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投奔來的,將昭宮的殿堂照得亮。一眾眼生的面孔,夾雜著幾個從付家隨親來的陪嫁丫鬟,分兩排,跪得整整齊齊。
四下一瞧,直至瞧到了徐媽媽,一顆心落回了肚子里。
聞恕安置的人都是從景宮撥來的,個個做事謹慎,許是原主子影響,不論宮還是太監,面皆嚴肅得很。
孫嬤嬤將典錄放置在長板桌上,當真是厚厚一疊,瞧著比前幾年看的書都要多。
不過孫嬤嬤也知此事不急一時,新主子剛主昭宮,按理今日眾妃嬪應當來給皇后請安才是。
是以,孫嬤嬤一笑,“娘娘,您今日還須會嬪妃,這典錄先不急著瞧。”
付茗頌點頭應下,卻又道:“嬤嬤可否給本宮說說妃嬪名冊,幾時進宮,家世背景,或是……可否有負恩澤的?”
孫嬤嬤這一連串給問愣了,家世背景,負恩澤?
不過孫嬤嬤很快便反應過來,倒也是,這初來乍到,若不清那些貴人們的底細,得罪了不好得罪的,怕是難辦。
孫嬤嬤點點頭,將名冊遞上給。
這上頭記載了眾人的份,進宮年歲及何年進宮,算得上是應有盡有。
好在平日閑著便翻閱書冊,看得快,記得也牢,短短半個時辰便將所有記錄在冊的人都瞧了一眼。
心下大抵記了數,三十二位,其中妃位僅三人,嬪位八人,貴人九位,剩下十二位皆在常在以下了。
這些人里,家世最上乘的,便屬護國將軍府魏家的魏時薇了。
茗頌抬手將名冊翻至魏時薇的那頁,眉頭不由一皺,哪怕是家世最尊的,也不過是個庶,這宮中的人,并無哪個份算是貴重的……
瞧得神,并未發覺孫嬤嬤一臉驚詫地瞧著。
緣由無他,這皇后娘娘在瞧完一后,竟能又準確無誤地翻至魏妃娘娘這頁紙上,恰好魏妃又是這名冊中家世最尊貴,最不容得罪的一位。
孫嬤嬤心道,總不能是巧合。
對照著宮中地圖,付茗頌越瞧神越迷糊,指著圖中某問:“嬤嬤,這貴人常在住得偏遠也就罷了,高位妃嬪怎也這般遠?”
孫嬤嬤撞上那雙眼尾略微上挑的杏眸,驀地回過神來,正了正神道:“皇上喜靜,輕易不人打擾,是以務府便如此安置了,娘娘可是想重新安置住?”
連連搖頭,道了兩聲不用。
此時,日頭正高高掛起,從支摘窗投過的鋪在了桌案一角。
約莫還有會兒功夫,著一貴金袍的姑娘仿佛被先生臨堂查似的,又仔仔細細將那名冊一頁頁翻過去,生怕了要的——
孫嬤嬤笑問:“娘娘,您可還有要問的?”
付茗頌手上作一頓,抿了抿,試探道:“這宮里,可有圣寵在的?”
以自小在付家宅院里生存的經驗,人分兩種,一是能與相安無事的,二是能生事兒的。
別的不會,清底細,對癥下藥,倒是十分懂得。
孫嬤嬤頓了頓,只猶豫著道:“三四月前姚嬪進宮,那會兒皇上倒常到跟前伺候筆墨,旁的……也再無其他了。”
姚嬪……
進宮前四姐姐才與提起,國子監監丞姚大人家的嫡,姚文麗。
就是那個與一樣,左眼下有顆紅痣的。
半個時辰后,茗頌瞧見姚文麗,果真見眼下一顆紅痣,在那白皙的臉上十分顯眼。
不過卻在左眼正下方,而的,則是在左眼眼尾下,位置略有偏差。
—
大婚一過三日,聞恕日日那些個磨人的朝臣堵在書房,從早至晚,幾乎是宿在書房,忙得不可開。
可他忙,有人卻比他更忙。
自打那日禮節的見過諸妃嬪后,茗頌便一頭扎進六局二十四司的典錄中。
日也看,夜也看,甚至抱著典錄伏案睡下……
孫嬤嬤果真是位嚴師,半分未有懈怠,饒是瞧累瘦了一圈,也不過是吩咐膳房送來些補品。
素心捧著托盤來,見揪著眉頭,一手摁住書頁,一手執筆記下,全然未發覺走近,不由好笑的喚了一聲:“太后命人送了紅棗桂圓粥,娘娘近日勞累,是要多補補才是。”
“嗯……”
姑娘頭都未抬,敷衍地應了聲,手中的狼毫半分都沒有要放下的意思。
正此時,遮月從屏風繞了進來,“娘娘,魏妃求見。”
流暢的筆尖一頓,茗頌仰起臉,不得不將書冊合上。
—
魏時薇端端坐在鑲金鍍銀的座椅上,見珠簾挑起,方起行了一禮,“娘娘近日繁忙,臣妾還上門討擾,實在有罪。”
抬眸,就見付茗頌今日的著裝要比兩日前見到的簡潔得多,不過是一淺紅秀金長,搭了件暗紅薄衫。
偏就是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實在凸顯風。
饒是一子,都忍不住暗暗贊嘆,魏時薇抿了抿,更莫說是男人了。
思此,魏時薇收起臉上的神,卻是與話起了俞州的好風。
一刻鐘過去,茶也見了底,茗頌握著空茶盞,將之在手中把玩,終是忍不住抬眸看。
魏時薇一怔,話語也倏地停滯,只好迎上那雙眼睛道:“俞州乃娘娘家鄉,伍河潰堤,死傷無數,大量流民逃進京城,想來娘娘也于心不忍。”
停頓一瞬,抿了抿。“皇上也尤為傷神,為之勞,這鐵打的子也吃不消。”
魏時薇以為言盡于此,以為總能親自去瞧瞧皇上,順帶提及伍河一事。
四目相,對面那張灼若桃花的面容卻半分都不為的話吃味,反而添了一愁容,“宮中庶務多,是六局便已是學不過來,魏妃既知皇上為何憂慮,若是得了空,不如去瞧上一眼。”
魏時薇一愣,見滿臉認真,當真不像說笑的。
、為了學宮中庶務,連這點功夫都騰不出來了?
—
今年的夏日來得比往年都要快,因而不過六月,便已是十分炎熱。
這暑氣加上怒氣,可謂火上澆油,連帶兩日上書房面圣的人都是爬著出去的。
聞恕著奏折一角,扔到桌前跪著發抖的人面前,“足足給了一月半,你們就給朕瞧這個?看來是油水太足,將你們吏部的人養廢了。”
吏部侍郎又是一抖,巍巍撿起折子,“微、微臣有罪,還皇上再寬限兩日。”
男人闔眸,煩躁的了眉心。
元祿從殿外來,瞧了眼這可憐兮兮的楊大人,轉而道:“稟皇上,大理寺周大人求見。”
須臾,楊大人如劫后余生,在殿外同周賢打了個照面,他拍了拍周賢的肩,給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周賢進到書房,果然見皇上臉不對,想來也不奇怪,剛大婚不久,便被接二連三的政事纏住,換誰能有好臉。
是以,他也不磨蹭,直主題道:“皇上,徐壑之子兩月前得了消息回俞州奔喪,兩日前,死在俞州小巷里。”
聞恕抬眸看他,“你覺得,此事何人所為?”
周賢皺眉垂眸,徐番拜在魏老門下,總不是意外…
剛回去奔喪便遭遇刺殺,若說不是滅口有誰信?
可他乃大理寺卿,說話做事皆講求證據,若無證可依,便不好下定論。
他猶豫一番,搖頭道:“微臣無能,尚未有頭緒,不過微臣還有一事要稟。”
周賢面凝重,抬頭又說:“伍河潰堤,流民逃往京城,其中似是混了東蕪人,臨河街一帶,兩日死了四戶人家,傷口皆為波齒砍刀,乃東蕪武將最常用的利。”
驀地,氣氛一滯。
座上的男人眉目沉沉,繃著臉看向周賢。
同方才渾冒著火氣不同,現下是渾散著冷氣,人仿佛是墜了冰窖。
若是周賢所言為真,天子腳下,竟混了東蕪人,且不說其他,護城的軍便不了干系。
可這軍,可是六駙馬,京衛指揮使薛顯清掌管……
一炷香后,周賢稟明要事,一刻也不敢耽誤,轉便回他的大理寺理公務。
聞恕目落在燭臺旁的折子上,正是魏時均遞上的那份。
流民竄京城,伍河事急。偏趕上這個要關頭,魏時均這個草包遞上了折子。
忽然,殿門“吱呀”一聲,小太監推門而進,猶豫了一瞬道:“稟皇上,魏妃求見……說是,尊皇后娘娘吩咐,來送茶點的。”
聞言,桌案那頭,一主一仆皆抬頭過來,小太監倍力,吞咽了下嗓子,著頭皮問:“皇上可要宣見?”
—
夜幕籠垂,從皇宮高樓上往下,萬家燈火,流溢彩。東南角的昭宮泛著微弱的,只寢殿門前掛著兩盞燭燈,里頭一片昏暗。
聞恕推門而,便瞧見床幔垂下,依稀可見里頭蜷著個小小的影,似是貪涼,一只白皙的小腳還著墻。
他就這麼看了半響,繃著臉俯捉住的腳踝往被褥里放。
似是驚了睡夢中的人,只聽一聲輕哼,付茗頌翻了個過來,皺了皺眉,依舊沒醒。
懷里那本未翻看完的典錄被在手心下。
大婚不久,他費盡心思娶的皇后,一次都沒來瞧過他。
可偏偏又乖得很,窩在的昭宮里,認真悉庶務,半分都不懈怠,還真是個好皇后。
聞恕一頓,長長嘆了一口氣。
還真就有這種本事,面都不用,便能他兀自憋了幾個時辰的郁氣,一句話都不用說,又能他的郁氣散得干干凈凈。
男人手,指腹在掌心緩緩挲,一下,一下。
那雙清冷的眸子,似是要過的口看出點什麼。
大抵這人真就沒有過心肝。
從前沒有,現在依舊沒有。
偏偏,他還拿沒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害,總看到有小寶貝糾結,覺得格變了,還是一個人嗎?但其實茗頌的格和宋宋是有部分重疊的,只不過這部分恰好是皇上沒來得及見過的樣子,倆依舊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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