親,許久才沙啞著聲音說了句:“媽,謝謝。”
陸媽媽拍拍他的后背:“別麻了,趕放開我,我不指你激涕零,就希你以后手下留,別再跟顧恒和他們伙起來,求看到我時的心里影面積。”
陸聿城:“...”
陸媽媽離開后,陸聿城去臥室看了看小團子,他睡的正香,他小團子的頭,去書房理工作郵件。
小團子睡醒一覺,起來去洗手間,還以為是在自己家,迷迷糊糊的到那個地方,發現不是洗手間的門,是堵墻。
這才清醒一些,看了看臥室,想了又想,這是舅舅家。
找到洗手間尿完尿,小團子順著走道上的燈去找舅舅。
書房的門半掩著,小團子輕輕推開,探進小腦袋,陸聿城倚在皮椅里睡著了。
小團子轉回了臥室,被子太大,他抱不,毯又不知道放在了哪里,沒法子,他拿上自己的羽絨服又去了書房。
在家時,媽媽趴在沙發上畫畫,經常會睡著,爸爸就會給媽媽蓋毯,還讓他別出聲,說媽媽工作累了,要休息一下。
小團子踮著腳尖,輕輕走到陸聿城邊,把自己的服蓋在陸聿城上。
陸聿城睡眠很淺,剛才只是太困,打個盹,他還在等一封紐約那邊的郵件。
覺到有靜,他睜眼,小團子就站在他跟前,他低頭看看上的服,手小團子的腦袋:“謝謝。”
又問小團子:“睡不著?我哄你睡覺去。”
說著就要站起來。
“不用,我長大了,可以自己睡。”小團子又說:“我起來尿尿的,現在就去睡。”
陸聿城的聲音比平日里多了幾分溫度:“睡吧,舅舅忙完就去睡。”
小團子歡快的走出書房,關上門。
幾秒后,門又被推開,探進一個小腦袋,小團子輕聲說:“舅舅,晚安。”
陸聿城笑笑,“晚安。”
書房的門關上。
陸聿城把那件小服往口拉了一下,像個小熱水袋一樣,滾燙。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親的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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