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面凍了很久, 渾都有些僵了。
穆楚被他拽進懷里時,覺他前也是一片冰涼。
臉埋進去都是冷的,還沾著雪, 又裹挾著煙草的氣息。
穆楚這會兒大腦一片空白。
因為這個突然的擁抱,整個人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為什麼就, 抱了呢?
喝醉?
可他今晚沒喝很多酒。
煙倒是了不。
但是,煙又不會醉人。
他箍得很, 穆楚有些窒息, 不由在他懷里掙扎, 順便問他:“哥哥,你,你怎麼了?”
顧秦下抵在肩頭,聲音里帶著低啞,聽起來脆弱又無助,約還摻雜著痛心與虧欠:“花花,對不起,我不知道以前傷害到你了, 哥哥不是故意的……”
穆楚想到先前跟他提的事。
沉默半晌,扯了下角,突然笑起來:“這件事,不是已經翻過去了嗎, 你怎麼還記著呀?”
顧秦依然抱著沒說話。
這件事,他心理上過不去。
他記起那時候的改變,想起那段時間里, 穆叔叔和穆阿姨的擔心。
又記起他不分青紅皂白對的訓斥。
心疼的要命,也懊惱的要命。
他曾經無意間的傷害,讓一個單純好的孩走向墮落。
如果不是自己足夠強大,慢慢變好,他就毀了一輩子。
對他而言,這是很大的罪孽。
穆楚真的快要被他勒死了,依舊在推他,推不只能出聲喊:“哥哥,你先放開我好不好,我不過氣。你要是今晚上把我勒死了,明年今天就是我的忌日,是不是就更對不起我了?”
顧秦回神,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
穆楚大口呼吸了幾下,沖他皺眉:“你這人什麼時候這麼矯了,我都沒說你什麼,你自己在這兒待自己。”
顧秦拂落頭上落下的雪花,喃喃地問:“那時候是不是恨我的?”
穆楚仰頭看著天上的飛雪,似乎認真想了一會兒,點頭:“是恨的吧,要不然怎麼在你胳膊上咬那麼狠?”
說完看著他臉上自責的表,又笑了:“但是哥哥也有很多很多對我好的時候啊,給我買東西,發零花錢,我在學校有事,你也總能幫到我。”
舒了口氣,說起這些,曾經的不滿自己好像也真的放下了。
那時候,本來就是自己要喜歡他的,即便傷,也跟他沒什麼關系。
“比起哥哥對我的好,那短短的一個小曲,能算得了什麼呢?”
抬頭沖他挑眉,“而且你不是說你那時候中二病嗎,我就更沒必要跟你這個病人一般見識,對不對?”
顧秦靜靜著,看雪花紛紛揚揚落在發頂,很快染了片白。
路燈下,鼻尖兒凍得通紅,說話時哈出白的熱氣。
“外面冷,快回家吧。”突然從暖氣屋里出來,待太久他怕凍著。
穆楚抬頭看一眼他脖子,眼珠一轉,倏而道:“哥哥,你等我一下好不好,我送你一樣東西,新年禮!”
顧秦還沒應話就往家里跑,跑一半又回頭:“一定要等著!”
看著的樣子,顧秦目里染上笑意:“慢點兒,別摔了。”
顧秦等的空擋,去穆楚家院里拿了掃帚和畚斗,把剛剛他留下的煙頭掃起來,倒進旁邊的垃圾桶。
穆楚吁吁跑著下來,捧著一條圍巾,遞過去:“雖然丑了點,但是這可是我第一次織圍巾,意義還是不一樣的。”
這是初一那年織的圍巾,當時扔進了垃圾桶。
但后來又舍不得,折回去給撿回來了,洗干凈后默默藏起來。
本以為這東西再無用武之地。
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又突然想送了。
記得當時織圍巾時,還滿懷的,幻想著他在學校里戴著親手織的圍巾,心里便涌上一甜。
如今時隔多年,再送給他時,穆楚已然沒太大的緒。
只是覺得,當年本來就是織給他的,如果他收下了,以前的事就圓滿了解,徹底翻片了。
就當,是妹妹送給哥哥的禮吧。
然而舉了半天,他卻沒接,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穆楚眉頭漸漸擰起,有點小生氣:“你不要啊?那算了!”
正要收回,他卻彎下腰來,湊近:“外面待太久,手凍僵了,你幫我系上。”
穆楚覺得他這借口太爛了,想拒絕。
但仔細想想,他確實在冰天雪地待了三個半小時。
凍僵的說法也許不夸張。
他在跟前低著頭,很有耐心地等系。
抿了下,穆楚決定不跟他計較,慢慢把圍巾纏繞在他修長的脖頸上。
突然調皮的心理作怪,繞兩圈后,扯著兩端用力一拉——
顧秦被勒得咳了幾聲,挑眉看:“花花,你想勒死哥哥?”
穆楚力道松了些,卻依舊扯著圍巾兩端不撒手,迫使他一直低頭跟說話。
他個頭太高,高三那會兒就183了,大學后又長高了三四公分,平時得仰著臉看他。
現在扯著這個就能跟他平視了,覺還不錯。
穆楚得意地翹著角,繼續拽著玩兒。
顧秦順著手上的力道,忽而往前傾。
片刻間,兩張臉在一起,鼻尖約蹭了下。
穆楚呼吸一滯,瞪大了眼睛看著突然靠近的一張臉,整個人愣住。
顧惜很喜歡桃花眼,但穆楚就鐘顧秦這樣的丹眼。
眼型滿圓潤,墨的瞳仁與眼白比例適中,上眼皮雙,眼頭鉤子般向下彎,眼尾又自然地往上翹,笑起來時,仿佛春花秋月,流萬種風。
雪花落在他長而濃的睫上,暈染水汽,又為那雙眼平添幾許別樣的韻致,似有說不出的風流。
可他偏生不是那種風流浪子,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自持,無端端生出的,是萬千的心頭。
顧秦本來是想逗一下,沒想到莫名其妙發起呆來,沒有半點被他嚇到的惱。
一時無趣,點了下小巧的鼻尖兒:“干嘛?”
穆楚回神時,才發現兩人呼吸織在了一起。
忙后退一步,松開了扯在手里的圍巾,耳尖染上紅。
他如果不打斷,剛剛可能會湊上去親他的眼睛。
那就太丟人了!
今晚喝了點酒,自制力方面可能有點不太好控制。
努力平復著跳的心臟,聲音異常平靜:“哥哥,很晚了,你快回家吧。”
“嗯,你也回去睡覺。”他輕輕應著。
穆楚跟他揮手,跑著回家。
等回到臥室再看窗外,他人還在下面站著。
看見站在窗前,他含笑揮手,突然拿著手機打字。
穆楚看到床上放著的手機亮起,過去點開。
顧小草:【謝謝花花的新年禮,哥哥很喜歡!】
穆楚含笑倒在床上,很傲地回復他:【不用太激,我拿你練手而已。】
顧小草:【明年可以繼續拿我練手。】
“想的可真!”穆楚吐槽了一下,關燈睡覺。
顧秦站在樓下,看著臥室的燈熄掉,低頭打量著頸上的圍巾,勾一笑。
他們家花花第一次織圍巾,丑是丑了點,但心意他喜歡。
說是新年禮,先前一直不拿出來,分明是沒打算送他。
沒想到今晚在外面凍上幾個小時,意外攤上這等好事,倒是賺了。
——
顧秦自詡素質強,但是雪地里站了近四個小時,還是在大年初一的日子里,發了高燒。
他這會兒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顧惜端了水送藥過來:“哥哥,媽讓你把藥吃了。”
昨晚上,顧惜原本以為他哥哥老早就回房休息了,半夜迷迷糊糊上洗手間,聽到外面有靜出來看況。
結果發現他居然剛從外面回來。
他一進臥室就倒在床上,顧惜覺得不對勁去看了眼,卻發現渾滾燙,量溫三十九度多,嚇得顧惜直接把爸媽喊了起來。
昏昏沉沉睡到現在,此時此刻,顧秦這張臉氣終于看上去好了點。
顧秦坐起來吃了藥,看穿得整整齊齊,問:“要去給爺爺拜年?”
他嗓子疼得厲害,聲音里還帶著鼻音。
顧惜應了聲,又說:“媽說你不舒服,就不用去了。”
“對了,你昨晚上干嘛了?”顧惜還好奇的。
顧秦睇一眼:“小孩別管大人的事。”
顧惜撇,看到手機亮起,點開發現穆楚發了條語音:“新年快樂,祝惜惜小仙新的一年里朝霞璀璨,生活滿,永遠開開心心!”
顧秦往那邊瞥了眼,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微信。
掃一眼后,又放下,目里閃過失。
給惜惜發都不給他發,小白眼兒狼。
“喂!”顧秦突然了顧惜一聲。
顧惜抬頭,疑地看他:“怎麼了?”
顧秦捧著水杯,指尖緩慢在杯壁上敲擊著,狀似無意地問:“你跟穆楚不是好嗎,大過年的就給你發個語音?都不……送你新年禮什麼的?”
顧惜想了想:“南卿阿姨給我送禮了,媽也給楚楚送禮了,然后你不是也給我們倆買禮了,那我和楚楚就不用再互送了吧,往年也沒送過呀。”
顧秦清了清嗓子,指著床頭放著的圍巾,莫名帶了點顯擺的味道:“看,給我送了。”
顧惜不明所以的時候,他補一句:“但是沒給你送。”
“……”
顧惜看著旁邊的圍巾,又看看顧秦,腦子慢半拍地問他:“哥哥,你跟我說這個干嘛?難道你的意思是說,楚楚都給你送新年禮了,所以我也應該給你送?”
頓了頓,又想到另外一種可能:“或者,你想說楚楚給你送禮了,卻沒給我送,所以你們倆關系更好?你想挑撥離間,破壞我們姐妹?”
顧秦:“……”
顧惜還在打量那條圍巾,仔細看了看,突然想起什麼:“咦,這個不是楚楚初一的時候織著玩兒的那條嗎,好多年前的了,花樣也不新穎,丑這樣拿來打發你,哥哥你怎麼還高興的?”
顧惜對這條圍巾有印象。
那時候穆楚有事沒事就坐在那兒織,說是給自己織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選了黑。
織完以后,顧惜卻從來沒見戴過。
還以為是嫌丑扔掉了,沒想到這會兒跑哥哥這兒了。
顧秦皺眉,下逐客令:“你不是要去爺爺那兒拜年嗎,趕走!”
顧惜吐了吐舌頭,一邊拿手機回著微信,一邊往外面走。
到門口,又被顧秦住。
回頭:“哥哥,還有事?”
顧秦淡淡說:“我知道你快,但我生病這事,也不用到說,搞得我跟林黛玉似的。你跟穆楚倆人微信聊天,也別拿我當話題,扯我生病的事。我不給你們倆當話頭子,懂嗎?”
顧惜看向微信界面,穆楚問是不是要去給老人拜年了。
正要回復哥哥生病的事,這會兒被顧秦的話搞得一愣,默默將打了一半的字刪掉。
哥哥簡直莫名其妙。
算了,他是病人,脾氣不好,讓著他!
顧惜關了門出去,顧秦拿起枕邊的圍巾纏繞在指尖,想著剛剛顧惜的話。
初一織的圍巾,現在拿來送給他,是什麼意思?
他擰著眉,若有所思。
這時,穆楚似乎終于想起他來,難得發了條微信:【昨天忘了說,哥哥新年快樂!】
顧秦想到剛剛給顧惜發的語音,再看看這條,怎麼都覺得敷衍。
他回復:【就一個新年快樂?】
那邊沒回復。
他昨晚上吃藥后出了一汗,從床上起來,去了浴室。
洗完澡再出來時,穆楚已經回復了:【快樂還不夠?】
小花:【那,再祝你今年工作順利,生活上爭取順利單,帶回來個嫂子?】
顧秦盯著的話,目瞇了瞇,回:【那也祝你高考順利,下半年找個男朋友。】
那邊再沒有回復。
——
顧秦初二便帶病回了A市,忙項目的事。
穆楚的寒假也很短暫,初八就開學了。
顧秦工作很忙,再加上穆楚臨近高考,兩人很再打電話聊天。
不過,他一如既往每晚按時催回宿舍,避免在教室逗留太久,再發生上次的意外。
穆楚和顧惜的生日都在三月,兩人相差半個月。
因為高三兩周星期一次,不方便過生日,所以兩家人選了折中的一個周六,給姐妹倆一起過生日,格外熱鬧。
生日宴的地點選在了市中心最大的那家DESTINY飯店。
飯店是顧秦舅舅秦曦的,那天清場,專門為顧惜和穆楚慶生。
人禮結束,晚宴上,長輩們陪著親朋好友說話,顧惜見穆楚去洗手間半天沒回來,便出去找。
長廊盡頭,穆楚一個人靜靜站在窗口。
今天穿了件白一字領小禮,削肩細腰,長纖細筆直,微卷的長發披散著,微風吹拂時出半張致的側臉,優雅高貴,像個小公主。
但是,這會兒的小公主似乎不太開心。
顧惜走過去,拍了下的肩:“我還以為你去個洗手間就掉進去了呢。”
穆楚回神,沖笑:“包廂里太悶了,想吹會兒風。”
“是悶的,這種場合,雖然是咱們倆的生日宴,但實在跟大人沒什麼話題可聊。”
顧惜說著,又忍不住吐槽,“我哥哥居然還在A市不回來,我們倆的十八歲誒,真不夠意思!”
“可能工作忙吧,其實也沒什麼,本來今天也不算準確的生日。”穆楚說。
顧惜也沒再提這個,忽而問:“楚楚,剛剛許愿的時候,你許的什麼?”
“就許了高考順利,生活順心,家人平安什麼的。”
穆楚沒有瞞,確實許了這些。
不知道為什麼,以前覺得十八歲有好多好多的愿要實現,如今十八歲到了,反而什麼也不求了。
以前最大的愿是,十八歲那天可以站在顧秦跟前,跟他說,喜歡他。
現在反而不想了。
以前的事早就過去,如今只想做回那個驕傲的公主,珍重自己,不再卑微。
或許,這就是長大吧。
顧惜也莫名嘆了口氣,托腮趴在窗前:“我也跟你差不多,突然就不知道許什麼愿了。以前喜歡上一個人,覺得那就是全部,對于年后所有的設想里都是他,如今卻也能說放下就放下。”
顧惜突然笑了:“覺好奇怪啊,那個時候因為修霖哥哥要死要活的,現在提起來他反而一點覺都沒有了。”
今天謝修霖也來了,還帶著朋友,送了禮沒多久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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