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秦手機忽而響起, 是謝修文打來的。

他點開，接聽。

穆楚離得近, 聽到了那邊的聲音：“阿衡和我姐來A市了，幾個月沒見面, 出來聚聚？今天不是周五嗎，你把楚楚也帶上。”

顧秦遲疑了一下, 看向穆楚，對那邊說：“今晚有選修課。”

那邊有片刻的停頓，之后似乎笑了：“周五晚上的選修課？可真會選。”

穆楚：“……”

謝修文又說：“那你來唄，不能不見吧？阿衡是來出差的，明天還有別的安排, 你們倆天天膩歪的, 不差這一會兒。”

顧秦頓了頓：“你們先玩, 我陪上完課再去。”

謝修文：“……重輕友到你這個程度？”

穆楚扯了扯顧秦的胳膊，輕聲說：“你去吧, 我自己去上課。”

他跟阿衡哥幾個月沒見過了，不過去也不合適。

在學校上個晚課而已，也不用他陪。

謝修文聽到了穆楚的聲音, 趕道：“楚楚都放話了，你別總纏著人家, 給人點自由！”

顧秦懶得理他，胡應付一聲，掛斷電話。

他看向穆楚：“我若不去，有人跟你搭訕怎麼辦？”

穆楚：“……”

就知道他存的這個心思。

無奈舉手：“我保證, 不跟其他男生說話。”

顧秦笑著腦袋：“那你乖一點，下了課我來接你。”

穆楚：“也不用，晚課八點二十就結束了，到時候你把地址給我，我去找你們就行。”

在A市待一年，周圍都已經很悉了。

“那到時候再說。”

兩人從茶店出來，還沒到上課時間。

已經秋，晚上氣溫有些涼，顧秦送去宿舍讓加件服再去上課，期間謝修文和田衡打來了幾次電話。

“他們都催你了，你快去吧，我下了課就去找你。”

宿舍門口，穆楚催。

顧秦走后，穆楚回宿舍拿了件外套，一個人去教學樓。

這個點上晚課的人都已經陸陸續續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走。

穆楚混在人群里，不經意瞥見路邊站著一個悉的人。

人濃妝艷抹，穿著紅針織長，腳踩高跟鞋。

服領口大開延至口，路燈下雪白，脖子上一條綠寶石項鏈，波浪卷的長發披肩，左臂上挎著的包包是LV最新款。

路過的男同學會不時往領口的方向看。

人朝穆楚這邊看過來，一瞬間，眸在半空中錯。

淡淡收回視線，穆楚面無表大步走向教學樓。

人了一聲，走上前來，攔了路。

穆楚不得已停下來，卻沒說話。

人主開了口，笑靨如花：“還真是你啊，我還當認錯了呢。真巧，在這兒遇見你。”

見穆楚不說話，道：“不認識我了嗎？我是蘇薔薇。”

又打量著穆楚慨，“你初中那會兒就長得標志，現在是越發出落的漂亮了。要不是看過你跟我弟弟的照片，乍一見我還險些不敢認。”

穆楚擰了下眉：“你弟弟？”

“沈燁。”蘇薔薇說，“他是我親弟弟。”

穆楚對和沈燁的關系并不興趣。

不過，跟沈燁什麼時候有過照片？

思索兩秒，想起來了。

蘇薔薇說的應該是高中頒獎典禮的照片。

穆楚沒耐聽講話，正要離開，后面傳來沈燁的聲音，緒帶了點不虞：“你怎麼來了？”

話，是說給蘇薔薇的。

沈燁抱著書走過來，似乎也是要上晚課。

看到穆楚，他笑著打招呼：“好巧。”

兩人不在一個系，這一年多同在A大，卻幾乎沒怎麼見過面。

穆楚也禮貌點頭：“我去上課了。”

離開時，蘇薔薇拉了一下。

穆楚臉淡下來，目落在扯自己袖的手上，臉上的厭惡不加掩飾。

蘇薔薇適時松了手，挑眉看著：“我就是好奇，問一下，你怎麼跑A市來念書？顧秦回國后應該是留在C市，進騰瑞集團總部吧，你跑A市離他那麼遠，莫非是放棄他了？”

嘆息一聲：“其實也是，這世上喜歡顧秦的人多了去了，但誰又能他的眼？你長這麼好看，家境又不差，總還能找個好的，不用在他這棵樹上吊死。”

穆楚半個字都不想跟多言，角扯了抹嘲諷，懶得看一眼，直接轉離開。

進了教室，穆楚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心莫名有些煩躁。

已經，很久不想起以前了。

初一的那段記憶，也在很努力的去忘。

可偏偏有些人要在這個時候冒出來，給快淡忘掉的記憶描邊，加。

其實以前的那些事，現在想起來早就沒那麼難。

畢竟，跟顧秦在一起了，他也對呵護備至。

傷痛早已在點滴相間愈合。

但此時見到蘇薔薇，想到那個被這人三言兩語嚇唬住的懦弱的自己。

穆楚還是沒來由的，心煩郁。

當初如果沒有蘇薔薇，和顧秦之間會是什麼樣的？

若沒有顧秦和蘇薔薇在一起的傳聞，顧秦那段時間突然的疏遠，可能就不會那麼敏。

如果沒有蘇薔薇的故意誤導，出言傷，也不會對顧秦因生恨，作踐自己，差點永遠墮落，走上不歸路。

這個人，在敏又懵懂的青春期，給了重重一擊。

讓覺得，世界原來是灰白的。

所謂話，都是虛假幻象。

蘇薔薇那張臉，曾經是數不盡的黑夜里，永遠擺不掉的噩夢。

有些不過氣，打開了窗戶的隙，有涼風吹進來，心緒一點點平復。

手機亮了下，顧秦發微信過來，是一個定位。

穆楚點開，就在們學校路對面的酒吧，很近，走著就能到。

但后面顧秦還是說了句：【八點二十放學對吧，我會提前去接你，你乖乖在教室等著，晚上別一個人跑。】

在A市這一年多里，他總是把保護的很好。

穆楚盯著聊天界面，輸“我今晚上看到蘇薔薇了”。

兩秒后，又刪掉，回了個：【好】

剛收了手機，抬頭時，看到沈燁從外面走進來。

一瞬間，沈燁也過來，徑直走到邊：“原來你也選修的這節課。”

又看向旁邊的位置：“我能坐這兒嗎？”

穆楚隨口應了聲。

還沒上課，教室里陸陸續續有人進來。

大班教室人多口雜，笑鬧聲一片，氛圍倒也不那麼安靜。

沈燁一眼，皺眉：“你臉怎麼那麼差？”

穆楚微怔，平靜開口：“沒有，可能你看錯了。”

沈燁想到剛剛的事：“你跟蘇薔薇認識？”

穆楚沒說話。

“是我同胞姐姐，跟我媽姓。”沈燁說。

穆楚愕然了一下，依舊沒吭聲。

沈燁剛剛跟蘇薔薇發生了爭執，心沉悶，現在看到穆楚，莫名其妙想要對傾訴：“我媽指我姐將來釣個金婿，跟著過好日子，所有心花上，離婚后也只要了我姐一個人。”

“我爸跟別人組建家庭，結婚生子，其樂融融，也不在乎我這麼個兒子，把我留給了我，后來去世，我被送去C市姑姑家。”

“我爸，我媽，我姐，他們三個是我至親的人，但這些年來沒人想起過我。我在姑姑家寄人籬下，看人臉，沒人關心只言片語，現在我年了，也考上了A大，他們開始談什麼骨深，脈相連，指將來從我上撈什麼好。”

他臉上閃過自嘲：“難道，我生來就是欠了他們嗎？”

穆楚抿，也不太會安人，半晌不知道說什麼。

頓了好幾秒，才道：“當然不是，是他們先對不起你的，你沒做錯什麼。”

沈燁過來，又想到剛剛蘇薔薇的話，問：“顧秦不是你男朋友嗎，我姐認識？”

不等穆楚開口，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對了，當初我媽改嫁C市，也跟著在C市讀的高中，繼父對很好，出錢讓去了嘉興中學，聽說是校花。”

“那時候我還在A市跟著我，我媽偶爾給我打電話，言談間都是我姐多有出息，了多有錢的人做朋友，早晚能夠嫁豪門。”

“但后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媽再也沒提過這事，好像是我姐在學校得罪了什麼大人，冒充人家朋友，在學校為生們的公敵，一夜間了過街老鼠。”

“因為這事，被繼父送出國，很回來，聽說在國外過得也不好。這兩年好容易傍了個大款，回國才發現，對方有家室。”

提及這些，沈燁心緒復雜地笑了聲，“總說我是書呆子，沒出息，看不上我這個弟弟，卻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混了現在這樣。”

“如今，倒是記起我的好來了……”沈燁過窗子往外看了會兒，視線收回，良久沒再開口。

穆楚也不知道如何安，恰好上課鈴響，便繼續沉默著。

想著沈燁的話，以前的事慢慢在腦海中浮現。

這節課是理論課，老師在上面干地講著，穆楚聽得心不在焉。

不到八點鐘，老師突然接了個電話，讓大家自習，急匆匆的走了。

離放學只剩下二十多分鐘，估著老師不會再來，有同學陸陸續續收拾東西提前離開。

周五的晚上，學校沒人檢查早退。

穆楚緒被蘇薔薇影響，在教室里待不下去，索也收拾了東西離開。

沈燁還在埋頭做著專業練習。

臨走時，穆楚向他，猶豫著又多說一句：“不必為那些無關要的人否定自己，你很棒的，以后也會越來越好。”

沈燁抬頭，迎上干凈善意的微笑。

晃神時，已經轉，消失在教室門口。

呆愣半晌，他仿佛有些釋然了般，也笑了下，埋頭繼續學習。

外面起了微風，天氣沉沉的，頭頂烏云好似化不開的濃墨，看樣子似乎會下雨。

從教學樓出來，穆楚裹了上的外套。

深吸一口氣。

剛剛對沈燁說的話，其實，也是說給自己的。

因為蘇薔薇那種人破壞心，犯不著。

就是，突然格外想見顧秦。

現在提前放學，穆楚也沒跟顧秦說，打算自己去酒吧找他。

那地方里學校很近，騎共單車幾分鐘就能到。

——

酒吧的包廂里，顧秦時不時看一下時間。

覺得差不多了，便準備去A大接穆楚。

謝詩萱也想去大學校園里看看，最后大家決定一起去。

從酒吧出來時，謝詩萱在門口被一個渾酒氣的人撞了下。

穿著高跟鞋，趔趄著險些摔倒。

田衡及時扶住，將人護進懷里，向那人時面上帶了怒：“不長眼的？”

人仰臉看過來，目迷離，似乎喝了不。

在視線落在田衡旁邊的顧秦時，人形頓住，醉意散了大半。

田衡打量幾眼，頓時認出來：“蘇薔薇？”

下意識，大家的目都向顧秦。

顧秦臉沉，從看到蘇薔薇的那一刻起，他線便繃著，一張臉冰冷到極致。

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穆楚那模糊不清的日記。

日記上說，蘇薔薇以前找過。

若非這些年在國找不到人，他想算這筆賬，已經很久了。

剛剛被田衡和謝修文灌了不酒，此時酒意上涌，怒火也在一瞬間被點燃。

在蘇薔薇呆呆過來時，他上前掐住了的脖子，將人拖至酒吧門口的路燈桿下。

田衡幾個人直接懵了。

回神時，忙跟上去，聽到顧秦冷冰冰地問：“六年前，你跟穆楚說過什麼？”

蘇薔薇顯然嚇到了，嚨被他遏制著，臉慘白，醉意徹底散去。

張了張，想到當初的那些話，再看顧秦此刻的樣子，不自打了個寒：“你在說什麼？六年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顧秦手上力道加重：“不要在我跟前耍花招。”

蘇薔薇窒息的眼珠上翻，臉越來越難看。

“秦哥，你冷靜點，怎麼回事啊……”

謝修文擔心出人命，想上去阻攔，結果被顧秦一瞪，自覺噤了聲。

顧秦不問清楚不罷休的架勢，蘇薔薇呼吸困難，逐漸慌了。

真怕自己今晚上死在這兒，最后只能艱難開口：“說，我說……”

覺脖子上被鉗制的力道松了些，息著，抖出聲：“我以前跟說，我是你朋友。”

顧秦目染上戾氣，瞳孔漸收：“還有呢？”

“沒，沒了。”

蘇薔薇剛說完，他脅迫似的手上再次收力，“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蘇薔薇痛苦和驚慌織，生理落下眼淚，認命地繼續道：“我還說，說……”

閉了閉眼，回憶著那天的話。

——“穆楚，你哥哥對你那麼好，可是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的。如果知道你對他有不該有的想法，依照他的脾氣，估計會厭惡你，這輩子都不想搭理你了。”

——“我也不是嚇唬你，顧秦什麼樣，你不知道嗎？自己當親妹妹看待的人如果喜歡他，我估計，他會覺得很惡心吧？嗯？”

——“穆楚，你不知道學校都在傳我和顧秦什麼關系嗎？顧秦是我男朋友，你惦記他，那你就是人人唾棄的小三。何況，那還是把你當妹妹的兄長，你的心思若被別人知道，這輩子都別想抬起頭來做人！”

那些話從蘇薔薇口中帶著音復述出來，傳耳畔時，顧秦眼眶里染上猩紅。

十三歲的孩，最單純好的年紀，聽到這些話，該是什麼反應？

在日記上說，一直做噩夢。

蘇薔薇經常出現在的夢里，重復著這些話，讓睡不著覺。

掐在脖子上的力道，倏然加重。

他恨不能將這人剝皮筋。

蘇薔薇拼命抓著他的手腕掙扎，指甲在他手背劃出紅痕，眼淚一顆顆落，表變得猙獰。

到，瀕臨死亡的絕。

謝詩萱看不下去了，沖上去：“顧秦你放手，你真的會掐死的！”

顧秦顯然已經失去理智，直接將謝詩萱推開。

田衡上前扶住人：“你瘋了，鬧出人命怎麼辦？這是在大街上，你想上頭條？”

謝修文正在驅趕拍照的路人，一偏頭，看到穆楚在不遠站著。

不知來了多久，靜靜著被顧秦掐著脖子的蘇薔薇。

發白，輕抿著，臉很難看。

“楚，楚楚……”

謝修文還來不及說什麼，穆楚已經緩緩走向顧秦，看著他眼底的狠厲，作很輕地抱住他。

到，顧秦的形明顯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