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親還差五天時，胡斐風塵仆仆的到了，隨他一起前來的有八個弟子，以及兩車禮。

這是給添箱的，祝長樂知道，稍一想就收下了，在對方急切的眼前下帶著他下了暗河，指著靈柩所在的地方道：“師父在那里。”

胡斐靜靜的看著那里片刻：“自己的主意？”

“恩，不發喪，以余威庇護我。”祝長樂低頭笑了笑：“在看來我還太弱了，連自保之力都沒有。”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胡斐輕聲道：“我單獨和呆一會。”

蘭草眉頭一皺就不想同意，祝長樂卻爽快的應了，帶著幾個姑姑離開。

“小姐，您為何……”

祝長樂走下驅散上的寒意，瞇起眼抬頭迎著道：“為何允許他前來？還是為何允許他單獨和師父相？為什麼不呢，師父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里我們活人都不知道是什麼樣，若也同樣是弱強食，強者為尊，那我希在那里有的家人，先故去的師門長輩能庇護，不必為了變強，為了保護他人再去練那要命的功夫，被人保護著，輕輕松松的多好，就像庇護我時一樣。”

祝長樂睜開眼睛看向眼淚流了滿臉的幾位姑姑：“這樣，不好嗎？”

蘭草用力點頭，是著相了，總記著多年前那點恩怨仇，主子人都不在了，何必再拿那點過往來論個對錯，主子都早就放下了，就像小姐說的，若主子在另一個世界真有爹娘，有師門庇護著，那實在太好了。

“我夢到過師父幾次，看起來很好，我希更好一些。”祝長樂上前抱了抱姑姑們：“放心啦，全天下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師父。”

蘭草哽咽著道：“我一次都沒夢到過主子。”

“才不會托夢給你們呢，不得你們趕忘了，把自己的日子過好。”祝長樂搖頭晃腦的作怪：“我就不一樣了，要不來夢里見我，我肯定天天在心里罵。”

功把幾人逗得又哭又笑，又哄著各自去忙，祝長樂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帶著悔恨難過留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除非故去的人死而復生，不然他一輩子都無法解，既然如此，為何不再加個碼呢？很愿意做些什麼，讓負了師父的人再難過一些。

從來也未說過自己是什麼好人。

地下，在暗河邊站了許久的胡斐了長袍往暗河走去，水冰冷的程度讓他吃驚，立刻停下運轉功力護后才繼續往前走，水深，潛水中張目四，他看到了靜靜停放在河床的靈柩，他游過去，出去的手卻未敢上棺木，那些他以為塵封的記憶撲面而來，初到胡家的凝眉，一起練功的凝眉，常皺著眉頭的凝眉，不想外出卻拗不過他只得相陪的凝眉，定親時眉眼間能看出笑意的凝眉……

然后，是神淡淡的說親事作罷的凝眉，是說祝福他覓得佳人的凝眉，是皺著眉頭說，以后再不相見的凝眉。

胡斐就想啊，他明明曾經離凝眉最近，近到能到凝眉最的那一面，后來卻離得最遠，遠到連故都沒有資格為那個知人。

眼里有滾燙的東西涌出，眼眶外卻冰冷得容不下，非得卷著它一并變得冰冷才罷休。

直到再也憋不住氣，胡斐才浮出水面游回岸邊，淋淋的一站在那里，他覺得自己可憐，更可恨，年輕時總以為自己擁有一切，后來卻發現那些都是手中沙，他什麼都未能抓住。

胡斐啊胡斐，你自作孽不可活。

祝長樂看他這模樣上來半句不多問，親自領著他去了客院就離開了。

來息隴的人越來越多，秋離準備充足，源源不絕的酒運進來，院子里，屋子里，宅子外邊，凡是武林中人聚集的地方都堆滿了，灶房更是不曾斷過炊，下酒菜就往那喝酒的人群里送。

有酒有菜，有知己好友，出手就有人接招，見著不對付的人頭一扭只當不見，沒人不識趣的在這段時間里要找不自在，這幾日，說是武林中人的狂歡都不為過，武林中已許多許多不曾這麼熱鬧過了。

親前一夜，蔡濱和老和尚一道上門來了。

祝長樂正被祖母按著往臉上抹東西，力氣再大也不敢反抗，只敢在言語里一再表達天生麗質，不需要抹這一層又一層，老太太只當什麼都沒聽到，該上幾層還上幾層。

兩人一來算是解救了，跳起來就跑了。

蔡濱看著臉上還未抹勻的膏脂笑：“看起來我們來得很不是時候。”

“來得太是時候了。”祝長樂拍著膛一臉劫后余生的模樣，人太可怕了。

蔡濱從懷里拿出一本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書冊放到桌上，又將自己很用的短劍到上邊往長樂面前一推：“賀你大婚的禮。”

祝長樂不用想就知道這是什麼，看向蔡爺爺：“我有師父，也沒法繼承你的功法做你的徒弟呀！”

“沒什麼好繼承的，送你了就是你的，是收著墊桌子還是給誰去學都隨你。”蔡濱笑了笑：“我也就這麼點東西拿得出手了。”

祝長樂想了想，蔡爺爺多半是不會去費心找徒弟了，那自己就代其勞唄，拿起來往懷里一塞，短劍的一端都在外邊：“我收著了，將來給你找個好徒弟。”

蔡濱不置可否，他對這些并不執著，失傳了也不覺得憾，給長樂倒也存了將來若的孩子看得上練著玩玩的念頭。

“我比老菜頭可有心多了。”智清笑瞇瞇的將一個盒子遞給長樂，示意打開。

祝長樂迫不及待的打開一看，一尊也不知是什麼木頭雕的佛像寶相尊嚴的躺在那里，明明是木質卻像是有晶瑩的澤，這麼看著就讓人覺得心靜。

“專為你做的，供在佛像前沾了十年的香火。”智清笑：“老和尚我也當一回娘家人。”

“本來就是我的娘家人嘛！”祝長樂眨眨著眼睛把都眨下去，扁著撒，“我還要給你們養老的。”

“你不養都不行，等我老得不了了我就賴你家里住著，趕都趕不走。”

祝長樂哈哈大笑：“那我總不能盼著你快點老，那也太缺德了。”

這話就夠缺德了，智清做勢要把盒子拿回來，祝長樂眼疾手快的一把掃手里往懷里一塞就往外跑，邊喊：“送我就是我的了！”

兩個老人對一眼都笑了，明天，是個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