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緩緩放下擡起的手臂，儘管隔著神龍島法陣，但他仍舊能清晰的到遠在九鼎城的隆康的戰意。

對方顯然也應到他了，第一次到彼此那深不可測的力量，那種燃燒在彼此心底深的興之意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王峰的角微微翹起了一弧度。

這一戰，很快就會有個結果了！

……

龍城外約莫三十里，沙石場……

幾排臨時搭建的土屋，琳良滿目的貨攤，川流不息的人羣……這是一個這幾天纔剛興起的小集市。

龍城本是九神與刀鋒激戰的最前線，但最近一兩個月來，兩邊的已經逐漸降級，最近半個月甚至連小規模的都沒有了，反倒是多了許多莫名的神旅者。

隆康的戰書已經傳遍刀鋒和九神，戰書中提到過的‘將從龍城南下親征’，彷彿在預示著這裡就將是隆康和王峰決戰的場地。

這讓整個九天大陸無數人都將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這裡。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集市。

有的是附近的沙族人，過來賺錢的，但更多的，則是一些大家族到這邊來臨時打造的商鋪。

做生意什麼的是不存在的，沒哪個大家族這時候了還惦記著賺這點小錢，但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可是兩大半神的戰鬥，百年難得一遇，就算他們看不懂，可那些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鬼巔強者們，乃至龍級大佬們，想來多半都會匯聚到這邊來觀學習，那提前到這裡來臨時開個旅店或者酒館就能得到接近這些大人的機會，那對各大家族來說可就是再劃算不過的買賣了。

類似的集市，在龍城附近東南西北都有七八個，算是東南西北把龍城圍了個圓，像龍城南邊的九龍集市，匯聚著的是黑兀凱、李溫妮、坷拉、瑪佩爾這些刀鋒這半年來炙手可熱的大人們，當然，也不了王峰的那位妻吉祥天！

而龍城北邊的三皇集市，則匯聚著隆真、隆翔、隆康三位皇子，以及現在已經廣爲人知的龍巔崔元靑、隆驚天等絕世高手……那兩才一個熱鬧，臨時搭建的市集已經能趕得上一些發展多年的城鎮規模，聚集著說也有數萬人。

沙石場集市這邊距離龍城相對較遠，比起其他集市算是比較冷門的了，規模也相對較小，但也有個兩三千人匯聚的規模。

此時正是早晨，太初升，一個攤餅鋪的沙族老闆罵罵咧咧的打掃著攤位附近的垃圾，都是些摔碎的酒瓶、吃剩的殘渣、扔的雜等等。

“還沒開打呢，天天晚上狂歡，也不知道這幫人狂歡些什麼！沙漠怎麼了？沙漠就能扔垃圾？還扔在人家門口……”

他正喋喋不休的小聲嘀咕著呢，卻聽旁邊一個聲音笑著說道：“不錯，這些人簡直就是沒道德！”

老闆嚇了一跳。

他念叨的時候聲音並不大，畢竟沙族人膽小，也就發兩句口頭牢，真要讓那些飛來飛去的鬼級強者們聽到了他的話，沒準兒其中就有一個昨晚上扔了垃圾的看他不順眼，那一掌下來，別說攤鋪，怕是連小命兒都沒了。可沒想到就這麼小聲了，卻還是被人聽了去，那老闆趕轉頭一瞧，卻見說話的是個年輕俊俏的公子哥，穿著斗篷、面如冠玉，一看就是刀鋒那邊來的貴人。

老闆滿臉的尷尬：“這位爺見笑了，我也就是順口開個玩笑……隨便扔，沒事的，順手掃一把的事兒！”

“該罵就罵，做人嘛，活痛快點兒。”那公子哥呵呵一笑，在攤前隨意的坐下：“有什麼好吃的？”

“攤餅、牛……”老闆趕報上一堆名。

菜名還沒報完，那公子哥已經神奕奕的擺了擺手：“了好久了，聽著都流口水，每樣都給我來十份兒吧！”

老闆吃了一驚，張了張，下意識的說道：“十幾樣東西呢，每樣都十份兒？您、您吃的完嗎？”

“吃不完的，自然有人幫忙吃。”公子哥笑了笑：“瞧，人來了。”

人？哪裡有人？

那老闆還恍惚著呢，卻覺眼前一花，等定睛瞧時，纔看到一個穿著斗篷的高大男子已經站在了那公子哥的對面。

老闆呆滯著，這人哪冒出來的？

“再加十份兒。”那人淡淡的說道，語氣雖不重，但卻有種說不出的威嚴，將那呆滯中的老闆猛然驚醒。

“啊、好、好的！您二位稍等，馬上就來！”

“說曹，曹就到。”年輕的公子哥哈哈一笑，指了指他對面的位子：“坐？”

那人卻並不理會，他目如電，斗篷影下的角帶著些許滿足的笑意，揹負著手，看著眼前意態自若的公子哥，彷彿在觀賞著一件自己期待已久的珍品。

而隨即，兩人的眼神。

風停了、沙停了，老闆攤鋪上那面迎風招展的小紅旗也定格了，連空氣的流都靜止了下來。

四道淡然的目彼此相對。

天地爲之變、風雲爲之涌，彷彿發出了天崩地裂般的末日景象，可轉瞬間，所有的這一切又都已經消失無蹤。

呼呼呼……

晨風吹拂著攤鋪上著的小旗，旗幟被颳得獵獵作響，四周揚起一陣風沙，那剛纔還被定格的老闆趕用袖子擋住一盤剛剛乘好的、熱氣騰騰烙餅，似是完全沒到剛纔恐怖的天象，朝這邊小跑過來：“兩位貴客，你們的烙餅！”

“先吃東西吧。”公子哥仍舊是意態悠閒的坐著，順手拿起一張烙餅放到裡，一邊咀嚼一邊看向那斗篷人，笑著補充了一句：“真了！”

斗篷人笑了。

“……好。”他淡淡的迴應，終於在那公子哥的對面坐了下來，毫不客氣的拿起一張烙餅，同時順手扔過去一個酒壺，也不知道那酒壺是從哪裡變出來的，他笑著說：“你是第一個有資格讓我請喝酒的人。”

“託你福，是有好長時間沒喝過酒了，”公子哥接過酒壺，毫不懷疑的打開灌了一口，酒香四溢：“好酒！”

兩人對一眼都笑了起來，大口喝酒、大口吃餅，居然覺神舒意閒，就像是多年的至好友，不帶毫敵意。

誠然，兩人正是這世界上唯一真正懂得彼此的人。

王峰、隆康！

當世兩大半神，主宰著這整個世界命運的人，也是此時此刻整個世界都還在猜測著他們行蹤的敵對者、生死的宿敵，現在卻正坐在這小小的餅攤前閒話著家常，一片笑語。

世事之奇，恐怕也莫過於此了。

隆康吃東西的姿態很有範兒，拿餅的速度、咀嚼的速度都不快，看起來慢條斯理的，可那比他臉還大的餅，卻是放到邊後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就好像你只是恍惚了一下，它就已經憑空消失了一樣，速度奇快。

可王峰的吃相卻就著實是有點不講究了……或者可以直接說是難看，畢竟是在那無盡迴的空間中了二十年，雖說神意志在接收迴時了無數食，但這的肚子卻是實實在在的了二十年。

已經到了半神的境界，辟穀不食並不算是什麼大事兒，他們可以從天地間汲取無盡的能量，維持自機能的消耗，但這畢竟只是能量……就像擱王峰在王家村的時候，不給吃飯，天天給你輸灌葡萄糖、喂維C，就算保你不死，你也得發瘋，關鍵王峰始終覺得自己就是個俗人。

他胡塞海塞的往裡塞著東西，腮幫子一直都的，吃得那一個滿足，隆康那壺酒也是好東西，明顯的空間容，王峰覺自己已經往肚子裡灌了七八斤酒了，可那酒壺的重量卻毫不見減。

“這玩意兒當戰利品不錯。”他一邊吃，一邊笑著端詳那酒壺：“這裡面到底有多酒？”

隆康微微一笑，似乎並不在意王峰說‘戰利品’時的囂張：“不多，但讓你跳進去游泳應該沒問題。”

桌子上的食雖多，但此時卻已經盤，王峰哈哈一笑，揚天長灌了一口，抹了把，將酒壺遞回去：“有做什麼後事安排嗎？”

“沒有，因爲用不著。”隆康微微一笑，這並不是一句狂妄的挑釁，他是真用不著。

在王峰出關前，隆康期待的一直都是但願王峰能更強一些，說用不著，是因爲他堅信自己不會敗。而在王峰出關後，彼此半神力量的接近，讓隆康已經覺到一威脅了，但仍舊用不著……他對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麼太多的眷念，唯獨欠過的兩個人，一個是亦師亦友的老僕崔元靑，另一個就是隆驚天了，而以這兩人龍巔的實力，隆康今天如果戰敗，那真是沒有什麼可以給他們的。

所以他沒有做任何後事的代，甚至整個九神帝國，包括他最信任的崔元靑，都並不知道他今天已經來了這沙場集市。

半神對細節的捕捉能力驚人，任何細微的表變化、心跳聲、脈搏聲……甚至如果願意，連對方臉上每一個汗孔的每一次張，他們都能得清清楚楚，加上那非凡的大腦，在這樣的人面前，你很難藏自己心最真實的想法，當然，隆康和王峰之間也用不著有什麼瞞，比較關鍵的一點是，兩人都是人類。

第一時間就讀懂了隆康‘用不著’的雙重寒意，王峰哈哈一笑：“我也沒代什麼後事，沒你想得那麼多，就是出關後迫不及待的就想過來，於是我就來了。”

“人法地，地法天，天化寰宇，萬自然。”隆康微笑道：“天地運轉在旁人看來是自然的規則，但在你我眼中，難道還不知道這天地是怎麼回事兒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發乎於心，這正是你我超然於外的特別之。”

“這詞兒用過頭了，真正的超然於外只能是破碎虛空，但你我都還沒到這一境界。”

隆康淡然一笑：“但今天之後，我們中的一個必將能達到。”

“不知道那會發生什麼事兒，畢竟王猛破碎虛空，在歷史上也就只有那麼一句話的記載而已。”

“這正是最吸引人的地方。”隆康的眸子微微一閃，與此前閒話家常的狀態不同，這確實是他現在唯一真正興趣的東西：“我相信那一幕神不會讓我失。”

食已經盤，王峰的臉上漸漸浮現起笑意：“也或許你本沒機會看到那一幕。”

“那就拭目以待吧。”

四目在瞬間相投。

隆康的眸子一明一暗，彷彿有著乾坤日月之；而王峰的眸子卻是沉靜如潭，又宛若無邊的混沌，讓人無法勘探真僞。

一無形的氣場再次籠罩，那餅攤的老闆正在忙活著，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心神不知爲何猛然爲之一悸，下意識的回頭看時，卻看到除了盤子裡放著的一大把魂晶，剛纔正在吃東西的兩位客人居然已經不見了蹤影。

那老闆張了張，四張，人呢？

轟隆隆……

那是低沉的悶雷聲，空中有厚重的烏雲在集結，鋪天蓋地、漫無邊際。

原本纔剛剛放晴的早晨，突然間就已經變得烏雲佈，雲層中偶爾閃過狂躁的電流，就像是巨大的白蛇一樣，在那烏黑的雲層裡出它們彎曲帶弧的姿，伴隨著陣陣不同尋常的悶雷聲響，竟有零星的小雨從空中降落，並很快化爲了瓢潑大雨，澆灌在這十年都難得看到一次烏雲的沙漠上。

啪啪啪啪啪……

雨打沙子的聲音讓龍城、乃至周邊剛剛興起的十幾個集市都茫然了，在他們的印象裡，甚至在歷史的記載裡，龍城這地方還都從來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雨，就算一年偶爾降雨個兩三次，也不過是掌大塊地方的急雨或者雨，可此時此刻，這幾乎覆蓋了整個沙漠的烏雲和瓢潑大雨……這是老天吃錯藥了嗎？

……三皇集市。

隆真、隆翔、隆京同時覺到了什麼，立刻走出屋外，朝著遠那雷電加的最中心看去，而在半空中，早已有崔元靑、隆驚天懸浮其上。

隆真和隆翔看了他們一眼，並未理會，隆京則是飛到了崔元靑的邊。

皇子不得親近，這是九神歷來的傳統，畢竟在九神的歷史上，兒子勾結殘害老子的事兒並不止發生過一次，但和兩位權勢滔天、有著繼承資格的哥哥不同……被打上商賈烙印的隆京是不可能繼承皇位的，自然也就不在這個潛規則的約束之中。

“崔大人。”隆京的臉上著嚴肅和擔憂，目凝視著遠的雷電的中心：“那是……”

“……”崔元靑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著前方那正在醞釀的兩力量，他心中有些駭然。

其中一個是陛下沒錯，作爲已邁巔峰的半神，除了歷史上那些能以法正道、破碎虛空的神以外，崔元靑並不覺得這個世界還有誰能擊敗隆康，但此時此刻與隆康對抗的另一力量……竟然是沒有毫的弱勢！

對方也是巔峰的半神，甚至……覺比陛下的半神還要更有活力！

這個世界，竟然還存在著這樣的一個人，毫無疑問，那一定是王峰，那個僅僅只用了半年，就能把一個鬼巔培養龍巔的怪！

“是陛下。”他終究還是回答了隆京的問題。

“另一個呢？帝釋天？”隆京雖然不到崔元靑那麼細緻的東西，但前方那兩正在醞釀的強大力量卻已經讓他覺到了恐懼。

“不。”旁邊同樣眺遠方的隆驚天，眼中已然滿是震撼和驚異，以他的境界，他竟然完全看不懂那兩力量的強弱和層次，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朦朧的、未知的……

就像帝釋天看到王峰剛走出白房子時的樣子，這些龍巔一直覺得半神和他們只是一步之遙，可當真正到半神完全釋放出力量時，他們纔會驚覺，原來自己在半神的眼裡就跟只螻蟻無異。

“是王峰！”隆驚天並沒有見過王峰，崔元靑也沒見過，但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出了對手的名字。

……九龍集市。

大雨已經在勉強剷平的地面上積起了無數水坑和泥濘，街上泥流竄，人人趟水而過，被刀鋒一衆貴族們打造得表面鮮亮麗的集市一下子就顯出了原形。